第36章 黃雀在後

作者:午睡的小魚
黃勤必須要站出來,但殺人,他沒這個勇氣。

  王陽見他後退,心情越發的愉悅了。

  一次隨手施爲,便令大宋地方官員進退失據,由此可見大宋朝中給他們的指令何等軟弱。

  這樣的大宋,便是一頭肥羊。

  他已經準備好了回去稟告的說辭,內心深處劫掠的基因在蠢蠢欲動。

  就當他準備放聲大笑時,門外來了一人,接着一箭。

  剛纔還不可一世的勇士,此刻倒在地上,捂着露在咽喉外的箭桿痛苦掙扎。

  “誰?”

  王陽下意識的拔刀。

  門外那人走了進來。

  身後有人說道:“大宋定遠侯。”

  王陽大怒,刀指李獻,“你敢殺我大夏勇士?”

  李獻目光掃過黃勤,微微頷首。地方官員如蒙大赦,“定遠侯,定遠侯,這幫子野人蠻橫……”

  李獻目光鎖定了王陽,“党項使者?”

  “大夏使者王陽。”王陽冷笑道:“你殺了我大夏勇士,且等着大軍報復吧!”

  只是想想党項大軍鋪天蓋地出現的場景,黃勤面色慘淡。

  “方纔,是誰讓殺人?”李獻問道。

  黃勤說道:“是使者。”

  “本侯許久未曾聽聞此等要求,不滿足你,豈不是失職?”李獻笑道。

  頓時衆人鬨笑了起來,可轉瞬想到後果,笑容都有些勉強。

  “至於所謂的大軍,其實,本侯期待備至。”李獻微笑道:“先帝在時和北遼人大打出手,令北遼大軍無功而返。所謂刀不磨不快,是時候用一戰來磨礪大宋刀槍了!李德明若是敢出兵,正當其時!”

  他走過去,俯瞰使者,“李德明,可敢嗎?”

  這是汴京來迎的人,看着年輕,什麼定遠侯王陽並未聽聞,不過見此人從容,且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樣,讓他想到了世子李元昊。

  同樣的年輕,同樣的對建功立業迫不及待。

  此人是什麼來路?

  弄不清楚此人的來路,王陽不好應對。

  “此事,沒完!”

  丟下這句話,党項人拖着屍骸自行安置。

  晚些,縣衙內,聽聞了此事經過的李獻冷冷的對地方官員說道:“是你自己請罪,還是等着本侯彈劾?”

  這個蠢貨,前倨後恭,丟光了大宋的顏面!

  地方官員兀自狡辯,李獻劈手就是一巴掌。

  “拉出去!”

  他用手絹擦擦手,對黃勤笑了笑,“粗人一個,見笑了。”

  黃勤恭謹的道;“今日無侯爺,局勢危矣。”

  “党項那邊如何?”李獻問道。

  “侯爺未曾得到消息嗎?”黃勤訝然。

  “我不信那些狗屁的消息,說!”

  坐在一邊喝茶的樞密院副承旨陳珏有些尷尬。

  黃勤開口,說了先前的戰事。

  從多年前開始,党項人就有劫掠河東路的慣例,河東路將士看到百姓慘狀,忍不住以牙還牙。

  雙方你打我,我打你,但一直沒上規模。

  就在半月多以前,党項人突然發難,五千騎攻擊府州,鎮守府州的折家出擊,雙方大打出手之際,一支偏師突襲了麟州。

  麟州守軍懈怠,差點導致城池失陷。隨後一番苦戰,擊退了党項人。

  按照黃勤的說法,此次党項人來勢洶洶,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定然是蓄謀已久。”

  李獻點頭,“此戰結果如何?”

  在戰報中,我大宋將士奮勇出擊,令西賊喪膽。

  “此戰党項人先聲奪人……我軍損失更多一些。”黃勤低下頭。

  “可曾反擊?”李獻問道。

  “未曾得到汴京授命,不敢反擊。”

  是膽怯了吧!

  承平日久後,鎮守邊疆的官員將領們也鬆懈了。

  黃勤擡頭,還想爲河東路解釋一番,就見年輕的侯爺冷冷的道:

  “文恬武嬉!”

  黃勤苦笑,“侯爺今日射殺了他們一人,下官擔心王陽會趁機發難。”

  此人太年輕了啊!

  李獻眯着眼,“我等着他!”

  ……

  “去問問那人是什麼來路?”

  王陽令人去尋密諜打探消息。

  和大宋一方覺得天下太平不同,党項李氏一直野心勃勃,故而在邊疆和大宋邊陲地帶廣佈眼線。

  消息在晚上傳來。

  “那人叫做李獻,據聞是大宋官家的心腹,且也頗得太后的青睞,算是新貴。”

  “新貴嗎?”王陽不在乎死一個軍士,但在乎的是接下來的應對。

  副使有些不滿,目光閃爍,“使者先前示弱於那位定遠侯,此人年輕,又是新貴,定然會得勢不饒人。此後卻麻煩了。”

  “麻煩什麼?”使者冷冷的道:“我大夏勇士連北遼人都不懼,軟弱的宋人算什麼?”

  是啊!

  北遼曾起大軍攻打党項,卻被李德明擊敗,由此,党項人聲勢大振。如今連北遼都得給党項人面子,開口就給了李德明一個封號:大夏國王。

  大宋跟進,給了個西平王的封號。

  如此,李德明在大宋和北遼之間左右逢源,誰也不願得罪他。

  副使嘆道:“可宋人有錢。”

  “我大夏勇士戰無不勝……”

  “宋人有錢!”

  “……”

  有錢的宋人能把自己的步卒用重甲包裹起來,名曰步人甲。

  看着那些重甲流口水的不只是党項人,北遼人也是如此。

  每當北遼人吹噓自己的鐵騎天下無雙時,大宋還以步人甲。每當北遼人吹噓祖宗的功績時,大宋還以步人甲。

  你有狼牙棍,我有天靈蓋。多年後的無奈笑話,此刻卻是真理。

  天靈蓋上頂着重甲,可不就是堡壘?

  使者當夜輾轉難眠,直至半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笑了笑,安然入睡。

  第二日,使團跟着上路了。

  狄青有些好奇,“先生,王賀呢?”

  “他有事。”李獻說道。

  數日後,一行人錯過了城鎮,便在距離相州十餘里的野外宿營。

  王陽堅決不與李獻一行人在一起紮營,彷彿恨意未消,選擇了在小河對面安營紮寨。

  但糧食就笑納了。

  炊煙渺渺中,王陽站在小河邊,看着對面李獻在巡查,問道:“確定是今夜?”

  副使點頭,“那些密諜都聚攏了,不可久留,一戰之後必須遠遁。”

  “劉太后的新寵,大宋官家的心腹被馬賊夜襲,消息傳到汴京,宋人的臉可還有?”王陽輕笑道:“我一直在期待着……”,他伸開雙臂,仰頭看着被晚霞映紅的天空,“我期待着追隨大軍打進這片花花世界的那一日。”

  就在距離此地數裏的一個林子裏,數十男子正在歇息,爲首的幾個在低聲商議。

  “人在半夜睡的最死,難以喚醒。如此,咱們就在半夜突襲。”

  “使者那邊如何協助?”

  “會給出信號。”

  “如此,有心算無心,此戰後,我等可迴歸大夏。大王必然會有重賞!”

  距離此處數十步開外的一棵樹後,王賀靜靜的聽着。

  天色幽暗,他才悄然離去。

  喫完晚飯,陳珏請見。

  他恭敬行禮,擡頭道:“侯爺,下官前日令人回汴京稟告了當日的衝突。”

  “這是你的職責。”李獻在看書,可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些想家了。沒有杏花在身邊說着外面的八卦,他覺得不自在。沒有來福在腳邊窩着,偶爾拿他的鞋子磨牙,他一點都不習慣。

  “多謝侯爺寬宥。”陳珏告退,出去後,隨從低聲道:“這位侯爺一開口便令人射殺了党項人,可見衝動。您爲何對他如此恭謹呢?”

  “我敬他明知後果依舊殺人的果決,哪怕因此惹禍。可沒有對大宋的熱忱,他怎會冒險?”陳珏微笑道:“哪怕是衝動了些,可我依舊希望大宋能更多一些定遠侯這樣的人。”

  狄青悄然而來,“先生。”

  “士氣如何?”李獻把書卷擱下。

  “弟兄們剛開始還說先生年輕,等先生令弟子射殺了党項人後,兄弟們都頗爲欽佩,有人甚至說,恨不能在先生麾下效力,想來是何等的暢快。”

  李獻莞爾。

  “郎君。”王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狄青的身後,令他大驚,“你竟然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到我的身後!”

  王賀淡淡的道:“你還年輕。”

  能刺殺李德明的刀客,不是此刻的狄青能敵的。

  “如何?”李獻也不去安慰狄青,覺得刺激他一番也好。

  “三十七人,就在西北方向五里開外的林子裏。”

  “有趣。”李獻微笑,“王陽是想看戲嗎?那麼,今夜便給他上演一出好戲!”

  半夜,差不多到了約定的時候,王陽帶着副使等人悄然出了帳篷。

  “差不多了。”有人低聲道。

  “發信號。”

  一聲尖銳的鳥鳴傳來。

  王陽看着河對岸的營地說道:“希望李獻別被嚇死。”

  “殺啊!”

  喊殺聲驟然而起。

  副使興奮的道:“看,他們進去了。”

  党項人歡喜不已。

  “怎地沒人?”有人驚呼。

  王陽揉揉眼睛,看到對岸的營地兩側突然人影閃動。

  接着馬蹄聲雷鳴般的傳來。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伏擊。

  當最後一個党項人被騎兵追上,用長矛戳死時,前方一騎策馬掉頭。

  火光映紅了他的臉。

  此人衝着這邊微微一笑,看着格外猙獰。

  “是李獻!”

  王陽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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