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真相大白
自從帝王把自己當做是上天之子後,就如同劉邦當年看到臣子們恭敬向自己行禮時發出的感慨一般,覺得如此做皇帝才過癮。
但任何事都有兩面,神祕化帝王確實是帶來了無上威嚴,但同時這個國家有個風吹草動,比如說天上彗星掠過,隕石落在某地,水災旱災,某地發現一頭五足牛……都要算在帝王的頭上。
帝王的居所皇宮也因此成了天下最迷信之地。
某間宮殿倒塌了,必然是皇帝失德。宮中若是起火了,必然是上天對自己的兒子不滿了。
帝王心知肚明不是什麼上天老子不滿,但他不能說,說了天子會變成凡人。
大夥兒都是凡人,憑何你能成爲帝王統治俺們?
這個後果沒有誰能承擔,臣子們也不敢。
有人說天下最聰明的一羣人都在朝中,可這羣天下最聰明的人明明知曉帝王就是普通人,卻依舊要配合皇室玩造神。
無他,爲了穩定罷了。
因此宮中也是規矩最多的地方,特別是在用火上。
廚房距離皇帝的寢宮不近,往往食物送到貴人口中時都冷了,特別是冬季。
有人建議在寢宮旁邊弄個小廚房,被當時的太宗皇帝重責。
小廚房看似方便了,可一旦用火不謹慎,或是有人心懷刺王殺駕的心思,半夜來一把火就夠了。
所以廚房只能在保溫手段上下功夫,但太后最近有些鬆口,大概是覺得冷東西喫下去腸胃不適,是不是該弄個小廚房。
至於祖宗規矩,祖宗也不能讓兒孫餓死不是。
十餘侍衛進來,有幾個內侍宮女跟隨監督。
很快,各種水壺和水杯被送到了案几上。
陶瓷的一律丟開。
銅的丟開。
最後剩下一個錫壺,以及幾個錫杯。
“道兄。”李獻眸色幽深,叫來了道人。
錫壺裏正好有熱水,道人給自己來了一杯。
喝完,他砸吧了一下嘴,李獻問道:“如何?”
“上等鉛!”
李獻眸色陡然一冷,“查,裝水的容器,繼續查!”
很快,廚房裏一個專用於官家的大錫壺被找到了。
廚子被帶來,一臉愕然的道:“這裝着的是做飯用的水。”
道人又喝了一口那個溫水,“這等上好的鉛,用於煉丹最是神妙。鉅子這是何意?”
李獻看了他一眼,“官家嘴裏可時常有金鐵味?”
趙禎點頭,“我以爲是口中出血。”
“那不是出血。”李獻繼續問道:“腸胃如何?”
“時常……”趙禎蹙眉,這裏人太多,不方便說。
李獻和他出了廚房,趙禎這才說道:“時常便祕,且腹部不適。”
“身子還有什麼不妥?”李獻問道,張澤在一側記錄。
“偶有乏力頭暈。”趙禎有些激動,“我本以爲是體虛的緣故,難道是……”
李獻搖頭,臉上突然多了笑容,“問廚房,這些錫壺可曾換過。”
從先帝登基到現在數十年了,別說是錫壺,就算鐵壺也該壞了。
“換過。”廚房的管事大概知曉事情不妙,很快查清了。
“幾次?”
“兩次,一次是摔壞了,一次是被砸扁了。”
“誰換的?”
李獻盯着管事。
“莊信。”
不等李獻吩咐,張澤喊道:“拿下莊信!”
一個內侍轉身就跑,可侍衛們早就憋足了勁,圍追堵截,很快把內侍抓住。
“拷打要口供。”李獻略一思忖,“另外,官家在西閣讀書用的水杯我記得也是錫杯……”
“林靜。”張澤眸子一縮。
“可是那個老宮女?”李獻問道。
“是。”
不用李獻教,張澤親自出馬去抓人。
處置政事能帶來巨大的成就感和控制感,但卻需要充沛的精力。
太后可以說正處於經驗閱歷的高峯期,但精力卻不及以往。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脖頸,剛想出去走走,羅崇勳面色肅然進來。
太后心中微動,“那邊如何?”
“太后,定遠侯有重要發現。”
太后眸子一冷,“去看看。”
太后趕到時,張澤正好拿着兩隻錫杯過來。
不用李獻招呼,道人自斟自飲,讚道:“好鉛!”
“鉛?”太后止步,衆人這才發現,趕緊行禮。
太后大步走來,目光炯炯的問道:“可有發現?”
李獻點頭,“千餘年前,曾有墨家子弟漂洋過海去了西方。彼時西方有國名羅馬。”
“可是大秦?”太后問道。
“太后博學,確實是大秦。”
漢代時對羅馬的稱呼便是大秦。
“這位前輩遊歷了西方,歸來後留下了些遊記,其中就有羅馬人飲食記錄。”
李獻說道:“羅馬人喜喝葡萄釀,而用鉛杯盛酒倍增甘美。有這個發現後,他們用鉛杯喝水,用鉛杯做成輸送水的管道……甚至用鉛壺來煮水。”
“那會如何?”有人忍不住問道。
“羅馬人子嗣艱難,體弱多病,漸漸的,他們自己也虛弱不堪。羅馬人的貴族平均壽數不足三十。”
“不足三十?”衆人不禁驚呼。
“大宋必須要感到慶幸。”李獻說道:“和羅馬人瘋狂喜歡用鉛容器用於飲食不同,那些人爲了掩飾鉛,便把鉛融入錫中,做成錫壺。雖說依舊有毒,可卻輕了許多……”
他突然想到了宋英宗趙曙,那位進宮沒多久就瘋癲了,有人說他是裝的,有人說是長久壓抑導致的。
可此刻李獻在想,會不會是重度鉛中毒?
他一個激靈,有種在暗中被人窺視的感覺。
大太陽下,李獻依舊遍體生寒。
“鉛能導致子嗣體弱夭折?”太后問道。
“太后,鉛用於煉丹可延年益壽……”道人依舊在用錫杯和那個錫壺喝水。
“成親了嗎?”李獻問道。
道人笑道:“貧道自然不會成親。”
“那最好。”
“爲何?”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成婚後無子便是最大的厄運。別去禍害那些女人了!”
太后面色肅然,“國安,老身要確鑿的說法。”
李獻肅然,“臣發誓,墨家千餘年來都有記載,鉛中毒會導致人乏力頭暈,腸胃不適,乃至於狂躁……並會導致人子嗣艱難。”
這個時代孩子的夭折率本就很高,當那些免疫力低下的孩子出生在宮中時,就註定了是一場悲劇。
太后突然身體一震。
她緩緩看向趙禎,“官家出世後,老身擔心有人害他,便令楊太妃養着。楊太妃關愛心切,官家小時所用的水杯水壺,都是她那的。”
趙禎只覺得脊背那裏一股涼意涌上來。
“那麼,朕是僥倖逃過了一劫?”
趙禎出生後,本該是李氏養着,如此,那些人自然有手段把錫杯弄過去,比如說‘無意間’打碎水杯。
可沒想到的是,太后把這個孩子要了過去。但她要輔佐真宗理事,沒時間照拂孩子,便交給了楊太妃。
“不。”李獻搖頭,“後來官家離開了楊太妃獨居,便是中毒的開端。”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雖然避過了夭折的厄運,但子嗣艱難依舊讓趙禎黯然一生。
趙曙是半路出家,進宮後重度鉛中毒,出現了狂躁等症狀。隨後早逝。神宗繼位,這個年輕人的身體比較抗造,興許那些人心虛,擔心連續兩位帝王早早駕崩會引發猜疑和危險,故而降低了劑量,這才讓神宗活了下來。
但很遺憾,他們顯然在後面就失去了在宮中下毒手的機會,於是讓趙佶那個蠢貨得以禍害大宋。
張景來了,面色鐵青,他先看了李獻一眼,太后說道:“說!”
“太后,官家,莊信招供了,那些錫壺錫杯在先帝時就送進了宮中,他們只知曉用了之後會導致子嗣艱難。其餘一概不知。”
太后身體一鬆,盯着李獻問道:“後續可能逆轉?”
李獻點頭,太后身體一軟,李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太后輕輕拍拍他的手背,眼中含淚。“好!好!好!”
趙禎呆呆站在那裏,“是誰?”
太后深吸一口氣,壓住激動的情緒,“便是那些人。”
“那個詛咒嗎?”趙禎問道。
趙德昭自盡前的詛咒再度迴響在太后的耳中。
“那個宮女如何?”
“還在拷打。”
“去看看。”
太后等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皇城司。
刑房裏,那個老宮女渾身是傷,她看到了太后,仰天尖叫。
“殿下,奴婢幸不辱命,哈哈哈哈!”
太祖皇帝的長子早夭,趙德昭便是第一繼承人。而大宋太子便被人稱呼爲‘殿下’
雖然未曾被封王,但彼時許多人都把趙德昭視爲太子的不二人選。
一股涼意令李獻退後一步。
老趙家的祕辛還是少聽些爲好。
而且,太噁心人。
“怎麼,侯爺生出了惻隱之心?”羅崇勳沒進去。
“是有些。”
李獻是不忍告訴那個老宮女,這種程度的鉛中毒一旦終止,,趙禎的生育能力會慢慢恢復。
再度看到老宮女時,那雙瘋狂的眼睛依舊瞪着,無神的看着眼前走過的人。
“拖到城外,讓野狗吞噬!”張景冷冷的道。
“她至少忠於自己的主人。”李獻嘆道:“埋了她吧!”
張景蹙眉,“若非他,先帝……”
“若非他,輪不到官家繼位!”李獻冷冷的道。
“侯爺的功勞不要了?”張景突然大笑,“侯爺這是想用這等手段觸怒太后,功過相抵。是了,侯爺年輕,難道要封國公不成?此後封無可封,那就危險了。”
宮女被席子卷着,拖到了專門埋葬宮中人的地方。
有人準備挖坑,一騎趕到:“上面有令,就丟在這。”
“暴屍?”
“對,暴屍!”
衆人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獻帶着王賀來了。
二人帶着鋤頭等物。
“肉食者的氣量總是很小。”李獻下馬。
二人挖坑,埋人,王賀好奇的問道:“郎君爲何同情此人?”
“我不同情她。”李獻說道:“我只是厭惡那人。”
他沒說是誰。
但王賀知曉,郎君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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