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傳謠,低頭
蘇家出發了。
蘇家出了汴京城時,李獻的使者來了。
“這又是來報捷的?”樞密院裏,曹利用瞪大眼睛。
“不,說是定遠侯遣使來探望太后。”
使者帶來了不少西北特產,據聞太后一臉嫌棄,令人把禮物鎖起來,擱在自己寢宮中。
給小皇子的禮物是一串狼牙。
“鉅子聽聞狼牙可辟邪,便親自獵殺了幾隻野狼。”
皇后由衷的致謝,“好東西。”
“我的呢?”官家問道。
“這是鉅子親手製作的狼皮。”
官家心滿意足。
太后回到寢宮,一塊虎皮剛鋪在牀上。
“使者轉述了定遠侯的話。”女官原話轉述:“記得那次進宮,見到老太太捶打腿部,多半是風溼吧?這虎皮能擋住溼氣,保暖。
老太太,人上了年紀別倔,別老是覺着自己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得服老。該保養就保養。”
女官擔心太后動怒,便擡頭看了她一眼。
太后神色平靜。
女官這纔敢繼續說,“沒事少喫些葷腥,調味莫要重口,清淡些方能保平安。另外,沒事你別老是坐着,三餐後出去散散步,每次一刻鐘。早上起來先別急着喫飯,快走一刻鐘……”
太后坐在虎皮上,輕輕觸碰着皮毛,耳邊是女官輕聲說話……
春光明媚,從打開一條縫隙的窗戶那裏照射進來。
一道光,在陰暗的角落裏閃耀。
……
興州。
李元昊回師,無功而返的消息引發了震動。
說是無功而返,可出發時三萬人馬,回來怎地少了那麼多?
“汴京那邊可有指示?”
姜索和錢守蹲在街邊,二人雙手籠在袖子裏,看着就像是閒漢。
“上次來消息是半年前了。”姜索搖頭,“據說那些讀書人不滿太后,咱們皇城司的人撒的滿天下都是,都忙這個去了,咱們在興州……老子懷疑被忘掉了。”
“要不回去?”錢守笑嘻嘻的道。
“老子是想回去,可興州這邊誰來管?”
“反正大宋不出兵,咱們管什麼?”
姜索吸吸鼻子,“可鎮遠城出了。”
“讀書人不滿他們呢!”
“關老子屁事。”姜索冷笑,“老子只管誰爲大宋出力,大宋苦西賊多年,那些讀書人可曾爲國出力?孃的,在青樓裏說的慷慨激昂,卻把力氣都耗在了女妓身上。”
“哎!李元昊回師,據說是無功而返。”
“狗屁!”姜索不屑的道:“他回師那一日老子便蹲在城門裏看,出兵三萬,回來看着兩萬出頭,損失慘重。這是無功而返?老子敢打賭,這是敗了。”
錢守低聲道:“不得不說,那位李鉅子,真是厲害啊!”
“厲害有屁用,說不過讀書人。”姜索覺得脊背有些發癢,就在身後牆壁上蹭了幾下。“不過,老子看不下去了。”
“怎地?”
“咱們爲他說說話。”
“老薑,咱們可扛不住那些讀書人。”
“老子說是在大宋傳謠嗎?”
姜索說道:“咱們就在興州散播些謠言,比如說……李元昊率軍攻打鎮遠城,數度被李鉅子毒打,損兵折將……狼狽而逃。”
“回到興州後,爲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李元昊便說是無功而返。”
“馬上就去!”
二人分開,各自尋了熱鬧的地方散播謠言。
散播完畢,晚上二人聚首。
累極的二人坐下就不想起來。
哪怕買來的餅子就在眼前,都不想伸手拿來喫。
“若這不是謠言該多好?”
“哎!”
……
第二日,姜索出去打聽消息,便聽到有官員彈劾李元昊。
“說是損失了八千餘人馬。”
“那位李鉅子能召喚雷霆,炸的咱們的人馬苦不堪言。”
“狗屁!都說了那不是雷霆,是墨家的什麼東西,是造出來的。”
“那這是脫罪的謊言?”
“可不是?軍中昨日就有消息傳來,此戰世子多次攻打鎮遠城無果,反而被鎮遠城夜襲,差點被破。後來你說怎麼着,那李獻竟然率軍出城,五千人馬啊!竟然逼着世子不戰而逃。”
“啊!”
衆人目瞪口呆。
“誰在傳謠!”
巡街的軍士來了,衆人作鳥獸散。
但很快,消息越來越多。
而且不少是經過證實的。
下午姜索回去,對在家休息的錢守說道:
“咱們說的不是謠言。”
……
彈劾如風,無法令李元昊動容,他在乎的是父親李德明的態度。
他走在宮中,那些官員投來各種目光,但李元昊視而不見。
等他執掌大夏後,這些人會化身爲狗,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爲了富貴而諂媚。
狗!
李元昊眸色陰冷。
到了殿外,他本想直接進去,但內侍卻攔住了他,說是要先通稟。
作爲李德明最看重的兒子,也是他定下的世子,李元昊享有不經通報便進殿的特權。
可今日特權卻被取消了。
少頃內侍出來,“大王正在商議政事,請世子晚些再來。”
李元昊平靜點頭,轉身離去。
路上,他又遇到了一些官吏。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進宮接着出來,不消說,是被大王冷落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野利仁榮和楊守素也有些不安。
“安心!”李元昊淡淡的道:“大王再如何不滿,可大夏被北遼與大宋夾在中間,除非那兩個蠢貨有大才,否則我的地位誰也無法撼動。”
李元昊的兩個弟弟面對這位極爲強勢的大哥,壓根就不敢冒泡。否則一旦引發猜忌……党項人可沒有中原人那等兄友弟恭的說法,弄死你又如何?
“那大王此舉……”
“他需要做個姿態給那些人看。”
第二日,李元昊再度進宮,此次他順利進去。
李德明坐在案几後,手中拿着一卷書。
“見過大王!”
“是元昊啊!坐。”李德明指指側面,等李元昊坐下後,他放下書卷,說道:“伱和本王說實話,此戰究竟如何?”
“若無雷霆,我必勝!”李元昊言簡意賅。
“那不是雷霆。”李德明嘆息,“汴京宋人內鬥,把此事泄露了出來。”
“嗯?”李元昊一怔,“那是什麼?”
“是墨家弄出來的東西。、”李德明苦笑。
李元昊第一次在李德明的面前嘆息,“若知曉那不是雷霆,我麾下勇士豈會敗?”
“若是再出兵……”李元昊忍不住說道:“大王,既然知曉了那不是雷霆,可出兵。”
“元昊,莫急。”李德明搖頭,“密諜來報,你前腳撤軍,後腳李獻就令人去西北,但凡是流民,或是想來鎮遠城的百姓,皆可前去。路上衣食住行鎮遠城全包。你可知曉去了多少人?”
李元昊搖頭。
“差不多三萬。而且後續源源不斷還有人前往。”
大宋發展到當下,人口膨脹和兼併田地帶來的惡果越來越嚴重。在西北,失地農人每年都會增加一批。這些人要麼去關中乞討,找一條活路,要麼便留在西北等死。
可關中每年產生的流民比之西北只多不少,所以不出兩年,這條路就斷了。
剛開始那會兒,鎮遠城的招募令沒多少人響應。
“那些流民擔心鎮遠城經不起我大夏一擊,故而不敢去鎮遠城。直至此戰後,那些流民彷彿都放心了,蜂擁而至。而且據聞關中的流民也聽聞了這個消息,開始往西北來了。”
密諜稟告完畢告退。
“聽到了嗎?”李德明說道:“汴京密諜來報,李獻在汴京時曾用三個月的時間操練出了一支軍隊,輕鬆擊敗禁軍精銳,這代表着什麼你可知曉?”
“代表着那些流民三個月後便會成爲大軍。”
“是啊!流民中老弱少,青壯多。鎮遠城據聞不曾羞辱武人,且不用刺字,從軍者絡繹不絕。我兒……”
李德明搖頭,“知曉本王最怕什麼嗎?若是大宋覺着大夏孱弱,他們會出兵。”
“他們不敢!”
“保安軍上次出擊,險些破了幽州。這鼓舞了西北宋軍。最近一陣子,西北宋軍竟敢主動挑釁了。”
李德明看着兒子,把不滿之色隱住。
“那麼,坐視李獻發展,我以爲是飲鴆止渴。”李元昊說道:“再過一年,我懷疑他敢衝着宥州下手。”
“本王也在練兵,就在得知你無功而返的消息後,本王便重新招募了五萬人馬,如今正在操練。元昊。”
李德明起身走過來,拍拍兒子的肩膀,“大夏這些年經歷的磨難多不勝數,爲何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其一是堅韌不拔,其次便是審時度勢。”
在李氏內部有一種聲音,說李德明太過軟弱。
“這些年本王左右逢源看似軟弱,可沒有這些年的妥協,大夏哪來的今日?許多時候,暫時低頭只是爲了將來能站在高處俯瞰對手。”
“大王的意思是……大宋?”
“你的敏銳是本王最讚許的一點。”李德明點頭,“李獻是墨家鉅子,與儒家水火不相容。得知他在西北站穩了腳跟,越來越強大,你覺着那些執掌大宋的儒家弟子能看得過去?”
“記住了,許多時候,自己低個頭便能讓對手內鬥,那爲何不低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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