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大宋和士大夫,必須要死一個
李獻回到家中,發現多了些幾個僕役。
“見過侯爺!”爲首的管事開口,“小人等奉太后之命看護宅子。”
就在李獻離開汴京後,太后便令人進駐,每日灑掃,修葺宅子。按照老一輩的說法,沒人住的宅子壞的快。
“辛苦了。”李獻看了一圈,發現家中和自己離開時沒有任何區別,可見這些人用心了。
這些人極會伺候人,李獻剛進門,廚房就冒煙了,顯然是在燒水。
沐浴時,竟然鑽進來一個妙齡少女,嚇了李獻一跳,下意識的喝道:“出去!”
少女啼哭出去,沐浴出來後,管事苦笑,“這是太后當初安排的女人,乃是處子。”
“告訴太后,撤了吧!”李獻覺得老太太想的太仔細了,但自己卻消受不起。
“定遠侯!”
劉從德出現了,李獻再度被嚇了一跳,“你是……”
“小弟劉從德啊!”
眼前這個胖子笑的很是感傷,彷彿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
“你這怎地變成這個模樣了?”李獻訝然,記得當初的劉從德雖然談不上玉樹臨風,但好歹也身材勻稱啊!怎地幾年不見,竟然吹氣般的成了個胖子。
“拼命喫喝弄出來的肥肉。”劉從德拍拍肚腩說道:“這幾年小弟一直遵循當初你的吩咐在廝混,順帶把自己弄的紈絝些。”
這是李獻給他的保命大法。
二人說了些彼此的近況,劉從德豔羨之餘,憂心忡忡的道:“姑母身子不大好,說實話,小弟有些擔心。每次去宮中總是被攔下,小弟差點就想一頭撞死在宮門外,只求姑母康健。今日聽聞姑母再度執掌朝政,兄長不知,小弟當時一口氣就散了,癱軟在家中。”
此刻他才感受到了危機。
“安心。”李獻覺得他想多了,“伱就是個小蝦米,沒人在意。”
歷史上太后駕崩後,趙元儼把趙禎生母另有其人之事告知了他,並添油加醋說了一番太后的壞話。趙禎大怒,令禁軍出動封鎖劉家,準備動手。但當他看到浸泡在水銀中,面目栩栩如生的生母李順榮時,就原諒了太后。
此後,劉從德兩兄弟被嚇壞了,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但趙禎顯然並非在意這兩位前表兄。
“那就好。”劉從德鬆了一口氣,然後有些失落,“原來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嗎?”
“想做大人物?”
“偶爾想。”
“做大人物弄不好便會掉腦袋。”外戚許多時候會成爲某些人的工具,比如說劉從德,若是有太后的心腹臣子不甘心,攛掇他們幹些冒險的事兒,劉氏就可以提前除名了。
“那我還是做我的小人物吧!”
劉從德和他扯了一會兒,最後提及了太后的身體。
“醫官說估摸年歲大了,喫的油膩了些,加之每日操勞,不仔細休養,就怕以後……”劉從德一臉期冀,“若是定遠侯能勸住姑母的話,小弟感激不盡。”
“我盡力而爲吧!”李獻也沒有把握說服那個倔強的老太太。
一個人的社會定位很複雜,比如說太后,在趙禎眼中便是一個貪婪的母親;在臣子的眼中是個離經叛道、且霸道的不像話的老太太;在劉從德的眼中卻是救命稻草……
所以,你真無需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爲,每個人都會從自己的利益角度去解讀你。
李獻走出家門,就如同當年那樣,衝着街坊鄰居們拱手。
“見過侯爺!”
“客氣!”
“侯爺幾時回來的?”
“剛到,您身子還好?”
“好着呢!侯爺看着也不錯。”
“託福託福!”
一路寒暄走到了蔡河邊,李獻看着河中的漕船,想到了自己剛到大宋時的心境,突然有些大夢一場的空虛。
他走上第一座橋,站在中間負手而立。
當年他站在這裏,腦子裏想着自己如何大展拳腳,把大宋改造成自己心中的理想模樣。
時過境遷,李獻早已拋棄了那個幼稚的想法。
改造大宋,實則便是改造士大夫。可誰能改造士大夫?
文的,不能!
所以李獻放棄了。
如今太后年邁,趙禎掌權勢在必行。太后就算是勉強支撐,也只能延續數年罷了。
趙禎上位,臣子們會出手試探,就如同今日那樣,用各種手段壓制皇權。
趙禎扛不住!
隨後大宋必然進入歷史的慣性中,一路下滑。
李獻也曾想過,李氏若是覆滅對大宋局勢的影響。
李氏覆滅,大宋能得以專注北遼。
但說實話,直至北遼覆滅之前,大宋壓根就討不到半分便宜。
也就是說,李氏覆滅,最多是給大宋減少一些財政支出罷了。
對於大宋而言,多一些錢財不足以挽回國運。
當更北邊的草原上金人崛起時,歷史的車輪會滾滾碾壓而來。大宋糜爛的軍隊能擋住那支虎狼之師嗎?
絕對不能!
至於有人說是趙佶的責任,李獻覺得不全是。
趙禎有了兒子,那麼趙佶那個蠢貨自然沒了上位的機會。
可仔細想來,趙佶真的蠢嗎?
面對當時的局面,他就算是有心,可卻無力迴天。
如此,不如躺平享受。至於國祚就交給兒孫們去操心……只是沒想到,最終在他的任上大宋徹底崩盤。
無論是誰在位,都擋不住歷史大勢。除非有外力……
蒙元人爲何能一統中原,除去武德充沛之外,屠刀犀利纔是王道。
聽話,喫香喝辣,不聽話,殺了。
什麼士大夫,在他們眼中就是臭狗屎。
忽必烈有禮賢下士的美譽,但在他的眼中,那些所謂的大才,大概率也只是自己養的狗罷了。
狗若是敢和主人爭權奪利,唯一的下場便是做成火鍋。
在這樣的態勢之下,士大夫們終於學乖了,低頭跪舔……
此輩跪舔還跪舔出了優越感,以至於朱元璋橫掃中原時,竟不肯爲他效力。
在他們的眼中,把他們當狗的蒙元人才是正統,而出身卑賤的朱元璋不過是草頭王罷了,羞於爲他效力。
也就是說,此輩不服軟,卻害怕屠刀。
不服,殺到你服。
唐末時,黃巢就是用這一招,把所謂的世家門閥掃入了歷史的垃圾堆中,算是爲後來者打掃了一次衛生。
但沒多久,大宋重新成爲垃圾場。
新政,變法,在大宋就是死路一條。
李獻從未如此清醒過。
他透過歷史的迷霧,彷彿看到了王安石當時的絕望。
拗相公也扛不住這夥人,還有誰?
士大夫早已把自己的根系和大宋國運綁在一起,要想改變大宋,除非能把他們連根拔起。可連帶着,大宋國運也會倒黴。
外敵纔是關鍵。
外敵的存在,讓大宋任何傷筋動骨的革新都無法延續下去。
清理乾淨周邊……
李獻突然嘆息,“何苦來哉!”
“鉅子,王曾來了。”王賀輕聲道。
王曾站在橋下,李獻站在橋上,二人相對一笑。
彷彿從未離開過。
“你在西北的捷報傳來,老夫回家痛飲,擊節叫好啊!”王曾也老了,興奮起來老臉通紅,“西賊節節敗退,大宋便少了一樁麻煩。此後邊患不足爲慮,此皆你之功也!”
“我對封賞沒興趣。”李獻堵住了王曾接下來的話,老王嘆息,“當下局面很麻煩。太后老了,官家撐不住。一旦……你知曉的,必然是沉淪。老夫老了,不在乎,可大宋呢?”
李獻默然看着蔡河。
“讓你回來是強人所難,且你若是歸來,李氏若是暴起,局面又會回到當初。”王曾說道:“老夫的意思,只要你點頭,老夫拼出這條老命也要把你推到樞密使之位上。”
“樞密使?”李獻想到了狄青。
後來仁宗也是不顧勸阻把狄青安排在了樞密院,爲樞密使。但由此給狄青種下了殺身之禍。當倒狄活動越演越烈時,仁宗的老毛病就犯了,扛不住,於是選擇放棄。
他一放棄倒好,狄青卻成了犧牲品。
“我做了樞密使又能如何?”李獻說道:“王公,大宋不是一兩個人能改變的。要想改變大宋……”
李獻指着河水說道:“就如同這蔡河,你可短暫把它截留,但上游的水會源源不斷彙集而來,水漲船高……再高的堤壩也攔不住水。明白嗎?”
“你是說……從源頭掐滅?”王曾面色一變。
“看,你一聽到這話就變色,可見你心中也有數,大宋要想從下滑態勢中跳出來,唯有從源頭遏制住這股勢頭。”
“可……”王曾面色百變,“莫非就沒了別的法子?”
“溫和些的?”
“是。”王曾說道:“慢慢來,一步步來,總能把國祚給拉回來。”
“王公,你在心存幻想。那些人不會輕易就範。三司革新觸動到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便羣起而攻之。天下士大夫們聯起手來,誰能敵?”
李獻覺得王曾有些老了,少了當年的殺伐果斷。
“不是老夫猶豫不決,而是……那會引發天下動盪。且老夫敢斷言,定然會處處烽煙。”
王曾的信誓旦旦讓李獻不禁冷笑,“當年黃巢橫掃世家門閥!”
什麼處處烽煙,屠刀舉起來,誰特麼的不聽話就弄死誰!
“大宋和士大夫,必須要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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