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找外援 毛衛平
當天晚上,陳一鳴與幾個主創已經看了傳回來的樣片,效果只能說很不理想。
霧氣過濾後的暖色光線,在演員臉上產生的陰影太淡,給後期調色留下的餘地太少,調了幾版要麼太白要麼太暗,很難呈現陳一鳴心目中的理想效果。
《木蘭》的開場戲,陳一鳴希望可以加快節奏,在塑造人物性格、鋪墊劇情信息的同時,最大限度地壓縮時長。
這一段,其實是同一時間不同地點的兩場戲。
草原場景下,是木蘭爹率領先鋒斥候突襲東突厥大營。
胡楊林裏,則是木蘭與她的小夥伴埋伏兩個突厥遊騎,湊巧救下了與護衛走散的小武。
之前因爲場景限制,陳一鳴採納了林蕭霧景拍攝的建議。
這倒是歪打正着,讓陳一鳴得以進一步“開發”平行蒙太奇,通過重新調整分鏡,再省掉十幾條戲。
“封煙”原本只是彌補自然光缺陷的權宜之計,但是在陳一鳴改過分鏡稿之後,霧氣已經成爲開場戲的點睛之筆。
而在壓縮時長之後,現有的每一場戲都不得不承載更大的信息量,陳一鳴的標準自然只會高不會低。
現在劇組面臨的難題是,如何在複雜的野外自然光環境下,讓演員的面部特寫和周圍的背景環境,既不損失細節,又能清晰可辨。
幾個人在陳一鳴的房間討論到半夜,還是王禮滎提出了一個相對靠譜的建議。
既然幾個主要鏡頭都是在霧氣中拍攝,日出的光線要穿過樹冠與霧氣纔到達演員,那麼就乾脆沿着樹冠搭一個大棚子,變外景爲內景。
至於太陽光角度移動的問題,可以在空中拉軌道用人造光源來解決。
齊鬱也一下子茅塞頓開,指出如果是棚內拍攝,光線的可控性大大提升,那樣演員的妝造就可以進行鍼對性調整。
只要光源變化有規律,鏡頭、打光、妝造三方面的配合就是可複製的,不停地試驗總能“湊”出符合要求的效果。
他向陳一鳴鄭重推薦了之前拍攝《大唐宮廷》時合作過的化妝助理毛衛平,雖然很年輕才三十來歲,但他在那部戲裏的表現令齊鬱非常驚豔。
毛衛平充分詮釋了什麼叫不會做造型設計的燈光不是一個好攝影,攝影、打光、造型設計他都頗爲精通,雖然哪一個都談不上大師水準。
與《木蘭》不同,《大唐宮廷》裏的武則天,選擇用一個女演員從頭演到尾,14歲進宮的是她,67歲登基的還是她。
而扮演武則天的女演員,拍攝那部電視劇的時候,已經43歲。
電視劇裏她的第一個大特寫,頂着少女的雙環髻,跪在地上仰起頭看向皇帝,滿滿的膠原蛋白和少女感,毫無違和,簡直逆天。
齊鬱記憶裏,那場戲整整拍了三天,足足13次。
時至今日,齊鬱依然認爲那場戲是他職業生涯的巔峯之作,以至於後來他特意問導演要來那場戲的所有樣片,有空的時候就反覆對比研究。
而那場戲最初的靈感,就來自毛衛平的建議。
陳一鳴聽完王禮滎與齊鬱的話之後,不假思索果斷拍板,就這麼辦。
第二天劇組幕後兵分兩路,路平指揮置景組開始進駐胡楊林,在王禮滎的指揮下搭棚。
其實也不算是全內景,因爲給樹林搭房子,會導致一個後果,就是棚內的自然薄霧與晨間露水,不像棚外的自然景緻那樣自然。
所以路平所做的,與其說是搭棚子,不如說是掛蚊帳。
就是經過測量與試驗,選定場景四周距離合適的樹木,迎着太陽光的方向圍出一個三面有頂的深色帷幕。
在日出前摸黑把蚊帳掛好,等到太陽升起來,直射的太陽光被帷幕遮擋,反射的自然光依舊可以照亮被蚊帳包裹的場景。
樹冠下吊起來的大燈替代太陽,在鉤索上勻速移動,經過霧氣過濾後,就可以模擬出八成的陽光直射效果,而且亮度上比太陽光更高。
陳一鳴則與齊鬱、崔放、林蕭和火速趕來的毛衛平一起,圍着兩個小演員調整妝造。
接到齊鬱電話時,正在給新娘子上妝的毛衛平,簡直以爲自己幻聽了。
《大唐宮廷》劇組裏,毛衛平只是衆多外聘化妝助理中的一個。
雖然最終效果源於他最早提出的建議,但是後續的詳細方案與女主角的妝造,根本輪不到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助理上手。
電視劇殺青之後,毛衛平並沒有一步登天,而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繼續混跡於各家婚慶公司,給魔都的新娘子們化妝。
因此,他早就想不起齊鬱這個人了,一度認爲是詐騙電話。
等到搞清楚是大導演陳一鳴的邀請之後,毛衛平二話不說推掉所有的預約,搭當天的飛機直飛銀川,第二天中午就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皇城鎮。
陳一鳴本想讓他先休整一下,毛衛平卻是神采奕奕,堅持立刻就開工。
喫午飯的時候,陳一鳴跟毛衛平深入地聊了一次。
他的思維與圈子裏化妝師打下手的觀念剛好反過來,與藝術指導配合導演進行表達的思路也不太一致。
倒有些化妝教導演做事的味道。
他認爲越是體現人物性格的特寫鏡頭,越是要突出妝造的重要性,特別是開場的人物亮相。
因此在他那裏,演員拍攝前的準備工作,應該是先確定妝容,再搭配服飾,然後調整場景和打光。
這一套演員之外的步驟完成之後,纔是作爲記錄者的攝影技法,以及演員自身的表演。
“這個世界上,沒有千面的戲骨,只有合適的演員,關鍵是合適。
合適的意思,就是一切表達都基於演員固有的硬件條件,簡單講就是演員的長相、五官、身材、儀態、氣質。
有些演員,天生就不適合出演某種角色,硬件不達標,妝造、燈光、攝影、演技等再如何出色,也只是在50分的基礎上小修小補。
這還是軟件配置給力的前提下,如果幕後都是些流水線臨時工,那最終效果將更加慘不忍睹。”
毛衛平擎着一塊紅燒羊排,說的興高采烈,倒是一點兒也沒有面對大導演的拘束。
聽之前的自我介紹,他並不覺得“功勞”被無視有多委屈,因爲他從來都不接受普通化妝師的“綠葉”思維,頗有些燕雀焉知鴻鵠之志的自傲。
他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能跳出化妝的工種界限,把視野延伸到燈光、服裝、攝影的臨近部門考慮問題,別的不說,自信心是實打實的。
陳一鳴掰了半個饅頭,在羊排的湯汁裏蘸了個飽,一邊聽一邊嚼。
等毛衛平說完一大段話後開始喫肉,陳一鳴才說道,“毛老師,我聽齊老師轉述過你的想法,你剛纔說的合適,我深以爲然。
只不過我想象中的合適,肯定與你腦海裏的合適有出入,畢竟合不合適,是一個主觀上的概念。不同的人,必定有不同的想法。
所以我希望咱們之間的業務探討,可以限定在技術的層面上。
在這個範圍內,我給伱最大的授權,不管是化妝師本職的妝造,還是演員的服裝,打光的配合,亦或是場景的改造,你都可以提出建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