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含蓄的好直白的妙
女主的第三次回憶處理完,整部電影的剪輯進度就完成了大半,陳一鳴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午4點多,乾脆宣佈今天到此結束,起身招呼祥瑞和王素秋一起出去喫飯。
祥瑞拒絕,自行去張羅補拍的事情。
王素秋也推辭了,表示要回家陪孩子,《情書》已經綁了他將近半個月了。
陳一鳴落了單,索性打車回了鉑爵,話說園區食堂他也有日子沒喫過了,還真的有些懷念。
傍晚時分,喫飽喝足的陳一鳴走進公司,跟新任前臺打了個招呼,無聲無息地進了辦公室。
如今鉑爵的前臺算是升職潛力頗高的崗位了,由於兩年經過了三輪快速擴張,前臺以“豐厚的人脈”特別容易上調新部門任副職。
小美作爲第一代前臺,如今已經是公司製片部門的大老闆了。
雙胞胎是第二代前臺,眼下一個跟着老牛,一個跟着老賈,同樣是公司骨幹。
陳一鳴剛剛打招呼的是第四代前臺,她的前任被大壯派出去常駐爵跡視覺,專門負責對接申芃菲申大姐。
不過由於公司擴張過快,每次陳一鳴回公司,都會發現不少新鮮面孔。
進了辦公室剛泡上茶,前臺妹子敲門進來,翻開筆記本就開始“唸咒”。
陳一鳴嘆了口氣,只能認命地放下茶杯,端坐靜聽。
前世他只是個喊咔工具人,乾的其實是普通打工人的活兒,並沒有深入接觸過導演圈子。
因此逼乎的問題,所謂“導演不拍片的時候都在幹什麼”,陳一鳴自認答不出什麼乾貨。
穿越三年,勉強算是功成名就,陳一鳴終於有資格回答那個問題,可惜已經全無興致了。
比如現在前臺妹子看着筆記本念出的行程,大致就是一個導演不拍片的時候可以從事的消遣。
“《看電影》希望約你做一個專訪。”
“推掉。”
“第五屆西京獨立電影節,邀請你擔任評委會主席。”
“讓老賈找公關部的筆桿子幫忙擬一封回信,婉拒。”
“浪潮傳媒請你出席月底的慈善晚宴。”
“推掉。類似的活動以後直接略過,不要再請示。”
“羅昊導演邀請伱出席電影首映禮。”
“咦?哪部電影,什麼時間?”
“7月下旬,具體時間待定,電影叫《大劫案》。”
“聯繫一下包總,請她瞭解一下情況。”
“有五家公司聯繫我們,想請陳導拍攝創意廣告。”
“《木蘭》製作期間不接外活兒,以後這種需求直接轉給老賈。”
……
或推或拒,花了一刻鐘時間,陳一鳴總算把前臺妹子打發走,再一摸茶杯,發現都冷透了。
陳一鳴現在只覺得,參加亂七八糟的活動也好,拍廣告當評委賺外快也好,都算不上什麼消遣。
唯有去年在全世界逛遊唐人街那幾個月,確實讓他找到了一點樂趣。
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日子過得太單調,不是拍電影就是在籌備拍電影,如今勉強算是財務自由,何必像上滿弦的鐘似的一刻不停呢?
是不是該找個女朋友了?
結果陳一鳴的遐思剛剛有了點苗頭,就想到了被他扔在皇城鎮的《木蘭》劇組,以及敦煌和襄城的兩個日程表上的外景地。
哦對了,還有尚餘一條長尾巴的《情書》。
想到這裏陳一鳴又頹了,茶也沒心思喝,扣上電腦就出了辦公室。
他一溜煙兒跑回家裏,親自動手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然後把工作拋到腦後,在遊戲室裏玩兒到了後半夜。
不說別的,當晚睡得賊香。
陳一鳴一覺睡到自然醒,樓下吃了早飯才施施然趕往魔影廠,走進剪輯室時,不出所料祥瑞跟王素秋已經在了。
兩人有些奇怪陳一鳴將近中午纔到,但也沒說什麼。
不過等到真正開工,陳一鳴的作風直接調轉了一百八十度,讓兩人更加詫異。
陳一鳴依舊壓着祥瑞不讓她亂蹦,但他也不再對王素秋指手畫腳,而是給予其充分的授權與尊重,由着老王放手施爲。
其實《情書》的剪輯已經接近尾聲了,大致框架已定,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陳一鳴也信得過王素秋的功力。
監視器上的畫面裏,隨着女主從家長會的不快追憶中恢復,她再一次拿過紙筆,給男主回信。
電影也由此進入最後一次回憶,高二下半學期,金秋十月的運動會。
萬幸的是魔都的春秋天差距不大,因此四月時拍攝運動會的戲份,做做後期冒充十月問題也不大。
運動會前,沒人願意報名參加最難的長跑,不得已之下,女主自己報名參加3公里,而男主隨後主動報名了5公里。
之後幾天,兩人每天在放學後結伴練習長跑,有了一段真正獨處的時光。
這裏鏡頭的處理是介於夢幻與現實之間的意境,祥瑞對整部電影的鏡頭語言拿捏得恰到好處,看到現在,陳一鳴感受到了導演希望觀衆感受到的情緒。
男主視角的主觀美化,與女主視角的刻意疏離,在回憶裏雙線匯聚的這場戲,達到了色彩與基調上的中和。
兩人的“獨處”依舊充斥着若即若離的情感張力,男主跑動的速度更快,因爲他希冀着那一次次的重疊與超越。
下一刻節奏猛地走向滑稽,男主三兩圈過後原形畢露,女主趕上來與氣喘吁吁的男主肩並肩,主動放慢速度帶動着男主堅持下去。
夕陽西下,拉長了兩人的影子。
運動會當天,女主首先上場,延續了一貫的優秀,順利拿到名次。
而男主則在女主的見證與全班同學的加油助威聲中,越跑越慢直到步履蹣跚。
顯然,短時間的突擊練習並沒有什麼卵用,男主的天賦也根本就不在跑步方面。
祥瑞倒是把男主的掙扎完賽拍得有夠熱血沸騰,追身視角與女主特寫往復切換,不論是終點線兩側同學生動的表情,還是女主在整部電影中第一次暴露出來的真性情,都賦予了這個段落以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隨着男主衝線後的白光淡出,回憶的部分就此結束,兩個主角的情感羈絆,也就此被標註上了一個休止符。
顯然祥瑞在拍攝的時候就跟陳一鳴想到一起了,因爲只有男主衝過終點線的鏡頭,是已經完成後期的狀態。
收到信的男主,得到了男二和女二的真誠鼓勵,既然知道了女主的下落,就應該大膽去追。
畫面重新恢復溫暖柔和的氛圍,男主乘車穿過城市,來到曾經的高中母校。
接下來,自然是一次完美的錯過。
俗是俗了點,但是放在愛情片裏確實有效。
遊歷校園之後,男主揣着兩個時空的第一封“情書”,將它投進了學校門口的信箱。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算是一個BUG,如今沒有哪個學校會在傳達室外設置信箱了。
不過陳一鳴沒有給祥瑞挑刺,意境到了,些許不符合現實邏輯的地方無傷大雅。
女主隔天上班,收到了男主的信,按照信裏的指示,來到學校的圖書室,在無人問津的工具書角落,找到了當年男主留在這裏的“祕密”。
陳一鳴看着王素秋流暢地把素材拉入軌道,將電影推向結尾,他突然對祥瑞說道。
“我覺得這裏可以去掉畫外音,你覺得呢?
真正的情書,不在於寫信的那個人寫了什麼,而在於讀信的那個人反應如何。”
祥瑞扭頭看了陳一鳴一眼,隨後重新看向監視器。
畫面裏,安西西剛好看完信擡起頭,她的眼睛熠熠生輝,裏面閃爍着歡悅與驚喜。
她站起身走出辦公室,快步穿過走廊,對路過的招呼聲充耳不聞。
她越走越快,直到不由自主地小跑起來,像是草原上的一隻蹬羚,投入靜謐無人的圖書室。
哪怕是無聲的鏡頭,也足以說明女主的心情,並帶動觀衆沉浸到相近的情緒當中。
最靠裏的書架最下一排,是萬年沒人碰的大部頭工具書,女主每翻開一本,都能夠在裏面找到一張明信片大小的書籤。
書籤背面,畫着一幅幅記憶裏的圖案,正是兩人一起出的黑板報。
王素秋熟練地從素材庫里拉出兩人一起做黑板報的片段,與女主翻閱書籤的鏡頭混剪。
一個個畫面,重啓一段段回憶,直到最後一張書籤,回到男主回憶的最初,那張黑板前晶瑩剔透、髮絲輕揚的側顏。
靜謐圖書室的角落,光線從氣窗斜斜地打下來,照亮了角落裏的揚塵。
女主手拿明信片會心一笑,側顏與回憶中的那張臉再度重合,美得不可方物。
原劇本里還有一段結尾,男女主在某次會議上被叫名字,兩人同時站起相視一笑。
這場戲祥瑞拍了出來,不過她覺得電影停在書籤這裏就已經很好。
陳一鳴對此不發表意見,充分尊重導演的想法。
含蓄有含蓄的好,直白有直白的妙,祥瑞的電影把這段青春戀曲講得很好很完整,最終留下一個開放式結尾也沒什麼不好。
在外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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