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等了一千年(7)
火花隨着飛濺的鐵水到處飛灑,而夏朗的目光還停留在那爐子上,根本沒有躲避那鐵水的意思。
一道鐵水直接衝着夏朗的眼睛飛濺過來,而夏朗卻根本沒有要躲的意思,紀無塵慌忙之下只好用手去擋,擋在了夏朗臉前,滾燙的鐵水打在了紀無塵的手上,灼燒出了一片紅印。
“你傻了?怎麼不躲?”夏朗像呆了一樣依舊立在原地,紀無塵的聲音裏不由得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
夏朗咬了咬嘴脣,慢慢的把紀無塵擋在他眼前的手拉了下來,眼睛卻還是看着那鐵爐的方向。
“師尊......劍沒有了.......”
紀無塵的心跳只覺得跳漏了一拍。
夏朗的樣子那麼無措,眼睛雖然還盯着劍爐的方向,卻是沒有焦點的,彷彿像是一個茫然的找不到家的孩童。
夏朗緊緊的攥着紀無塵的手,手指冰涼,拂過紀無塵被鐵水燙傷的地方。
一把劍,可以說是師傅給徒弟的最重要的東西,也可以說是師徒象徵的信物。
“寒霜劍也沒有了.......”寒霜劍是紀無塵在夏朗小的時候給他用來練習的劍,卻已經丟在了那片浩劫中,再也不見。
“我還能......叫你師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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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無塵在夏朗七歲的這個春天,正式宣佈將夏朗收爲他的關門弟子,舉行收徒儀式。
上清派掌門的收徒儀式,自然不能隨便。
雖然紀無塵一直奉行低調行/事的原則,收徒儀式還是邀請了很多其他門派的人來觀賞。
上清派收徒有獨特的儀式,需要徒弟不靠內力,一步步從山底爬到山峯,再在師尊腳下扣首,測靈根,纔算拜師成功。
修真之人的靈根一般在七歲的時候開始分化,這個時候也是判斷一個孩子天資的關鍵時刻。
靈根當然以單靈根爲最佳,靈根越多,說明這個孩子的資質越差。
不過紀無塵一點都不擔心夏朗的靈根,畢竟他的根骨已經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縱奇才了,不出意外定會是單靈根。
紀無塵擔心的是,夏朗拜師的這一段路。
這一段路,一定要自己獨立完成,如果無法完成,則視爲中途放棄,此人將被流放出上清派,永無回身之地。
每個長老的山峯高低不一,但是最高的定然是紀無塵的上清峯,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
歷年來,能被上清派掌門看中,有機會走這條拜師路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其中成功者更是屈指可數。
“所以,我明天要一個人走完所有的臺階,纔可以見到師尊嗎?”收徒儀式的前一天夜裏,夏朗窩在紀無塵的懷裏,一邊把/玩着紀無塵的劍穗,一邊聽着紀無塵講解明天收徒儀式上要做的事情,說道:“天吶!上清峯那麼那麼高!我哪裏走的完啊!”
“不得胡鬧,”紀無塵瞟了一眼被夏朗胡亂的弄成一團亂麻的劍穗,說了一句,但是卻沒有阻止夏朗繼續玩弄的意思:“你若是沒有辦法完成,那師尊就不再是你的師尊了。”
夏朗把/玩着紀無塵劍穗的手一頓,紀無塵看到夏朗表情一黯,才突然反應過來,這話似乎說的有些重了。
畢竟纔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啊
他有些後悔,但是覆水難收,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想到夏朗卻先開口了,表情已經恢復成了剛纔的樣子:“如果是這樣,那我一定會成功的!我一定不會讓師尊失望的!”
“因爲我說了!以後要保護師尊的!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我還有什麼用!”夏朗放下劍穗,翻過身來看着紀無塵,認真的說。
紀無塵看着夏朗信誓旦旦的樣子,突然啞口無言。
一般的弟子,在被長老收徒之前,已經在外門歷練過數年,有一定的內力基礎,即使不動用內力,身體素質也異於常人,即使是這樣,每年也有很多徒弟沒有辦法完成這個任務。
而夏朗,卻是真的一點內力基礎都沒有,紀無塵教過他幾套強身健體的外功,卻從來沒有教過他內功,
紀無塵不想讓亂七八糟的功法毀了夏朗的內基,打算在夏朗靈根定下來之後再給他選一套最適合的功法,卻無異於增加了夏朗拜師的難度。
這樣的夏朗,究竟能不能走完這上清派裏最高的上清峯,讓很多人都對他捏了一把冷汗,當然,也不乏有很多冷眼相關,等着夏朗失敗的人。
畢竟夏朗的運氣也遭到了很多人的嫉妒,眼紅之人不計其數。
一介孤兒,憑什麼被掌門那麼看重?親自撫養不說,如今還要收爲親傳弟子!
拜師禮當天,夏朗興高采烈的接過專門爲他定製的拜師服,衝着紀無塵做了個鬼臉:“師尊!你就在山ding等着我吧!我很快就會上來的!”
紀無塵本來板着臉想叮囑他幾句,但是看着夏朗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是不由鬆動了嘴角,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相信夏朗一定是做得到的。
收徒儀式從卯時開始,紀無塵站在高高的大殿上,看着夏朗小小的身軀,一步步向着他走過來。
紀無塵不是第一次站在上清峯上,卻第一次覺得,上清峯是那麼的高。
他目力極好,能看得清夏朗一開始走的還算輕鬆,不過很快腳步開始慢慢沉重起來。
到正午時,夏朗甚至沒有走過臺階的三分之一。
紀無塵皺眉,即使夏朗沒有內功基礎,但是耳濡目染和平常的飲食都是靈食靈植,在他的預測當中,夏朗應該不會這麼早就感到疲憊纔對。
拜師儀式要求徒弟在日落之前成功,否則視爲失敗。
而時間過半,夏朗卻還沒有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不禁讓紀無塵對他有一點失望。
果然是他期望過高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夏朗還在往前走着,但是速度卻讓人擔心他是否能在日落前走的完。
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正午過後,夏朗居然默默的加快了速度,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還是被紀無塵察覺到了。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玉石階梯上,夏朗的汗一滴滴的滴在上面,順而蒸發。
太陽已經開始西墜的時候,夏朗終於走完了三分之二。
還有將近三千階臺階等着他。
紀無塵站在山ding,一步步看着夏朗向他走來。
他想,要是夏朗不成功,那夏朗應該何去何從呢?
而這樣的念頭僅僅只在他心中停留了一瞬,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夏朗是他親手扶養長大的,也是他唯一的弟子,怎麼可能就此失敗?
紀無塵相信夏朗,因爲他是他認定的弟子。
到後來,夏朗可以說已經成了手腳並用,膝蓋已經重的擡不起來了,甚至連脊椎都是疼的,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一步步往前挪動着。
而此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衆人看着已經快要落下的太陽,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推斷,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夏朗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了。
難道掌門這次收徒儀式,最後要以失敗告終?
這還是掌門親自領回來的弟子呢,看來掌門這次看錯人了。
現在離太陽下山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而現在夏朗剩下的路,即使由一個築基期的內門弟子來走,也不一定能在太陽下山之前走的完。
夏朗一步步走近大殿的時候,衆人的閒言碎語也漸漸的落入了他的耳朵。
他們……在非議師尊嗎?
他們覺得,自己不配成爲師尊的弟子嗎?
他很想大聲的跟他們說,不,不是的!其實是因爲……
但是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破碎的聲音,嗓子乾裂的發疼,有汗液順着臉頰流進嘴裏,夏朗甚至嚐到了血腥味,感覺眼前一陣模糊。
快到極限了。
但是路還有很長。
難道……就要這樣放棄了嗎?
夏朗強迫自己擡頭,用盡全力伸長自己的脖頸,望向大殿的方向。
他的目光四處漂浮,最終停在了最高處。
那裏,紀無塵在看着他。
夏朗只覺得突然一下子渾身充滿了力氣,看着面前高聳入雲的臺階,咬了咬牙,突然開始拔腿,奔跑!
他一定,不會讓師尊失望!
本來應該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擡腿都難的身軀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一下充滿了力量,夏朗真的跑起來了!
逐漸散去的人們中,有人看到了這一幕,驚訝出聲,人們紛紛回頭,看到了這奇蹟的一幕。
--剛剛已經幾乎精疲力盡的稚童,居然跑了起來!
一步……兩步……夏朗離着大殿越來越近……
而此時……太陽也開始慢慢沉下山頭……
衆人紛紛停住腳步,想看看會不會有奇蹟發生。
紀無塵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夏朗,他看着他從踉蹌到蹣跚而行,再到幾乎無法行走,也對上了夏朗看他的目光。
夏朗的目光裏,有堅韌,有孺慕,有執着……卻沒有放棄。
他看着夏朗,突然開始拔腿狂奔,以幾乎不可能的速度,一步步衝了上來。
在太陽即將下山的最後一刻,夏朗終於踏上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雙/腿一軟。倒在了紀無塵腳下。
“師尊……我做到了……所以以後……我能一直叫你師尊了……對吧?”
紀無塵正想答話,卻被眼前一幕震驚在了原地。
隨着夏朗的倒地,他腳上的鞋子也脫離了夏朗的腳,散落在了一邊,裏面全是血。
而暴露在外的夏朗的雙腳,紀無塵看到了兩根小指粗的鐵釘,深深的扎進了夏朗的腳心,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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