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帶球跑32
萌萌擡起頭，看着媽媽平靜如常的表情，點點頭。
“嗯。”
雖然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但是從媽媽口中說出來,就像一縷溫柔有力的風,吹走了他所有的不安定。
他往媽媽腿邊靠了靠,看向不遠處。
“你養的好兒子！”楚老爺子正對着自己孫子發怒。
楚沐南面不改色地道：“嗯,萌萌是很好。”從出事到現在，他只從楚老爺子那裏得到一句話，但他相信自己兒子。
畢竟，萌萌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個可愛的小孩。除了過分粘媽媽,打擾他們二人世界之外，沒有任何不好。
但是粘媽媽這一點,在一家三口之外的地方，能稱得上不好嗎？所有的小孩子，在三歲之前都粘媽媽。
“您剛剛說自己被電暈了,怎麼回事？”面對楚老爺子充滿怒氣的目光，他臉上只有關切，看了看司機,“先去醫院,其他的路上說。”
楚老爺子一肚子的牢騷都被堵住了,嘴角耷拉着,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向車子。
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很不像話。就算不去醫院，也該回去再說。
當然,車子還是駛向醫院，因爲楚老爺子覺得身上很不舒服。
楚沐南在老爺子轉身後，便走向韶音和兒子。
“爸爸。”萌萌先叫了一聲。
楚沐南走近，看着兒子揚起的小臉，在他小帽上輕輕拍了拍：“沒事。”
“爸爸，他說要讓你關我小黑屋！”萌萌急切地說。
楚沐南聲音沉穩：“不會的。”
得了他的保證，萌萌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軟軟叫了聲：“爸爸。”
得了這一聲，簡直比喝了蜜還甜，楚沐南顧不得是在外面，直接彎腰把兒子抱起來：“想爸爸沒有？”
“想了。”萌萌摟住他的脖子，“爸爸，你來得好快，你是奧特曼嗎？”
楚沐南笑了：“是。”
“胡說。”萌萌輕哼一聲，小臉上露出狡黠神情，“你纔不是奧特曼。你今天又想偷偷來接我放學，是不是？”
楚沐南頓時失笑：“什麼叫偷偷接你？你不想讓爸爸接你？”
嗯……
萌萌沉吟起來。
他是不想讓爸爸接他，說好了今天是媽媽接他。
“走，坐爸爸的車。”楚沐南抱着兒子，就往自己車子走去。
萌萌立刻大叫起來：“不要！我要坐媽媽的車！”
一邊叫着，一邊擰動，簡直抱不住。
楚沐南笑了笑，用力將兒子按進懷裏：“就坐爸爸的車。”
“媽媽！媽媽！”萌萌掙扎不脫，於是朝後面喊韶音救他。
剛纔還鎮定有加的小朋友，這會兒慌亂尖叫，和其他的小朋友沒什麼不同。
韶音笑笑，追過去道：“楚沐南，過來猜拳。”
楚沐南停下腳步，回過頭。
“我也想載萌萌。”韶音對他挑挑眉，“三局兩勝，誰贏了誰獲得這個榮幸。”
萌萌立刻不擰動了，拍着楚沐南的肩膀道：“放我下來，我要做裁判。”
楚沐南嘆了口氣。
大勢已去。
“你不喜歡爸爸，爸爸傷心了。”他將兒子放下來。
他猜拳不行，十次有九次都輸給韶音。
“爸爸別傷心。”萌萌也知道媽媽猜拳的功力，已經預判媽媽會贏了，直接走過去牽她的手，“下次坐你的車。”
楚沐南挽起袖子，跟韶音猜拳：“下次是什麼時候？”
“就是下次啊！”小朋友理直氣壯地道。
楚沐南好笑極了，然後獲得了毫不意外的猜拳結果，摸了一把兒子的小腦袋：“好，爸爸等你的下次。”
他這麼好說話，反而讓萌萌有點不好意思，從書包裏摸出一顆糖，遞過去道：“今天你是個好爸爸，獎勵你的。”
“今天還沒結束，你就得出結論了？”楚沐南一邊伸手去接，一邊提醒道。
萌萌自信地道：“我相信你是！”
楚沐南跟韶音對視一眼，都笑了。
楚沐南開車跟在楚老爺子的車子後面。
韶音和萌萌隨後。
“媽媽，”萌萌坐在兒童座椅上，小腿不自覺蹬動，只有他和媽媽兩個人了，好奇寶寶模式啓動，“那個老爺爺真是爸爸的爺爺？”
“爲什麼我沒見過他？”
“他被我電了，還摔了一跤，不會有事吧？”
“他讓爸爸關我小黑屋，小黑屋是什麼，屋裏不開燈嗎？”
“媽媽，我不喜歡小黑屋。”
韶音等他說了一堆，終於停下來，才慢慢回答道：“是，他是爸爸的爺爺。”
“我們不怎麼來往，所以你沒有見過他。”
“到醫院後，醫生檢查完才知道有沒有事。”
“不會把你關小黑屋。如果你做錯事，媽媽會跟爸爸商量，讓你面壁思過。面壁思過知道什麼意思嗎？就是……”
小黑屋是很嚴重的懲罰，監獄裏對犯人才這麼幹，沒有人喜歡黑暗又密閉的環境，大人尚且承受不了，何況是小孩子。
“如果同一件事，你做錯三次，那麼爸爸媽媽會在你受罰時喫好喫的，非常非常香，全是你喜歡的，只給你聞，不許你喫，連回頭看都不行。”
萌萌驚了：“媽媽！”
好可怕啊！
“媽媽，我會乖的。”他小手揪着，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軟軟說道。
韶音輕笑一聲，道：“也不用很乖。偶爾犯個錯，站在牆根，體驗一下。”
萌萌微微張口：“媽媽……你，你跟別人媽媽不一樣！”
他的小夥伴們，媽媽經常讓他們乖、聽話。但是，媽媽很少這樣要求他，萌萌都不記得媽媽這樣要求過他。就連爸爸，有時候都會用“乖不乖”決定給予他什麼獎勵，媽媽從來不。
“你跟別的小朋友也不一樣啊。”韶音回答道。
每個媽媽，都是獨一無二的。
每個寶寶，也是獨一無二的。
萌萌來精神了，小身子往前湊：“媽媽，我是什麼樣啊？”
韶音道：“你啊，你特別好。”
“有多好？”萌萌的眼睛裏綻放出亮晶晶的光。“讓我想想啊。”韶音道，“你長得很帥，在媽媽心裏是天底下最帥的小朋友。”
“嗯嗯！”萌萌用力點頭，“還有呢？”
“你很聰明，比如今天的事，如果不是太爺爺，而是壞蛋，那你已經獲救了。”
萌萌咧開嘴角，又道：“還有呢？”
“你性格很好，很多小朋友喜歡和你交朋友。”
“還有呢？”
“你作業寫得很好。”
“還有呢？”
“你很早就學會自己喫飯，是個自食其力的小朋友。”
“還有呢？還有呢？”
“你……”
沒有人不喜歡甜言蜜語。
來自媽媽的甜言蜜語，對小朋友來說完全沒有抵抗力。萌萌興奮得咯咯直笑，眼睛亮晶晶的，閃耀着明亮快樂的光芒。
一直到醫院，下了車，萌萌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但是看到前方被扶下車子的楚老爺子，他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抓緊媽媽的手，小嘴抿緊。
“我們過去。”韶音牽了牽他的手。
萌萌點點頭，邁開小腿。
楚沐南先一步去辦手續，韶音走過去問老爺子：“您感覺怎麼樣？”
“哼。”楚老爺子本來不想理她，但是注意到揚起小臉，認真注視着他的萌萌，嘴巴動了動，硬邦邦地道：“沒事。”
“希望醫生檢查完也這麼說。”韶音淡淡道。
司機扶着楚老爺子在前面，韶音牽着萌萌跟在後面，進了電梯。
萌萌不時看一眼楚老爺子，電梯裏位置窄小，楚老爺子很難不發現，於是看回去：“你看什麼？”
萌萌立刻收回視線，臉藏在韶音的手臂後面。
但是禮貌告訴他這樣不好，於是探出小臉：“太爺爺，您爲什麼不跟我們來往？”
他的小黃帽已經摘了，露出服帖細軟的黑髮，與白白嫩嫩的小臉相襯，更顯得俊俏。
楚老爺子心痛極了，暗暗後悔這幾年嘴硬，錯過了孩子的成長。
當初楚沐南說不結婚，他猜到是韶音在端架子，於是一氣之下說：“愛結不結！”
從那之後，楚沐南再也沒有抱孩子給他看過。他拉不下臉，要面子，就再也沒打電話要求過。
後來，他實在想看孩子，就悄悄路過他們遛娃的地方，遠遠看一眼。
這次是老於跟他炫耀重孫女，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可愛得不得了，楚老爺子想起自己也有重孫，忍不住來到萌萌上學的地方，想近距離接觸下孩子。結果……
“嘶……”他心痛得不行，忍不住按住了心口。
司機嚇了一跳，忙道：“老爺子？您還好吧？”
“沒事，我沒事。”楚老爺子硬撐着道，但臉色着實不好看。
好在楚沐南的手續辦得很快，楚老爺子很快就進了病房，接受醫生的檢查。
他做檢查的時候，楚欣怡、楚先生、宋女士陸續到了。
“怎麼樣？”
“究竟什麼情況？”
楚沐南在路上給他們打了電話，沒說太多，就說老爺子送醫院了。
“他去看萌萌，不說身份，萌萌把他當壞人了……”
解釋過一遍，三人臉上都無語。
尤其聽到楚老爺子把萌萌拎起來，表情更加無語了。
“這不活該嗎？”楚欣怡脾氣最直，當下就道。
等醫生檢查完出來，她率先問道：“怎麼樣？”
“沒什麼大事。”醫生說道，“但是保險起見，可以住院觀察幾天。”
現在看是沒事，骨骼、內臟等器官都沒什麼問題，至於老爺子心口疼，不排除是心理作用的可能。
楚欣怡推開病房的門，大步走了進去：“爸，您怎麼樣？”
“難受！”楚老爺子大聲道。
楚欣怡便笑：“輸給一個孩子，能不難受嗎？我們理解。”
隨後跟進來的楚先生，看到老爺子瞬間變沉的臉：“……”
但他只頓了一下，就讚許地道：“萌萌被他們兩個教得很好，臨危不懼。”
楚老爺子瞪他：“你再說一遍！”
楚先生站在牀腳處，反問道：“爸不覺得嗎？萌萌多機靈啊。”
老爺子現在躺在牀上，柺杖也不在手裏，楚先生的安全感很強，話也敢說了。
一下子把楚老爺子氣得，捂着胸口，說不出話來。
萌萌被韶音牽着，也來到了病房裏。
看着直翻白眼的老爺子，他有些擔心地扯了扯媽媽的手，小聲道：“媽媽，太爺爺他……”
“太爺爺沒事。”韶音看着病牀邊的儀器，心電圖還是很穩的，“別擔心。”
萌萌不懂，但他相信媽媽，於是點點頭：“哦。”
楚欣怡把楚老爺子數落了一頓，就起身走了。她很忙的，剛剛還開着會呢，接到電話就趕來了。既然老爺子沒事，那她就回去了。
楚先生和宋女士倒是不忙，但老爺子不愛看見他們兩個，於是也沒多留。
楚老爺子心裏哇涼哇涼的，捂着心口，閉上了眼睛。
生孩子有什麼用？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東西！居然不勸他！沒有一個人勸他！
他們爲什麼不勸他想開一點，接受韶音，從此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看萌萌？
爲什麼？就沒有一個人把他放在心裏嗎？連個臺階都不給他鋪！氣死了，他要氣死了！
楚沐南掃了眼心電圖，說道：“爺爺，那我和音音也回去了。”
他在餐廳訂了位子，今天是一家三口出去喫飯的日子。
“滾滾滾！”楚老爺子眼也不睜地道。
都是混賬東西，沒一個好玩意兒。
楚沐南攬過韶音的肩膀，打開門，一家三口走了出去。
病房裏只有楚老爺子一個人。
他聽着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一瞬間真的感覺到了落寞。威風了一輩子，有什麼用？到老了，跟前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兒子。慫蛋，沒有心。
女兒。刀子心，刀子嘴。
孫子。胳膊肘往外拐，把自己賣給一個蛇蠍女人。
他風光了一輩子，一輩子啊！腦中閃過年輕時的景象，人人對他推崇尊敬的情景，再想想現在，愈發覺得淒涼。
“吱。”輕輕的推門聲響起。
楚老爺子沒睜眼，以爲是哪個沒良心的回來了。他閉着眼睛，等着對方開口。
一陣輕不可聞的腳步聲，慢慢接近牀邊。
“太爺爺。”
稚嫩純淨的嗓音響起，傳入楚老爺子的耳中，令他不禁一震，不由得睜開眼睛。
就見他小重孫站在牀前，小臉上的表情鄭重、關切、爲難、害怕，也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爲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表情。
“幹什麼？”他開口道。
聲音剛發出來，就不由得皺起眉。語氣不對，怎麼會這麼重，他明明放輕了聲音的。
不等他改口，就見小重孫對他伸出手，白嫩嫩的手心裏躺着一顆糖果，稚嫩的聲音鄭重極了：“太爺爺，你以後不要做壞事了，我的糖給你喫。”
在萌萌的心裏，爸爸媽媽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不來往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太爺爺今天還嚇唬他，表現得很像是一個壞人。但畢竟是親人，是爸爸的爺爺，萌萌覺得應該拯救他回到正途。
他不想有一個壞蛋親人。
也不想讓小夥伴們知道他有個壞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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