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生死絕歌24
緊挨着住房的地域,鋪造了平坦的道路，鋪上青石板,一座座商鋪便建立在此處。
客棧、娛樂區、休息區、服務區等皆設立起來,在這座風景怡人,有山有水的谷中，旅客們可以品茗、划船、爬山、下棋、賞景等。
可以住宿，購買特殊紀念品，有畫技精湛的畫師，可以速寫作畫,將人與山水描繪在畫中,帶回去做紀念。
韶音抽出一天時間門,帶領谷中的僕從，遊覽了整座歡樂鎮：“諸位可以選一間門房屋,或者一間門商鋪,作爲此前辛苦勞作的報酬。”
六十三名僕從,皆是怔怔不言。
望着建造出雛形,彷彿未來美麗無限的這片地域，枯寂了多年的心中，忽的“啵”的一聲冒出了一顆嫩芽。
她們原本不相信這位過分年輕的女俠,會帶給她們什麼不同，畢竟谷主都沒有出現。
迄今爲止，谷主仍然沒有出現。但她們已經不去想了，因爲那已經不重要。
她們看着宋女俠請人來，僱人做工,下發命令，嚴格監工……親眼看着這片山谷一日日變了面貌。
而今日，宋女俠說她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間門房子，或者一間門商鋪。
“真，真的嗎？”不知是誰出聲問道。
便見那位穿着鵝黃衣衫，雙眼明亮，一身灑脫豪情氣質的少女，乾脆地回答：“真的！”
寂靜。
又似乎有“撲通”“撲通”的聲音在耳邊鼓動。
一瞬間門，那些她曾經說過的話，從記憶深處涌出來，爭先恐後地擠到前面——
“天下之大，永遠有你們的棲身之所。”
“勤勞能幹如你們，應該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今後你們有房屋，有田地，還將會有銀錢傍身，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
“離開山谷也可以，這世上不盡然是壞人，如果覺得山谷中生活乏味，或者鼓起勇氣敢出去，我願相贈五兩銀子，祝各位生活美滿，前程似錦。”
她說她們還很年輕，後半輩子還長着。
她說，她們當中大部分人才三十來歲，還能夠成家，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老有所依。
她說，歡樂谷永遠是她們的孃家。
這位江湖上有名的大俠的女兒，出落得大方美麗，她怎麼有這樣好的心腸？
“宋女俠，你爲什麼對我們這麼好？”有人問出心頭疑惑。
韶音臉上的笑意斂起。
她看向人羣中某個方向，又不着痕跡地移開，許多念頭在腦中閃過。
她爲什麼這麼做？因爲她有能力？因爲她閒得？因爲她想展現出自己不全然冷酷無情的一面？
過了很久，久到沒有人再出聲，氣氛彷彿凝固了，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她才輕輕笑了一下，說道：“做好人，是有好報的。”
她給出這樣一個簡單到不能更簡單的答案。
原劇情中，“宋朝音”最後爲什麼能報仇？是，因爲謝沉出錢出力，幫了她。
但是，如果沒有何情在她暈倒在山莊後面，親人們的墳墓前，把她背下山，好生安置，她還能報得了仇嗎？不，她早死了。
何情爲什麼對她那麼好？因爲宋莊主對他有恩。所以，好人有好報。她做這些事，即便不會報在她身上，但能夠回報到宋家其他人身上，也是值得的。
衆人接受了這個解釋，再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崇敬和感激：“多謝宋女俠！”
宋女俠是個好人。
好人就應該被好好對待。
自此之後，衆人做事更上心了，甚至還會幫韶音監督其他人，力求讓她省心。
一日，谷中來了客人。
“宋女俠，我家公子派我來送信。”青鋒將一封書信，呈給韶音。
韶音接過，一邊拆信，一邊問道：“謝公子最近如何？身體可好？”
自從山莊一別，已有段時日沒得到他的消息了。
青鋒回答：“比從前好了一些。”
他調養身體所需的最後一味藥，已經找到了。原本可以養好身體，不再總是病歪歪的。但是韶音的一頓考驗，他堅持喝下一壺毒藥，那味藥的效果便不大了。
經過兩個多月的調理，他的身體已經從四處漏風的破屋子變成了不漏風的破屋子。好是好些了，但還是破屋子，需要一直調養。
韶音從謝沉的信件中，沒有看出這些。只看到他要在谷中設一座“明公堂”，取“日月昭昭，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之意。
他要爲谷中的失意人打開心頭芥蒂——將她們在意的、恨過的、怨過的、有仇的人，全都追討一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此心無芥蒂，徹底走向新生活。
鑑於谷中衆人都只不過是布衣百姓，沒讀過書，也不會講話，更不會爲自己討公道，所以這一切由明公堂來負責，她們只需要講述自己的過往、怨氣、想得到的結果。
而她們所要付出的，只是一文錢。
看完整封信後，韶音不由得驚訝了，對小灰說：“他自掏腰包啊！”
一文錢夠幹嘛的？他建設明公堂，請店員，接待客人，千里迢迢去了解事情，追討，訴訟……這是很大的一筆花費！
谷中的僕人們爲什麼遠走他鄉，不回去報仇？因爲成本太高，她們勢單力孤。
謝沉一手包辦，可真是闊綽啊！
“我給他加一個狗頭上去。”小灰說道。
它是個公正的裁決者。謝沉做了好事，它願意給他加一個狗頭。
反正加上這個狗頭，他也就一個狗頭而已。
“可以。”韶音收起信件，讓青鋒坐下，“明公堂開設在什麼地段？需幾間門房屋？”
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了。其他人挑選房屋，都得靠後排一排。
青鋒垂頭道：“公子說，請宋女俠安排。”
“好。”韶音點點頭。
她讓人先完善明公堂的建設，然後告訴府中的僕從們這一好消息，最後給謝沉去信。
既然他有憐貧惜弱，伸張公道正義的念頭，那不妨多做一點，在各地開設明公堂分部。
若有人想要投奔歡樂谷，山高路遠，既不知在何方，也沒有能力跋山涉水，不妨藉助明公堂，由明公堂派人護送。
她在信上提到，不會讓明公堂出全部費用，歡樂谷會出一部分。如果他有意，可以來歡樂谷，雙方面談敲定。
青鋒帶着信回去，交給謝沉。
“我見到宋小姐了，她看上去很好。”不等謝沉開口，青鋒主動道。
謝沉拆信的動作頓了頓，而後輕輕頷首。
抽出信件，展開。
他看得很慢，彷彿要從每一個秀麗的字跡當中，看到那張生機勃勃的臉龐。
很久，他終於看完不長的一封信。將視線移至開頭，重又讀一遍。
兩遍之後，他似終於意識到青鋒還在面前，折起信紙，仰頭問道：“她有沒有說什麼？”
青鋒答道：“宋小姐讓公子多注意身體。”
是嗎。
謝沉垂下眼瞼，遮住泛青的眼底，也斂下了彷徨和一瞬間門的脆弱。
“你走吧。”他平靜道。
青鋒躬身：“是，公子。”
“去歡樂谷。”謝沉又道。
青鋒愣住了，驚訝擡頭：“公子？”
“明公堂總部，你來坐鎮。”謝沉起身，將信件收入袖中，背過身，“拿不定主意的，去問宋小姐。”
青鋒震驚不已：“我不離開公子！”
“我會照顧好自己。”謝沉咳了一聲，分外冷靜，“明公堂總部，需要有人坐鎮。我的身體，不合適。你代我去。”
韶音邀請他去，並明白地寫在信上。但他……他不知如何面對她。
最好不要再見了，這樣就很好。
他拒絕去歡樂谷，把信任的青鋒派出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公子！讓我去吧！”侍劍得到消息，跑到跟前來懇求他，“請公子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謝沉垂眸，看着伏在腳邊的婢女。
不到一年時間門，當初那個神態驕傲，模樣清秀的婢女，已經大變模樣。皮膚枯黃，顴骨高聳，瘦得嚇人。眼珠也不再明亮，透着陰鬱和瘋狂。
她露在袖子外的手，枯瘦若雞爪，指甲許久沒修剪了，又尖又長，藏着髒污。
“來人。”他擡起眼睛，“將她帶下去。”
侍劍已經瘋了。
當初她自作自受，喝下那碗毒酒，差點沒了命。謝沉努力保住了她的命，然後不想再看見她，於是趕她出山莊。侍劍就瘋了，謝沉不忍她死在外頭，於是又將她帶回山莊，只是不想看見她，讓人將她關在一個小院子裏。
“公子！我錯了！”被架着胳膊拉下去，侍劍不忘大喊，“請公子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不往碗裏放毒藥，我會放合歡散，保管公子與——”
謝沉黑了臉，並指隔空點去，封了她的啞穴。
“帶下去！”
僕人立刻架起侍劍，飛也似的退下。
門口，收拾好行囊，準備啓程去歡樂谷，前來辭別的青鋒：“……”
想到剛剛不小心聽到的內容，她心頭震驚，表情控制不住的複雜。原來，公子和宋小姐之間門，橫亙着這種恩怨？！
“有事？”謝沉一擡眼，看到青鋒，恢復面若冰霜。
青鋒猶豫了下，垂下視線：“青鋒來向公子告辭。不知公子可有話要奴婢代傳？”
她以爲謝沉不會讓她傳話，畢竟他和宋小姐之間門，有着如此難以逾越的鴻溝。卻在一陣沉默後，聽到他問：“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一瞬間門，彷彿風聲都停了，青鋒感受到空氣裏突然而來的緊繃。她咀嚼着這個問題，發現是如此難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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