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金絲雀18
賀雲昊坐上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緊緊握住方向盤,神情繃得緊緊的。胸腔裏積攢了一團火氣,憋悶得快要炸開。他反手從儲物格里拿出一瓶水,擰開,仰頭就灌。
一瓶水喝完,火氣終於被澆滅一絲。他繃着臉，啓動車子,猛地衝入寂寂暗夜。
數牆之隔。
“你怎麼了？翻來覆去的。”昏暗的臥室內，響起老太太含着睏意的聲音。
她已經睡着好幾次了,都被老爺子翻身的動靜給驚醒。
老爺子也知道打擾到老妻了,他嘆了口氣,再次翻動身體,仰面朝上：“音音。”
“音音怎麼了？”老太太不解，外孫女一直是個乖孩子,出了什麼事，讓他愁成這樣？
老爺子便道：“還不是賀雲昊？”
隔三差五送禮物，老爺子本來還高興,因爲方便他經營,但是喬家這事一出，他開始覺得棘手。
“他對音音，勢在必得。”老爺子心累地說。
喜歡也好,男人的自尊心、佔有慾、征服欲等劣根性也罷。總之，眼下看着，賀雲昊沒打算放手。
“你擔心他使手段？”老太太也沒了睡意,皺起眉頭。
“不。”老爺子搖搖頭，“他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有的是光明正大讓女人動心的法子。”
“那你擔心什麼？”老太太問，“擔心音音動心？”她思索着，慢慢說道：“音音是個聽話的孩子，你我不點頭，她不會輕易陷進去。”
這是最讓人放心的一點。只要賀雲昊不使手段，老太太覺得不必擔心什麼。
“我擔心的是，賀雲昊膩了呢？”老爺子揉着太陽穴，頭疼極了，“他是男人，一個女人對他而言，只是一樣微不足道的點綴。他想要，他得到了。他膩了，他扔了。”
被他扔了的外孫女，到時會是什麼樣？
女人總是要細膩癡情一些的，或許那時她深深愛上他了，被他拋棄，心傷不已，更有可能走不出來。
老太太思索一會兒，說道：“明天我試試她。”
她們是祖孫，也都是女人。女人之間，很多話是容易開口的。次日。
喫過早飯，老太太拉着外孫女出門散步。
“音音，你知道秦家的事嗎？”老太太似閒聊一般，隨口提起。
韶音想了想，從腦海中扒拉出僅有的一段記憶：“您說的哪件事？我只知道秦家有個外甥女被接回來的事。”
當年喬叔叔獲得了她的撫養權，時不時提起秦家的那位外甥女，說秦家待她不怎麼樣，她過得很不好，以此來襯托喬家對她多好。
“差不多。”老太太略頷首，“我要說的是當年秦家小姐的事……”
在二十多年前，秦家有位風姿綽約的小姐，處處優秀，追求者可以繞s市兩圈。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她喜歡上了一個家族沒落、遊手好閒、油嘴滑舌，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花架子男人。
那個男人很多情，喜歡秦小姐的同時，也跟其他名媛淑女來往曖昧。秦小姐讓他都斷了，他不願意，還要跟秦小姐分手。
“啊？”韶音聽得呆住，“這，這個……”
雖然老太太講得很驚奇，但韶音還是覺得，好一段平平無奇的狗血愛情！
“秦小姐沒跟他分？”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小心，問道。
老太太面容嚴肅，很不贊同的樣子，微微點頭：“她跟那個男人鬧，鬧得圈子裏都知道了，秦家覺得丟臉，做了一些事情。兩個人最後分開了，但秦小姐心裏惦記那個男人，鬱鬱寡歡。”
她說着，看了韶音一眼：“她去找那個男人，讓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收心，跟她在一起。那個男人不同意，她就瘋了，奔上馬路，遭遇車禍……”
這其中有一些波折和狗血的內容。比如秦家威脅那個男人，跟秦小姐分手。秦小姐叛逆，逃出秦家，跟男人躲躲藏藏在一起，還懷了孩子。把秦小姐逼瘋的那個男人和當時在場的女人，後來是什麼下場。老太太都沒有說。
她問外孫女：“從這件事情上，音音有什麼看法？”
“外婆是擔心我被男人騙？不理智？不聽話？”韶音適時展現出自己的聰穎，“您不要擔心這件事，我或許不夠聰明，但我知道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還有表哥，你們不會害我。你們說不好的男人，那肯定不好。你們不許我接觸的男人，我一眼也不會多看。”
她是乖，沒有錯啦。
但她並不傻，她有自己的“智慧”。
聽完別人悲慘的一生，她並沒有表現出傷懷、感慨、唏噓等，而是恬靜乖巧如常。
彷彿這樣可憐可悲的事也不能引起她的情緒。
老太太怔住，腳步不由得停下，看着她喃喃：“音音……”
這是她乖巧懂事的外孫女嗎？老太太心中掀起風暴，想象中外孫女傷感甚至落淚的場面，根本沒有出現，這讓老太太準備好的教導訓誡，一句都說不出來。
“是不是賀雲昊把你們嚇着了？”而她懂事的外孫女，挽緊她的手臂，極爲貼心地道：“不用怕他傷害我。我不會不聽話跟他跑，也不會被他甩了就鬱鬱寡歡。”
“外公外婆疼我，舅舅舅媽表哥對我也很好。我年紀輕輕，怎麼生活不好？”她眼神開朗又活潑，“我喜歡喫喫喝喝，喜歡出去兜風，喜歡澆花，喜歡穿漂亮的裙子，染鮮豔的頭髮……”
她哪有時間因爲男人鬱鬱寡歡？
沒了一個男人，再找一個不就好啦？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外孫女，不敢相信這是她乖巧、懂事、聽話的孩子。這分明，就是一個沒心沒肺、冷心冷情的女人！
姓喬的，居然把她外孫女教成這個樣子！
他們一定苛待她了！
氣怒，惱火，在老太太心中噌噌往上爬，很快衝昏了她的理智：“回家！”
掉過頭，就往家走去。步伐很快，讓韶音這個小年輕都有些追不上！
“外婆，您慢點！”
但老太太根本顧不得，一路快走回家，就喊道：“老孟！老孟！”
抓了老爺子，開始聲討喬家。
喬家。
一家三口也在聲討韶音。
“她太過分了！”喬佳薇穿着睡衣坐在客廳裏，頭髮凌亂，神情暴躁，“她怎麼能這樣？這些年是誰把她養大？我們虧待她什麼了？她要做得這麼絕？！”
賀雲昊只給喬叔叔留了一棟房子，其他的都在韶音名下。
當然，喬叔叔佔據一定股份，如果公司盈利分紅，是有他一份的。就如同他哥哥還在世時，所遵循的那樣，他只負責花錢，什麼也不用管。
但不同的是，當年喬家蒸蒸日上，公司盈利滾滾，他靠着分紅過着舒舒服服的日子！而現在呢？他能分到幾個錢？喝酒玩女人的錢都不夠！
“我怎麼知道？！”喬叔叔叉着腰，在房子裏走來走去，表情陰沉。
“你去找她呀！”聞言，喬佳薇捶着抱枕，發脾氣道：“告訴她，如果她還要臉，不想被人罵忘恩負義，就把東西還回來！”
喬佳薇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忽然變成經濟拮据的窮鬼，一萬個受不了。
表情憤恨，撕扯着抱枕：“是我們把她送到賀雲昊面前，現在她有了賀雲昊的寵，就轉回頭來對付我們，她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什麼都讓這父女兩人說完了，喬嬸嬸只負責神情不善地坐在沙發上，一下一下磨指甲。
“媽！”喬佳薇看過去，“你說句話呀！”
“小白眼狼回到孟家，想讓她吐出來，有點難。”喬嬸嬸用力磨着指甲，“我們試試別的路子。”
喬佳薇眼睛一亮，傾身過去：“什麼路子？”
“賀太太。”喬嬸嬸說道。
賀雲昊的母親，賀太太在圈子裏是個特別的存在。
她是個瘋子。
縱使容顏明豔，漂亮一如當年，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但沒有人和她交際。
她也不熱衷於交際，總是做出讓別人下不來臺的事，久而久之，交際圈裏就沒有這號人了。
但她並沒有失去姓名，因爲她兒子太出色了，所以大家永遠不會忘記她。甚至，她兒子越出色，她被提起的頻率就越高——
她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生下一個不愛的孩子，命很苦。
但是，那個男人死得早，她生下的孩子非常有出息，所以命也不算太苦。
如果她想開一點，不再耿耿於懷當年的事，而是從那段痛苦中走出來，現在應該是人人羨慕的賀太太，而不是人人唏噓的賀太太。
喬嬸嬸拜訪了賀太太。
她駕車來到冷清的賀家門口，等傭人通報過後，便走進去。
“賀太太，”她走進去道，開門見山：“請您管一管您的兒子。”！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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