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斷舍離
婦人病倒牀前，少年兩鬢斑白跪在牀前，看着牀上昏睡的婦人神色悲切。
婦人牀前還有一個滿頭花白的老者，放下婦人的手，對着少年緩緩的搖了搖頭。
少年跌坐在地，衝着老者嘶吼道：“爲什麼？明明你給我的丹藥，我已經給孃親服下了，可她還是倒下了？”
“她並非修道之人，這瘟疫有詭，非她所能及，丹藥只可延緩她的壽命，卻不能讓她免於劫難！”老者緩緩搖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少年恍然若夢，緩緩站起身來，看着臉色痛苦的婦人，視線被流露的晶瑩迷的有些朦朧。
“還有辦法的對嗎？”少年雙目緊緊的看着婦人，對着身後的老者說道。
“除非......”老者看向少年，平淡的語氣卻讓人不寒而慄，“你去殺數千個凡人，取來精血煉製成‘血丹’讓你娘服下，可助她入道而不死！”
少年猛然回過頭，看向老者。
老者神色平靜，那斑白的雙鬢微微被一陣吹入屋中的風兒帶着輕輕搖擺。
他只是平靜的看着少年，選擇權在少年手中。
“斷舍離，等價交換，你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這是仙路上永恆不變的法則！”
“你要救你孃親，就必須用其他人的命來換！”
少年回過頭，看着痛苦不堪的孃親，沉默着出了屋子......
剛出屋子，就見到一個小女孩手中抓着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的經過門前。
小女孩看着少年高興的喊了一聲：“子玉哥哥，你回來啦？”
少年緩緩的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沉默中雙目落下了兩行淚水......
小女孩見少年落淚頓時有些慌亂，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蘆，似乎有些心疼。
可小女孩想了想，還是將糖葫蘆遞到少年面前，脆聲的說道：
“子玉哥哥不哭，給你糖葫蘆喫！”
少年顫抖着手，接過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蘆，同時將一柄長劍刺入小女孩的胸膛......
小女孩看着接過糖葫蘆卻用劍刺入自己胸膛的少年，臉色露出迷茫和不解。
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給子玉哥哥糖葫蘆喫，可子玉哥哥卻要殺掉自己。
胸口傳來的劇痛和生命流失的害怕襲上小女孩的心頭，可當她看到少年渾身發抖的淚流滿臉時，又努力的露出了笑意......
“子玉哥哥不哭，瑤瑤不怕......”
小女孩緩緩的倒地而亡，那死去的面容依舊是努力掛着的笑容......
少年蹲坐在門檻之上，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雙手和那濺上了血跡的糖葫蘆，渾身顫抖着將糖葫蘆送入口中。
那本該甜膩的糖葫蘆入口卻盡是鹹苦......
“啊！”
少年仰天長嘯，持劍衝入人羣......
畫面又是一轉。
婦人微微醒來，看着滿頭霜白的少年，猛的一顫。
婦人上前摟住了少年，輕輕撫摸着少年的霜白的頭髮，頓時泣不成聲：
“你這是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何以會白了頭髮？”
少年掩蓋下了無盡的悽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這是修煉累了一些，不礙事的，宗門好多師兄姐都白頭呢！緩緩便黑回來了！”
婦人卻是不信，含淚搖着頭道：“是不是爲了救孃親弄的？”
少年依舊緩緩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傻孩子，傻孩子！”婦人緊緊抱着少年，“孃親只是一個凡人，何須爲了孃親這般呦！”
“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少年頭埋在婦人的長髮中，雙目無神，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婦人這才起身，看着少年問道：“一定餓壞了吧？孃親去給你做喫的！”
少年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想喝蛋花粥！”
“好好好！孃親去給你做！”婦人下牀朝着廚房走去，乒乒乓乓的在廚房忙活了起來。
少年見婦人在廚房忙活，緩緩的擡起手來，看着自己的雙手，目中也不知是悔恨還是慶幸。
悔恨自己爲了救孃親而殺瞭如此多的無辜之人？
還是又在慶幸着孃親的康復？
亦或者自己真的殺了那些人嗎？
少年忽然面露疑惑之色......他竟然想不起來了。
聽着婦人在廚房忙碌而發出的聲響，少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一個小女孩探頭探腦的推開少年的屋子，看着沉睡的少年忽然面露困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春花秋月，如白駒過......
少年日漸遲暮，可婦人卻依舊容顏不老！
婦人那不變的容顏中，那笑容早已隨着少年的老去開始時便消失不見。
緊鎖的眉宇間，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傷痛。
這日，少年拖着年邁的身軀從牀上醒來，卻見不到婦人的蹤跡。
少年緩緩走出門外，來到院中。
不知何時，這院中竟然飄着鵝毛大雪！
這不大的院中堆積着的雪白，攀上了那棵枯木和假山、草地。
院中一道身影坐在滿是積雪的石桌之前，少年緩緩的走到那婦人身後，輕聲的喚道：“孃親！”
婦人轉過頭來，看着面容遲暮滿頭銀髮的少年，神色傷痛：“你當年到底是如何從鬼門關將我救回的？”
少年神色一變，看着漫天的落雪，感受着自己將要逝去的身軀，人之將死，似乎也不用再隱瞞了。
少年努力的回憶着，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我殺了數千人，煉製血丹，將孃親救回......”
那婦人流着淚，緩緩的搖了搖頭：“你如今還要騙我嗎？”
少年看着婦人的淚水恍然如夢，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他記不清了......
“若是你真的殺了數千人煉製血丹，可你又爲何日漸遲暮？又爲何我卻比你要年輕？”婦人滿臉淚水，繼續問道。
少年神色迷離，恍惚之間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自始至終從未殺過任何人煉製血丹，那殺人的舉措只是他的一個恐怖的夢！
他只是廢除了自己的一身修爲，將自己的一身修爲連同道基一併移交給了孃親......
原來如此......可那殺人的畫面真的只是夢嗎？
那婦人看着神色迷茫的年邁少年，站起了身來，輕撫着少年的面頰，面容之上滿是疼惜之色：“你不是我的玉兒，你究竟是誰？”
少年聞言猛的一頓，隨即種種畫面浮上腦海......
“我......”少年看向婦人，緩緩開口。
“......是蘇墨！”
從少年想要提劍殺人那刻起，之後的少年一直便是蘇墨，之後所有經歷的事情，都是他蘇墨地選擇......
“好孩子！好孩子！”婦人懷抱着蘇墨，將蘇墨緊緊的摟在懷中，“苦了你了，這一世，我已無比滿足！”
“你也該回去了......”
蘇墨擡頭看着面前的婦人，那種親切的感覺直衝心頭，然後轉頭看了看漫天飄落的白雪，喃喃自語：“是啊......”
“我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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