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靡寶
等飛機落了地,敏真看着滿機場熙攘喧譁的中國遊客,皺着鼻子對江雨生說:“我覺得飛機是不是半途掉了個頭,又飛回去了呀。”

  江雨生啼笑皆非。

  江雨生也沒那麼傻,不會專程跨越半個地球,就爲了和同胞在異國熱門景點合影。他在地中海南岸的度假小鎮定了旅館,決定未來七天的主要日程就是曬太陽、喝雞尾酒,以及發呆。

  就讓顧元卓和他親愛的爹繼續在金山銀海中『蕩』起親情的雙槳。他江雨生也不是沒有人陪伴。

  敏真是個天使,是這天下最純真無暇,且摯愛着他的人。江雨生相信當全世界都背叛他,朋友,愛人,全都抽身而去。這個他用心血撫養大的孩子,依舊會照顧他蒼老的軀體。

  地中海的陽光總令人生出一種渾渾噩噩的慵懶,風中總有不知名的音樂自遠方飄來。

  比利牛斯山延綿雄偉的山脈如一頭倦獸,抵達海灣時轟然匍匐了下來,一頭扎進了碧藍的海水之中。它的脊背化作了大片大片的卵石灘,殘軀散佈海岸線,孕育了無數個爛漫風情的海濱小鎮。

  這裏的海水清澄得如精心燒製的藍玻璃,和橙『色』屋頂的民居互相映襯。居民們身材壯碩,男男女女都有着蜜『色』的肌膚。

  秋風送涼,海邊遊客稀疏,遊艇和帆船彷彿天使落在海面的白羽。

  江雨生和敏真租了單車,沿着盤山公路一直爬到山頂上,俯瞰整個海灣。

  時光在這個小島上過得飛快,在躺椅上合一會兒眼,烏金就已西沉。

  地中海的天空是薔薇一般的粉紫『色』,白『色』的遊艇如一隻只倦鳥漂浮在墨藍的海浪中。有情侶在暮光渲染的沙灘上靜靜地跳舞。

  敏真一個恍惚,還以爲看到了當年的顧元卓和江雨生。

  上一次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出門度假,彷彿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此刻的顧元卓在做什麼?大概還是呆在他那間架滿顯示器的書房裏,電話不斷,同那些上下起伏的線條和變幻莫測的表格作戰。

  “我覺得顧叔叔越來越不會享受生活了。”敏真對江雨生說,“總是工作工作,本來就夠有錢了,還那麼拼命賺。可是大好的時光,全都消耗在苦悶的工作中了。”

  江雨生笑道:“但是人生總要做一些取捨,拿我們所有的,換取我們所沒有的。光陰,青春,肉軀,都是我們可以拿出去交換的籌碼。誰都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創造不可替代的價值,讓自己的存在被人銘記。”

  “可是,天下能賺大錢的人還是不勝枚舉呀。任何一個行業,不做到頂尖,都很難被後人記住的吧。顧叔叔要想揚名立萬,就他的條件來說,還不如去做男明星。”

  江雨生被她的妙語逗得捧腹大笑:“你要記得把這句話告訴他!不過你顧叔叔正年輕力壯,幹勁十足。對於他來說,也許度假遠不如工作讓他開心。青菜蘿蔔各有所愛。”

  敏真說:“可是舅舅你很想念他。”

  江雨生撇嘴一笑:“那又怎麼樣?”

  他們玩了五天,顧元卓並沒有給他們打電話。

  第五天的傍晚,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江雨生和敏真在一家小酒館裏喫晚飯。

  屋外的寒溼被薄薄的一層玻璃窗擋在了酒館外。屋內暖融融的空氣裏充斥着融化了的黃油和烤肉的氣息。吧檯上有一箇舊音箱,正放着舒緩的西班牙歌曲。

  敏真對着她的新歡西班牙海鮮飯大快朵頤。江雨生則點了一瓶桑格利亞氣酒,當飲料般慢慢喝着。

  “回去後,我想學西班牙語。”敏真說。

  江雨生望着窗外夜雨中的靜謐如梵高筆下的海灣,心不在焉:“你的英語都還沒有學好,不要好高騖遠……”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陌生的號碼,開頭卻是“086”。

  “是顧叔叔嗎?”敏真雙眼亮了起來。

  江雨生眼裏凝聚了許久的寒意也終於褪去。他接過了電話,懶洋洋地笑道:“你終於捨得給我們打電話了?”

  “誒?”對方一陣支支吾吾,顯然並不是顧元卓的聲音。

  “小江?我是孫律師。”

  江雨生頓時臉燙得熟蝦子,忙不迭笑着賠罪:“抱歉!抱歉!孫哥,我剛纔沒注意看。”

  孫律師笑道:“看樣子,顧元卓並沒有在你身邊,是嗎?”

  江雨生調侃:“他已做了工作的奴隸,這時候應該正在棉花田裏勞作。”

  孫律師頓了片刻。縱使隔着半個地球,江雨生直覺他並沒有笑。於是他也嚴肅了下來。

  “孫哥,出了什麼事?這個時候國內應該是半夜了。”

  “而美國還是白天。”孫律師說,“我聽到了一些消息,和你息息相關,覺得有必要來提醒你。”

  有什麼江雨生認識的人在美國的?

  江雨生只覺得才嚥下去的甜酒突然增加了度數,燒灼着喉嚨。

  敏真警覺地自晚飯中擡起頭,注視着江雨生。

  孫律師的聲音裏混着電磁雜質,有些模糊。他說:“今日,美國kbn銀行宣佈倒閉。”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哦?”江雨生對這個銀行名字十分陌生。

  “雨生,顧家是這家銀行最大的股東之一。”

  江雨生耳中嗡地一聲。

  而孫律師的聲音持續鑽進了耳中:“不僅如此,今天開盤以來,美股持續暴跌,都說有第二次華爾街股災的架勢。明天太陽升起時,相信至少有十來家投行要關門大吉。而顧家的生意命脈,全部系在華爾街上。”

  “舅舅?”敏真憂心忡忡地握住江雨生的手。

  孫律師說:“不知道顧元卓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有什麼不對?”

  江雨生聽自己用鎮定的聲音說:“他說過他爸那裏出了點事,他要去幫助他。”

  孫律師的嘆息聲通過電波傳過來:“你趕緊聯繫一下他,希望他涉足還不深。其實顧衛東的生意出現問題,已有兩三個月了。本來要是沒有這次股市動『蕩』,或許還能有一救……”

  江雨生放下電話,眼角餘光看到玻璃窗裏倒映着的面孔,一陣心驚。

  青面黑眼,瞪圓了的眼珠,咬牙切齒地抿着嘴,活似一個才上岸的水鬼。

  “舅舅,怎麼了?”敏真用力搖着他的手。

  “你顧叔叔的爸爸,好像生意上出了點問題。”江雨生避重就輕。

  他立刻撥打了顧元卓的電話。

  沒有人接聽。

  這不對。顧元卓自打工作以來,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跳起來接電話。

  江雨生又給顧元卓的小助理打電話。那女孩兒打着呵欠,口氣充滿抱怨。

  “顧先生今晚應該留在公司加班吧,也許睡得太死了沒有接電話。江教授,他這麼大個人不會弄丟的,你不妨明天早上來公司?”

  江雨生沒打算給顧宅去電。就算想,他也沒有顧家的電話號碼。

  他從來沒找顧元卓要過。這麼重要的號碼,他似乎並不在意。

  不怪顧元卓總抱怨。江雨生也覺得自己對顧元卓的重視似乎並不夠多。他沒有想過如何抓緊顧元卓,沒想過如何怎麼牢牢攀住他的心不放。他總是不爭不搶,順水推舟,隨身邊的人來去自由。

  顧元卓並非不愛自由。他只是想被愛人強烈需求,覺得自己是對方那個不可或缺的人罷了。

  敏真一語中的。他們倆都缺乏安全感。

  江雨生將手機按在餐桌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敏敏,快把飯喫完。”他說,“我們今晚就啓程回家!”

  許多年後,敏真都還清晰地記得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

  他們連夜收拾行囊,逃難一般奔赴機場。長假回程高峯期,竟然給江雨生買到了兩張頭等艙機票,實在算是一樁小幸運。

  而候機廳的廣告電視上,正在播放美國股災的實況錄像。

  成羣的人們蜂擁到銀行大樓下,瘋狂憤怒地砸着門窗。鏡頭一掃而過,擠滿了一張張盛滿憤怒的臉,全部青筋曝『露』,雙目暴突。好似地獄打開了門,羅剎鬼走上了大街。

  江雨生一直在給顧元卓打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

  鏡頭轉向證券交易所大門,也是人山人海。人們不顧防暴警察的阻擋,朝寫字樓投擲鞋子和石塊。

  “敏敏,別看了!”江雨生拉起敏真,匆匆登機。

  回去這一路,飛機要飛足十一個小時。真要命!

  十一個小時,人在萬丈高空之中,同外界斷絕一切聯繫,要是有什麼變故,飛機着陸時都已成定局,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難怪中外多少政變,叛軍都等當權者出門乘機時才發動。

  小孩子心事少,敏真一上飛機就酣睡過去。等一覺醒來,飛機已快降落。

  江雨生雙目佈滿血絲,臉『色』越發蒼白,顯然這一路都沒能成眠。

  下了飛機,排隊領託運的行李。出站口永不停歇地上演着親友愛人的重逢。

  敏真拉着江雨生的手,緊貼着他的身軀,感覺到江雨生手心滿是冷汗。

  出租車的靠背廣告電視裏,居然也在播放華爾街的動『亂』。

  暴民點燃了銀行的旗幟,將銀行總裁的畫像放在火上焚燒,那衣冠楚楚的白髮老頭的面孔在火苗中寸寸扭曲。失去儲蓄的『婦』女在鏡頭前嚎啕大哭,拼命扯着頭髮。

  “我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需要喫飯!”這位母親哭訴。

  一邊,關閉的投行,員工如做賊般灰溜溜地從後門撤走,一邊徒勞地擡手擋住記者的鏡頭。

  顧元卓依舊沒有接電話。甚至更糟糕,他的電話已關機。

  作者有話要說:小夥伴們,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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