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雨生坐在餐桌對面看新聞,說:“要是不舒服,今天可以請假。”
“王世愛發燒38度都來上課呢。”敏真說。
“誰是王世愛?”
“我們班上長勝的第一名。”敏真有些小嫉妒。她並不是班上最佼佼者。
可看到那些比你優秀的人,也比你還努力拼搏,你還有什麼資格偷懶?
主臥的門拉開,顧元卓走了出來。
江雨生和敏真眼前一亮,都有片刻說不出話來。
鬍渣已剃得乾乾淨淨,輪廓分明的下巴泛着淡而『性』感的青,頭髮有些過長,來不及修剪,用髮膠整齊地梳向腦後,『露』出寬闊的額頭。
顧元卓穿着一身新西裝,並不名貴,但是十分工整合身。他削瘦、遒勁的身軀散發着帶着韌勁兒的堅毅,如一頭準備奔襲的獵豹。
那張俊朗的面孔已不再受陽光的眷愛,但是沒關係,憂鬱和凝重讓男人更添一份成熟神祕的魅力。
“去法院?”江雨生問。
顧元卓點了點頭,拿着兩條領帶:“哪條好?”
江雨生笑了笑,放下手機,起身去給顧元卓打領帶。
兩人沒有怎麼交談,但是肢體語言很親密,昨夜的爭吵的陰影似乎又被化解了。江雨生專心打領帶時,顧元卓便那麼安靜地凝滯着戀人近在咫尺的臉龐,目光溫柔如水,輕輕『蕩』漾。
打好了領帶,顧元卓吻了吻江雨生的臉頰,又俯身親了敏真一下。
“我出去了。”
“叔叔加油!”敏真大聲道。
顧元卓笑得有些勉強。這個油他還不知從何加起。
那麼,“從氣勢上壓倒他們!”
顧元卓莞爾,用力點頭:“這點叔叔還是能做到的。”
顧元卓的到場,也讓陳律師有點喜出望外。
小老頭洞悉人心,早看出這小夥子到底閱歷不足,支撐到現在已近強弩之末,生怕他隨時垮下來。
可是今日看顧元卓這個樣子,雖然不說徹底重新振作起來,但至少還可以再支撐一段時日。
開庭十分沉悶無聊,遠沒有美劇裏那種硝煙瀰漫、正逢對決的脣槍舌戰,倒更像大學早上第一節課的課堂。
從法院人員到雙方律師和當事人,全都透着一股昏昏欲睡的疲怠,再配合上書記員劈啪的打字聲,直催人入夢。
對方律師年紀約莫只有陳律師的一半,可氣焰卻是小老頭的雙倍,更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冷豔傲慢。
他們律所的企業文化大概如此,一行四人,從首席到小助理,全部慣『性』高擡着下巴。
這個姿勢對頸椎病倒是有着良好的改善作用。
顧元卓很淡然。對方那臉『色』,遠不是他這些日子裏來見過的最難看的。
庭審結束後,顧元卓請陳律師用午飯。
陳律師擺手:“今天我孫女過生日,家裏要招待十來個熊孩子,老伴命我立刻回去幫忙。”
這時,對方律師們出來了。如金庸筆下峨嵋派的女弟子,足不沾塵地從顧元卓他們眼前飄然而過,駕着寶馬香車離去。
顧元卓抄着手,目送他們的車屁股淹沒在車流之中。
“陳叔,你說雨生本來都要賣股票了,珠寶卻突然又賣了出去?”
“是啊。”陳律師的小眼珠似磁碟裏的一顆黑豆,滴溜溜轉。視線一會兒朝天,一會兒朝地,就是不和顧元卓接觸。
顧元卓輕笑:“真湊巧。”
陳律師呵呵,擺了擺手,遁地而去。
顧元卓沒有回家。隊友們或許正在頻道上呼喚,但是他卻已決定把時間留給現實生活中更加重要的人和事。
正因爲那些成就和滿足都沒法變現,纔會把那稱作虛擬世界。顧元卓又沒打算成爲職業電競玩家,在遊戲裏再怎麼一統江山、千秋萬代,現實的苦難依舊不會減少折半。
顧元卓搭乘地鐵,來到了金融區。
雙腳再度站在這片曾經奮鬥了一年的大地上,眺望四周林立的高樓,心中感情已不是五味雜陳能概括總結。
銀行區沒有了他顧元卓,照樣繁榮興盛。又因聖誕將至,四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空氣中的銅臭都混着濃郁的肉桂紅酒氣。
也不知是哪位領導的奇思妙想,一尊巨大的聖誕老人的塑像正往廣場上的水池子裏傾倒金燦燦的錢幣。
金山銀山往水裏倒,就沒人覺得這寓意比放一套熊出沒在這裏還晦氣?
銀行區的男女老少永遠衣冠楚楚。那些西裝革履,手提古琦*屏蔽的關鍵字*包,健步如飛還忙着對着手機喋喋不休的男人,看在顧元卓眼中,仿若前世。
顧元卓心想,他真的想回到這裏?
“元卓?”
顧元卓皺眉,但還是轉過了身去。
“真的是你?”林佩儀一臉驚喜地快步走來。
她約了位男士喫午飯,遲到了半個小時才姍姍而來,過街之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有些難以置信。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你還好嗎?葬禮後就一直沒你的消息。”林佩儀目光熱切地打量顧元卓,“老天爺,你瘦了好大一圈。我剛開始還不敢招呼你。你還好嗎?”
顧元卓這陣子被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他對答如流:“苟且偷生,好與不好,如人飲水了。”
林佩儀心疼得俏麗容顏都皺做了一堆:“你不回我的電話和短信,我想着你肯定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也不敢過多打攪你。聽說你已經搬家了?”
“是。房子賣了。”
“那你現在住哪裏?”
顧元卓頓了一下,說:“住我男朋友家裏。”
“江教授呀。”林佩儀淡淡道,“他還好嗎?”
“他也挺好的。”顧元卓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
林佩儀眼神一閃,窺到了機遇。她當即就決定放那位倒黴男士的鴿子,改爲和顧元卓共進午餐。
兩人在寫字樓上一間極有名的日料店入座,林佩儀隨手點了兩人套餐。
顧元卓做了一個以往他從來不會做的動作:他翻開菜單,特意看了一眼套餐的價格。
一頓午飯,大概要喫掉江雨生三分之一的月工資。
他不動聲『色』地合上了菜單。
林佩儀看在眼裏,心裏亦輕微地咯噔一聲,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已改變了。
酒菜上來,林佩儀夾着刺身,說:“其實同學們都很關心你。可是大夥兒都還在爹媽手下討生活,對你家的困境束手無策。我聽說張文傑那癡情的小孩兒還給你送了錢去。”
顧元卓苦笑:“是。但是我沒收。他紅着眼眶走了,一直沒再聯繫。我很感謝他。”
“他對你真夠癡情。”林佩儀口頭說着,心裏卻是不屑。
一廂情願的癡情,卻往往總幹些蠢事。
送錢上門,同打顧元卓耳光有何異?況且張文傑家不過開幾家連鎖娛樂廳,他拿出來的錢,於顧元卓來說也不過杯水車薪。
江雨生家財萬貫,絕對餓不了顧元卓。顧元卓能咬牙喫男朋友養活,已用盡了他所有自尊,張文傑這蠢蛋還上門給他百上家斤。
林佩儀一貫都不把張文傑當競爭對手。
“江教授最近應當也不容易。”她說。
“多虧他一直在我身邊。”顧元卓並不怎麼喫菜,酒倒是一杯接着一杯,“我對他,無以爲報。”
欠着*屏蔽的關鍵字*的恩情,還談個屁的戀愛。
林佩儀問:“你今天過來是辦事的嗎?還是找到新工作了?”
“我就過來看看。”顧元卓說,“我還沒有開始找工作。要找,估計也無人敢再聘用我。你不知道我的官司?”
這麼大的事,林佩儀自然知道。
她訕笑:“我不是聽說這事是個誤會,檢察院已經撤訴了?怎麼,對方不肯善罷甘休,還要起訴你失責?”
顧元卓點頭,又飲完一杯酒:“今日一審開庭才結束。我們是老朋友,我不瞞你。這事凶多吉少。”
林佩儀手腳都有些發涼:“他們要你賠償多少?”
顧元卓說了個數。
對於林佩儀來說,這數都讓她要忍不住皺眉,更何況如今破產了的顧元卓。
林佩儀對着滿桌琳琅的菜餚失去了胃口。她放下了筷子,也學着顧元卓,端起了酒杯。
“江教授怎麼說?”她問,語氣已轉成一副商量大事的慎重。
“他不介意替我還錢。”顧元卓木然道,“但是我不會要他的錢。”
“我想你也不會。”林佩儀說,“那你怎麼辦?”
“律師說,法院判決會參考我的實際情況,不會真要我還那麼多。找工作,賺錢,做牛做馬幾十年,總有還清的時候。”
“聽起來是對方有意刁難你。”
“當我不知道?可是他們在暗我在明。也許到死那天才知道自己以前*屏蔽的關鍵字*了誰。”
林佩儀突然發現,她不再覺得顧元卓的落寞憂鬱撥動人心。他的愁眉苦臉和其他男人沒有任何區別。
作者有話要說:喪喪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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