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二桃杀三士 作者:高月 “公子对這個案子怎么看?” 李琇望着牛车外的街景,淡淡道:“洛阳县衙、河南府衙,還有长安過来的這么多精兵强将都调查過了,都一筹莫展,足见案情复杂,我們一来就想发现线索,可能性不大。” “或许他们是方向错了,他们只想到妖,而沒有考虑人。” “考虑人又会有什么线索?” 李琇看了裴旻一眼,笑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卑职和裴使君一样,也考虑是人在扮妖,水面上的牛头熊身有一條船就能假扮,制造飞沙走石也容易,用大型风箱便可,至于喷火更简单,百戏裡面就有,有很多天竺人、波斯人也会,扮妖之谜容易解开,关键是公主怎么失踪?” “你說的這些,等于什么都沒說。” 裴旻苦笑一声,“時間太久,就算有线索也泯灭了,关键還是动机,任何案子都得看动机,卑职从前经手的很多案子看似扑朔迷离,但只要把作案动机找到,一切都迎刃而解。” “以你的经验,会是什么动机?” 裴旻沉思片刻道:“卑职觉得动机就是婚礼,有人想破坏婚礼,有人想保护婚礼,破坏婚礼的人想绑架公主,保护婚礼的人,說不定就会把公主藏起来。” “你是說公主是被人藏起来了?然后用妖怪来掩护。” “卑职只能說有這個可能。” 李琇微微叹口气,“你說得有道理,說不定是天子把她藏起来了,然后装模作样让我們来捉妖。” 裴旻也沉默了,他发现這個案子水很深,不是他能理解。 “公子,我們该怎么办?” 李琇摆摆手,“先不急,既然裴使君让我去找陈玄礼,那必然有他的深意,明天上午我去拜访陈玄礼。” 李琇取出一颗明珠,递给裴旻,“麻烦你去一趟薛王府,把明珠交给他,然后告诉他,三千两黄金我暂时借用,以后再還他。” “遵令!”裴宽接過黄金匆匆走了。 李琇回头看一眼小眉,轻轻一叹。 “你叹什么?” “你知道我后来为啥不理睬高姑娘了?” “因为她不睬你。” “不是!我发现她虽然长得美,但她的美是画出来的,而不像你天生丽质,她皮肤毛孔略粗,而小眉的皮肤细腻无比,和婴儿的皮肤沒有区别,简直就像…..就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刚去壳的荔枝,刚采出的新玉…….” 短短几分钟,他的阿谀奉承比历朝历代的佞臣加起来還多。 小眉听得心花怒放,又喜滋滋问道:“還有什么?” 李琇暗忖,估计手帕之事已经风平浪静,他一挥手,“沒了!” 出乎郭宋的意料,他们刚回驿馆,钟馗便找来了。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有一個师弟考上了进士,他在伊阙县摆敬师宴,把我师父請去了,我师父不在洛阳。” “那你就留下来帮帮我,我现在缺人手,等你师父回来,你再去探望师父。” 李琇很聪明,既然钟馗上门,那就說明他想替自己做事,只是他有点不好意思。 钟馗躬身长施一礼,“殿下不嫌钟馗愚钝,我愿意替殿下做事!” 李琇大喜,有了钟馗,以后繁杂的琐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以后你也叫我公子,在外面行走,咱们還是低调点比较好。” “卑职明白!” 這时,裴旻回来了,走进大堂道:“公子,明珠已经還给薛王了。” “他說什么了嗎?” “薛王不在,是管家接過去的,他說会转交给薛王,公子的话他也会转达。” 多想也沒有意义,李琇把钟馗叫上来。笑眯眯道:“裴九,你的好基友终于回来了,赶紧领老钟下去休息,這下子你晚上就不用孤枕难眠了!” 裴旻脑门上出现三條竖杠,后背一阵恶寒,“啥意思,什么叫孤枕难眠?” 陈玄礼的府宅位于安业坊,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 李琇换了一身白色文士服,头戴平巾,手执一柄折扇,显得十分温文尔雅。 “我家老爷在,殿下請随我来!” 李琇吩咐裴旻在外面稍等片刻,他便跟着管家进宅了。 一直来到客堂,管家笑道:“可能需要殿下稍等一会儿。” “我等等无妨!” 李琇走上客堂,却意外发现李璀和李胜也在客堂上。 两人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望着李琇走上堂。 怎么回事?這家伙不是应该去调查牛妖嗎? 李琇呵呵一笑,“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們居然想到一起了。” 李璀和李胜翻了個白眼,沒有理睬他。 李琇找一個位子坐下,很快,一名使女過来给他上了茶。 李琇端起茶盏细品,眼睛却在观察堂上情形,這两人茶早已经喝干,眼睛都流露出有点不耐烦神情,显然他们坐了很久。 陈玄礼却不接见他们,這是何故? 李琇的目光落在主桌案上,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沒有。 這时,侍女又进来了,手中端着一只金盘,金盘上放着两只桃子。 這桃子却不是招待他们,而是放在主桌案上。 李琇心中奇怪,季节不对啊!现在是春天,怎么会有桃子? 忽然,他右眼皮一阵猛跳,二桃杀三士,陈玄礼想干什么? 李璀终于忍不住了,“我說姑娘,我已经坐了快半個时辰了,你家老爷到底什么时候才接见我?” 侍女笑着摇摇头,快步走了。 李璀不满地哼了一声,恶狠狠盯着李琇,“你来做什么?” 李琇笑眯眯道:“和你们一样,你们来做什么?” “谅你也不知道!” 李胜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狐疑地望着李琇,心中暗忖,‘天子只把這件事告诉了自己,三十八郎应该不知道来找陈玄礼才对?’ 三人又坐了片刻,李琇起身道:“你们先坐,我去上個茅房。” “三十八郎,不要无礼!” 李胜语气裡有些不满,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能上茅房? “人有三急,沒法子,我马上就回来。” 李琇起身出去了,李璀身体扭了一下,他也有点尿急,但他却沒有李琇的脸皮厚。 不多时,李琇一脸轻松地回来了,“真舒服啊!二位不去?” 李璀终于忍不住了,“那個.....茅厕在哪裡?” “我带你去,可别乱跑!” 李琇笑眯眯带着李璀上茅房去了。 他们刚走,管家急匆匆跑来。 “胜公子,快回去吧!” 李胜一怔,“出了什么事?” “刚才同文馆派人来急报,李纪公子被刺杀了。” 李胜大吃一惊,他腾地站起身,顾不得再拜访陈玄礼,抱拳道:“請转告大将军,我改日再来拜访!” 他一阵风似赶回同文馆。 管家却沒见李琇和李璀,他有些奇怪,這两位跑哪裡去了? 一名家丁飞奔跑来,气喘吁吁道:“管家,璀殿下晕過去了。” 管家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三十八皇子說,璀殿下可能是中风,璀殿下還尿了一裤子,怎么办?” “哎!還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請医师啊!” 管家又跑去找人,把李璀送去静室医治。 李琇悠悠哉哉走进来了,随手拿起一個桃子,狠狠啃了一口。 這时,一名使女从内堂出来,行一個万福礼,“殿下,我家老爷有請!” 陈玄礼年约五十岁,皮肤黝黑,长一张国字脸,一只狮子鼻,一对眉毛粗得像刷子,相貌威猛,目光凌厉。 “殿下,你把李胜骗走也就罢了,怎么敢在我府中行凶?” 李琇笑了笑,“沒有打伤,打晕過去而已。” 陈玄礼一脸恼火,“哼!你還把我放在眼裡嗎?” 李琇依旧不慌不忙,“大将军只给了两個桃子,三個人可沒法分!” “你把李胜骗走,你和李璀一人一個,不就正好嗎?” “一個人吃一個桃,哪有我一個人吃两個桃爽利!” “那你来找做什么?” 李琇从怀中取出一個金盒,笑眯眯道:“摄政王在裡面留张纸條,上写‘程铸’二字,大将军,請问這個程铸在哪裡?” 陈玄礼眯眼看着他,语气愈加冷厉,“摄政王的金盒怎么会在你手上?” 李琇淡淡问道:“群雄逐鹿中原,可有什么规矩和章法?” 陈玄礼盯着李琇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好!果然厉害,来洛阳第二天就翻盘领先了,天子不让你当代表,是他失策啊!殿下請坐。” 李琇大大咧咧坐下。 “那大将军可以告诉我嗎?程铸在哪裡?” 陈玄礼笑眯眯道:“程铸我当然知道他在哪裡,不過现在不到公开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公开?” 陈玄礼从桌上取了一张請柬,提笔写上李琇的名字,递给他。 “三天后是我的五十寿辰,我诚挚邀請殿下光临猎场。” “大将军在猎场办寿?” 陈玄礼眯着眼笑道:“我酷爱打猎,所以做寿也在猎场上举办。” 李琇收起請柬,眉毛一挑道:“大将军的邀請我一定来,不過就算我今天不来,大将军也会送我一份請柬,对吧!” “确实会送给殿下,但殿下想說什么?” “我今天做对了大将军的二桃题,沒有奖励嗎?” 陈玄礼仰头大笑,他收起笑声道:“殿下真的与众不同,敢做敢說,好吧!我就给你一個奖励,我告诉你一個秘密,跟随裴宽一起来洛阳上任的县尉金迥,他其实是高句丽人。” “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我意思!” 李琇告辞走了,陈玄礼长子陈致走了进来。 “父亲,孩儿已经把璀殿下送回去,那小子下手太狠,恐怕会有后遗症。” “狠?”陈玄礼冷笑一声,“不狠怎么能做大事?這小子不仅聪明绝顶,而且有魄力,敢作敢为,比李璀和李胜不知强多少倍,可惜天子沒有发现這颗明珠,居然把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李胜。” “孩儿觉得,他来找父亲,应该是裴宽告诉他的。” “肯定是裴宽說的,但你不觉得奇怪嗎?连裴宽這种忠心耿耿的人都把秘密告诉他,不就說明他的手腕非同一般?” “但父亲并沒有告诉他答案。” 陈玄礼淡淡一笑,“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罢了,想通過我的考验,沒有那么容易。” “父亲打算怎么继续试探他?” 陈玄礼指着盘中的桃笑道:“這叫二桃杀三士,不需要我們出手,自然会有薛王来对付他!” “莫非是薛王幕僚王丰告诉父亲的?” 陈玄礼点了点头。 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