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青花瓷枕中的祕密(六)-長生錄
那一吻帶着溫暖而深情的溫度,一如這觀中桃花的馨香,讓人有點迷亂。
他又想起了三日前,那柔情蜜意的一吻,沒曾想,三日一別,便是決絕。心下甚慌,“小玉,你可不能有事?如果你逃得過此劫,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包括……”
思及此處,不免搖搖頭,他卻又不敢保證定能給她什麼,只求佳人無事,推開那赭褐色木門,指尖一股寒涼頓時傳進心底。
連這間屋子也不能倖免。
紅漆圓木桌向一側翻到,那色澤古樸的花瓶掉在地上,竟也沒有碎,花瓶中溢出的水澤早已浸進那青石板地面去,一簇純白的小花被人踩上一腳,花瓣扁扁平平,失卻了水分,兀自蔫着。
屋子正中細細碎碎的散落着一些瓷器碎片,但卻不是那花瓶的,如一條筆直的銀河延伸着。令狐行順着碎片的來路往上,竟是那桃木牀框的邊沿,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找到了那碎屑的來源——竟是那牀頭趙小玉夜夜枕着入眠的青花瓷枕。
令狐行木訥地拾起一塊又一塊的碎瓷片,緊緊握在手心裏,凝眸細看,竟也不見那曾經藏匿於瓷枕中的“碧龍琛”。那是師孃的遺物,是*視如生命的寶貝。如今竟然也不見了。
但眼下他卻毫無心思想那些。
**的青花瓷枕碎片,青色中夾着釉色的紋路,將他身體中最後一絲希望也抽乾抽淨。他腦海中閃過種種,瞬息萬變着,那些人果然是衝着“碧龍琛”來得。不過這跟那“隨侯之珠”有什麼關係?又跟小玉有什麼關係?
眼前彷彿忽然閃過那青衣佳人如花般的俏麗,那嬌弱的身影在三個彪形大漢之間掙扎,也許她打算奮力一擊的,“碰”的一聲,青花瓷枕碎了,佳人的倩影也碎在了他心裏……
“小玉——”
他低吼了一聲,猛地一拳砸在牀沿那堆瓷片着那牀上的錦花衾裯,一片狼藉與凌亂,一想到那朵如花容顏興許便是在這張牀上嬌弱地香消玉損,如今竟然連那玉體也找不到了。他的心便抽得生痛,手中汩汩往外冒着鮮血,卻也渾然不覺。
“全怪我,這全怪我——”如果不是他那夜的拒絕,獨自拋下小玉,她也不會遭此……
他不敢深想,想起清晨在山頭救下的那青袍虯髯客,心中一陣狠,好端端的推什麼石頭下去救人?
他竟然在無意之中救了自己的仇人。
另外兩人他倒是不識得,但那武功來路卻是吐蕃與靺鞨高手的路數……
“當然要怪你了——你這臭小子,這般不識好歹?玉丫頭哪點不好?定是你這臭小子氣惱了人家,人家才收拾包袱走人的。”
令狐行正出神呆,不料腦後捱了一記,擡眼一看,竟是師叔清虛子。
他有些回不過味,仍然兀自苦惱,搖着頭,可嘆好男兒有淚不輕彈,竟有一滴淚滴落在了牀沿上,“不是的,不是的,小玉她……她被……”話已哽咽,再也無法出聲。
清虛子也惱了,竟然扯了他的袖子往外拉,撒氣喝道:“什麼不是的,就是你這臭小子把人家玉丫頭氣走了,要不怎麼連衣服、銀票都不見了?我不管,你這臭小子定要把玉丫頭給我老頭兒找回來,要不叫誰來給老頭我做好喫的?”
令狐行正自苦,聞言靈光乍現,猛地擡頭,雙眼血紅得可怕,拉過師叔清虛子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清虛子一頓腳,道:“這下知道着急了不是?還不快去把人給追回來?”
令狐行並不答話,卻匆匆打開牀邊那半掩着的衣箱,這裏顯然也有曾被蒐羅過的痕跡,但卻獨獨少了小玉那兩套衣服。
頓時,他眼中放亮,如果小玉真若遇難,那三人大可不必大費周章帶走她的衣物?又或者小玉真的只如師叔所言,三日前已經離開此地,躲過此劫也不一定?
不管怎樣,他都要下山找小玉的下落,便道:“師叔——我要下山!”
清虛子樂道:“好,好如此甚好,我老頭也正好出去走走,好久沒四處轉轉了。”
令狐行道:“難道師叔也去?那這修仙觀怎麼辦?”
老頭子一吹鬍子,似乎對於師侄讓自己做“看家狗”有些不樂意:“能怎麼辦?反正李淳風那老小子的寶貝也不見了,我們呆着也沒有用,不如下山轉轉,說不定有那寶貝的下落,順便再把玉丫頭給我找回來。”
令狐行點點頭,也好,那“碧龍琛”也不見了,小玉雖然夜夜枕着那青花瓷枕入睡,但必定不會知道*將師孃的遺物“碧龍琛”燒陶在了這瓷枕裏。
如今青花瓷枕已碎,如今要查那“碧龍琛”興許要從那三人查起。他記得其中那虯髯客在江湖中也有個名號——飛狐刀。要查他的行蹤,倒也不難,說不定也可找到小玉的下落。
清虛子大樂,拍拍師侄的頭道:“哈哈,你這小子,如今總算有點開竅了,你如今下山便是犯了門規,李淳風那老小子這回和我打的賭便是要輸了。”
令狐行無奈的笑笑,遇到小玉之後,他犯得門規又豈止這一條?
崎嶇的山道上,他不禁羨慕起身旁自從下山便一直樂不可支的師叔。
也許師叔是對的,門規千條萬律,一條也是犯,十條也是犯,人生短短,又何必讓這門規戒律來折磨自己?要做到如師叔那般瘋癲與癡狂,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曾經一度,爲了愛,便可忘乎所以。
原來爲了你,我也可以拋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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