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情仇不眠即成殤(十二)【修】-長生錄

作者:夏志伶
趙小玉正自出神,忽而依稀聽見一熟悉的聲音,從那衆宮女的隊伍裏由遠及近地傳出:“娘娘——娘娘——”

  那隨行隊伍裏,從後面跑上來一個美豔女子,梳着兩個髻,纏了些許象牙白絲帶在髻上,其間又點綴了幾朵白色的花骨朵。

  辰弒笑道:“又是個美人啊!”

  趙小玉定睛一看,喫驚不小,失聲叫出來:“菲……菲!”

  來人正是趙小玉的至交好友——吳菲菲,她嬌小的身軀,在那踩着高蹺的大頭娃娃藝人腳下穿梭而行,很快跑到那步輦車旁,似乎正要稟報什麼。

  那步輦車中的皇帝李隆基甚是寵溺楊太真,這也體現在了對這太真妃好友的態度,他見吳菲菲從後面叫嚷着上來,全然不懂禮儀,卻絲毫不怪,只是看着那步輦車上同行的人兒微笑,那笑容竟能開出花來,那模樣更是和善親近了,哪像是個皇帝面對臣子,倒像是個普通愛妻的男子,一臉善意地愛屋及烏,款待身旁女子的孃家人。

  “你——”唯獨一旁那趕車的紅衣太監正要尖着嗓子嗔怪,轉頭看向皇上便沒了後面的底氣。

  吳菲菲美目一轉,道:“高公公——我和太真娘娘說話,皇上都沒說我,難不成……你想罵我?”

  高力士見李隆基神情有異,便放緩了聲調,一邊驅車,一邊轉頭看向吳菲菲和太真妃道:“哪有的事?奴才是想說,娘娘甚是美麗,便連娘娘身邊的人也挨個美麗,倒像是沾了娘娘的華貴之氣一般。”

  吳菲菲側頭想想,微微一笑道:“我只聽說過,愛屋及烏的,便似皇上對娘娘這般,沒聽說過,連美貌都要傳染的?”

  吳菲菲一席話,惹得車上皇上開懷大笑。

  李隆基依然拉着太真妃的柔荑在掌中摩挲着,笑笑,不知跟太真妃說了什麼,那車中佳人笑得更加嬌羞嫵媚。

  高力士持轡趕車道:“可不是嗎?你看太真娘娘的三位姐姐,一個比一個漂亮,尤其是娘娘的三姐楊花花,還說什麼一會朝見皇上的時候,不用施粉黛,只淡掃娥眉也能見那美貌姿容。”

  高力士的話,惹得李隆基又是一陣大笑。

  李隆基樂道:“也罷!今日寡人興致正高,正好去溫泉宮見你那三個姐姐——”繼而又問高力士道:“力士年朕是什麼時候去的溫泉宮?”

  “回皇上,正好是去年十月,皇上忘記了?皇上說溫泉宮溫暖如春,便年年十月從皇都出,一直待到來年的入春。今年端陽節便來溫泉宮,也算是最早一次了。”高力士恭順地答道。

  李隆基笑笑,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一旁的楊太真。其實他哪裏不知去年是什麼時候來的溫泉宮,他不過是要身邊的女子知道他對她的好。

  楊太真果然垂,淡然道:“玉環的幾位姐姐,讓皇上分心了,皇上對玉環的恩遇,叫玉環如何能報?其實皇上也不用如此着急見我那幾位平民姐姐的!一切當以天下社稷爲重——”

  李隆基道:“愛妃終日想念家人,這怎麼能讓朕放下心呢?不若早日請你那幾個姐姐來陪你甚好!改日朕給你三個姐姐賜個封號,愛妃意下如何?”

  “如此玉環多謝皇上——”楊太真倒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擔心着吳菲菲那裏的消息。

  吳菲菲聞言,心中暗道:“也不知小玉這唐朝三姐是如何冒出來的?那楊花花便是那後來的虢國夫人吧?怎麼看也是個妖精?”忽然憶起方纔要來稟報的事,急急忙忙拉了那車中人一番耳語。

  那紗帳中的佳人垂下頭,柔荑攬起紗帳,側耳傾聽,熟悉的臉龐揚起的,竟是辰弒從未見過的陌生的笑。

  “啊……”

  圍觀路人唏噓不已。

  “啊!趙小玉!”辰弒看看身邊的佳人,再看向那不遠處步輦車中的女子,喫驚不小。

  那太真妃聽吳菲菲耳語一番,又放下那紗帳,容顏隱去那帳中,再也看不真切了。

  “你怎麼……會和那太真妃長得如此相似?”辰弒不敢相信方纔那一幕,抓住趙小玉的肩膀細看,一陣失神。

  鑼鼓聲越來越近,那舞獅舞龍隊伍已經走到了獅子樓下,那踩高蹺的大頭娃娃藝人們也漸漸走到窗下近前。

  忽然,一張大頭娃娃的笑臉,仰面朝天,一邊跟着鑼鼓的節奏,一邊向趙小玉和辰弒站立的窗前望過來。

  趙小玉哪裏能理會辰弒的詫異,她使勁掙脫辰弒的雙手,探出身去,向那步輦車高高舉着手,揮舞着高叫:“菲菲——菲菲!花癡菲……”

  “嗖——”一聲輕響。

  一枚暗器狠辣無比,又快又準向趙小玉胸口要**飛了過來。若然打中,趙小玉定會當場倒斃。若然打不中,那暗器上深綠暗黃的荼毒,也能腐蝕掉碰擦的皮膚。

  哼!

  暗器是從底下那異樣的大頭娃娃方向飛過來的。但見那大頭娃娃眼神尾隨着暗器飛去的方向,竟微微點頭,一直都是那張孩子的大紅笑臉,可這暗器出手,此時那張樂哈哈的笑臉,再也不似方纔一般童真和爛漫,倒似透着一股子詭祕。

  “小心——”

  “花癡……菲……”趙小玉那聲尾音隱沒在了辰弒的懷裏,兩個人一併向後摔倒,重重地跌在房間裏的石子地板上。

  那暗器顯然沒有打中原本的目標,倒順着那暗器之人所使的功力,徑直飛向房中一塊木頭柱頭上,深深扎入,冒出一股濃煙,還帶着嗆人的刺鼻氣味。

  “啊——腐蝕毒?”

  辰弒和趙小玉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後怕。

  那**的暗器,很快冒起濃烈嗆人的青煙,瞬即將那上好木質的柱頭腐處了一處大洞,圍繞在那暗器周圍,逐漸蔓延開去,繼而越來越開,那木頭便如紙片一般,如遇火成灰,那暗器自行腐蝕掉了**的根基,又失了準頭,在那木柱上支撐沒多久,便“叮——”一聲掉在了地上,出清脆的聲響。

  趙小玉看着那掉落的暗器,兀自躺着,仍然向上騰起冉冉青煙,方纔那掉落的聲響倒也一點不覺悅耳,而是種不寒而慄的猙獰。

  “真的……有人想殺我?”趙小玉顫抖着聲音,總算問了出來。

  “你你……沒事吧?”辰弒微微點點頭,看着她那張煞白的臉,幸好她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

  他有些黯然:“若不是方纔失神,我定會覺察到那戴着大頭娃娃的藝人有古怪!也不至讓她受這般驚嚇!”

  “聖子?”

  魯空滅大驚,奔過去急急忙忙半掩上了窗子,又回身奔到辰弒身前,看向辰弒額角那開始盈盈滴下的血跡,手足無措,想聖子從小到大哪裏受過什麼傷,聖子一向愛美,這如何是好。便急急忙忙一個躬身,道:“屬下保護不力,這便去追查——”也不等辰弒點頭,便衝出房間,出了那獅子樓去。

  “啊——你流血了!”趙小玉這才從方纔失神中反應過來,看向辰弒,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現在總算相信是這廝一直保護着自己,想這廝一向臭美,他額角的裂口開得不大,卻有點深,也不知是方纔什麼東西掛了的,畢竟她這一路上的命都是人家救下的。

  她掏出繡帕,有些着急地往那傷口上輕輕按住,抑制住那流出的血,看着辰弒潔白的衣服上已經滴上了點點血跡,鼻子一酸,很是內疚,帶了哭腔,盈着淚道:“以後要是落下疤……怎麼辦?”

  辰弒見她哭了,便拉住她按壓的手,笑道:“怎麼?趙小玉?你總算知道關心下我了?要是落下疤,沒人要了,你便以身相許吧!”

  “沒正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趙小玉急忙縮回那替他擦拭的手,那沾血的繡帕掉在他懷裏,潔白的白裾衣的衣襟前,宛若一朵盛開在白日下的血絲紅牡丹,刺痛了她的眼。她不願欠他的情,只是擔心自己會逐漸陷進他的溫柔陷阱裏。

  “誰要你保護我了,人說五毒聖子很聰明,每逢遇難總是能以智脫險,可剛纔是你傻——誰讓你擋在我身前的?”其實想過要說感謝的話,可話一出口,卻成了這樣。趙小玉有些驚魂未定,開始失神,她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這樣。

  血已經不再流淌了,辰弒聞言倒也不介意,興許他真的變傻了,只是,是不是在遇到趙小玉以後?

  他直起身子,拾起那跌落在白衣上的繡帕,揣在了懷裏,與那枚胸前藏匿的碧綠寶石放在一起,繼而快步走向那半掩的窗口,身子躲在窗框遮掩的一側向下探視。

  那羣踩高蹺的大頭娃娃藝人已經走到了獅子樓的前頭去了,卻也仍舊隨着那鑼鼓的聲響,踩着高蹺,每個大頭娃娃藝人依然大笑扭動着,揮舞着手裏的紅綢帕,偶爾拋出紅綢,高蹺一跳一跳的,間或也能跳出一個兩個花式,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似乎也沒有人注意到方纔那凌厲可怕的暗器,是從這歡慶隊伍中出的。幸好這暗器是射向一個尋常的平民女子,若是射向那步輦中的一國之君,恐怕這開元盛世歡慶的局面也得消失不見了。

  方纔那暗器的大頭娃娃藝人到底是其中哪一個已是不能分辨得清了。辰弒看見了魯空滅,被推擠在那羣圍觀的人羣中,隔在路旁一側,四處搜尋着,看來也沒有查到什麼結果的。

  他蹙了眉頭,不由得看向那街上步輦中容顏隱沒在紗帳後的女子,那個和趙小玉長得如此相似的女子,有些疑惑:“那個躲在暗處的人,這回顯然是想要取小玉的小命的,小玉到底招惹了什麼仇家,以至於這人已經沒有足夠的耐心下毒傷她,而是如此明目張膽,還在那暗器上荼了腐蝕毒,只怕不能要她的小命,甚至還要令她死前承受那痛不欲生的痛苦?到底是什麼人這般恨她入骨?”

  ◆◆◆◆

  溫泉宮內,原本深紅暖色調的厚重帳子全換成了輕盈飄逸的紗幔,殿堂正中擺放了一個極其精緻的碧綠香爐,裏面明明滅滅的燃着巖蘭白檀,從香爐底部,悠揚而起的一縷紫青煙,帶了清涼薄荷香味。兩隻黃銅仙鶴靜默地站在大殿兩側,一動也不動,像兩隻加倍忠實的寵物。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地輕輕搖晃着白孔雀羽扇,忽悠出一陣陣清爽的涼風,與那靜默的銅仙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五月的溫泉宮,倒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炎熱。

  殿前一案几上,擺了兩碗冰鎮去暑消熱的綠豆沙,還有些粉粉綠綠的各式糕點,灑上了水珠的香花水果,擺在人前,格外愛人。

  可案几前坐着的兩人,卻各自想着心事。

  “愛妃,喝點這綠豆沙,可別中了暑,看這小臉熱得……多紅。”那穿着明麗紗黃騰龍衣的男子愛憐地替女子拭去鬢角的香汗,卻見女子神情有些呆愣,心中那些許不快頓生。

  李隆基從端陽節巡街回來,便一直端視着楊太真的神色,自從她跟那吳菲菲說過話之後,便不似方纔那般快樂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憂愁。即便是看着案几上一桌的美食,也食不知味。

  看來那個人,留在她的心裏始終是個禍害。若是這樣都還不能將那人從她心裏拔除,那便只有除去……

  爲了得到,有時候必須要狠下心腸。失去一些,纔可得到得更多更美。數十年前,那場血腥的王位爭奪之後,如今剩下的便是女人。

  “愛妃,朕有個提議?還請愛妃應許。”李隆基不動聲色地看向媚眼如絲的楊太真,拉了她的手坐在龍榻上。

  “皇上,臣妾愚鈍,若是皇上決定的事,何須再徵求賤妾的意見?”她一貫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哦——呵呵!”李隆基捋捋鬍鬚,一副穩操勝券的神情,這場無聲的戰鬥,將是他贏得最最漂亮的一場。

  “朕只是覺得菲菲姑娘既是愛妃的好姐妹,不若……”

  “不若什麼?”楊太真有些虛,暗忖:“他不會又看上菲菲了吧?”憶起前段時日,菲菲曾說過自己已有意中人。怎麼她們都這般命苦?若是被這掌握天下於鼓掌之間的男子看上,便再也不能選擇自己相愛相親之人。她已經走了這一步,便不能再讓好友也步她後塵。

  “若是皇上還想納菲菲爲妃,賤妾斗膽呈請……”楊太真忽而美目一轉,換了一副嬌媚的神情,竟有些撒嬌:“皇上可知,若真要如此,玉環可是要喫醋的?”

  原來她一路上擔心的是這個,那正好不謀而合了。只要她不是想着那人就好。

  李隆基心情頓好,道:“原來愛妃擔心的是這事,也好,菲菲姑娘也到了如花妙齡,早該許個如意郎君了。不若讓朕替菲菲姑娘做主,爲愛妃的好姐妹謀個好去處如何?”

  “怎麼皇上不是想二女共侍一夫?”楊太真偏着腦袋問,可隨之便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麼可笑。

  眼前這個男人,他是——皇上啊,別說二女,這後宮中無數佳麗淑媛尚宮,哪個不是他的妻?

  “哈哈哈——愛妃,朕便是愛你這番逗趣!”那男人果然仰頭大笑,眉眼彎彎,不知怎的,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他總是覺得自己還很年輕,甚至才三十出頭。

  “若朕告訴你,朕從今往後誰也不要,只要愛妃你一人,你信嗎?”他故意逗弄她敏感的神經,又攬了那佳人的香肩入懷,一陣馨香,使得她髻上那朵明麗的牡丹越嬌豔。

  “嗯——”楊太真對李隆基的表白,有些心不在焉,心底那個人低低淺淺的聲音,讓她有些失神。

  “環兒,這輩子,我李瑁……對天誓,我只愛你一人,再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壽王府那棵桃樹下,那個人年輕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神灼灼,那裏面的確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瑁哥哥……”

  陽光豔豔,桃花紛飛,盡是兩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愛妃——朕還是想和你繼續方纔的話題……”身邊的李隆基摘下案几上一顆鮮紅的荔枝剝了一半,放到楊太真的手裏。

  “嗯……”言者滿眼真切,聽者的心卻不知已經飄向了何方。

  “不若把菲菲姑娘許給瑁兒這事越快越好,朕不是答應過你,今年八月初五,便正式封你爲貴妃嗎?”

  “啊……”楊太真心神一緊,手微微一顫,將方纔李隆基遞給她的鮮荔枝掉在了地上。

  那鮮荔枝帶着半邊沒能剝去的皮,*着一半鮮白的果肉,在地上連滾了好幾轉,停在殿堂正中的地上不動了。可那露出的果皮,始終是被地上的污物弄髒了。

  “賤妾罪該萬死——”楊太真一驚,覺李隆基神色不對,趕緊跪下。

  “愛妃,你這是……怎麼了?想……什麼這般入神?”李隆基趕緊扶起她,似笑非笑。

  楊太真擡眼偷望了一眼,李隆基這回的笑意卻只是掛在臉上而已,可那眼神奪目犀利,似乎可以看透她,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皇上知道我在想他!”

  “皇上……玉環不過是在想今年八月初五,送皇上什麼樣的誕辰禮物?”

  “愛妃覺得呢?”李隆基盯着她的雙眸細看。

  “皇上既然歡喜……玉環的舞,那今年玉環排一支……新舞,皇上是聲樂行家,還請皇上勿笑話。”楊太真回答得有些怯怯。

  她的確不該在天子的懷裏想着另外一個男人,而如今……卻是要作爲瑁哥哥母妃的身份來討論他的婚事了。

  “好啊——玉環如此聰慧,應該明白什麼最能稱朕的心意!”李隆基看向她,這話卻是一語雙關,正好命中兩人之間那層欲破不破的糊窗紙。

  “是——玉環會按皇上的吩咐照辦的。”楊太真深吸一口氣,暗想:“與其坐以待斃,不若闖出一條生路。”

  是她和瑁哥哥的生路。可如此便也只好委屈菲菲了。

  她又補上一句,道:“菲菲的養父正好是那左中侍郎韋昭訓,如此也和壽王極其般配得很,一切就依從皇上的意思吧。”說出這句話,似乎抽乾了她周身的力量。

  瑁哥哥,不是環兒忘記了昔日的誓言,而是……

  “好——愛妃想得正合朕意,既然韋菲菲是愛妃的好友,那朕特賜黃金萬兩,綵緞千幅,擇日完婚,改日朕便讓力士去承辦此事,若何?”李隆基聽楊太真如是說,心下甚喜,看來一切是他多慮了,若是她心裏還想着那人,如何肯把自己日日能見的好友推給那人作妃?

  “謝皇上隆恩……”楊太真又跪下叩謝,芙蓉嬌豔卻越鎮靜:“臣妾會擇日宣召菲菲,同她細商婚姻大事的,皇上務須費心……”她一向柔順刻骨,這般柔順無力的回答,也沒有令李隆基再起疑。

  看到眼前這男子神采飛揚,的確比貞順皇后初次召見那時更具男人魅力,是這後宮多少女人等着皇寵恩遇的人,便如那搬離了梅園,去了上陽東宮的梅妃,繞是他對她再如何忘情,她卻還寫那篇長賦,夢想着一夜恩遇上九重:

  “撇卻巫山下楚雲,南宮一夜玉樓春;

  冰肌月貌誰能似,錦繡江天半爲君。”

  這詩表面上是在讚美她的美,實際卻是在暗諷那段不顧人倫的情事。於此,楊太真實無多言,甚至心底卻有些暗自歡喜,梅妃也算極其精明瞭,好一句“撇卻巫山下楚雲”,那不正是承認了她與瑁哥哥的一段真情嗎?

  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除了感恩和尊崇,卻實在不能愛的,不是這位大唐天子不夠魅力迷倒她的心,而是她的心,早早地給了另外一個人。

  然,李隆基卻管不了這麼多,他的恩遇,如今只給了她一人。這是後宮之中,她遭許多女人痛恨的因由。

  皇上的恩遇,天子的寵愛,沒有人不想得刻骨銘心的。

  可楊太真此時此刻,卻無論如何都歡心不起來。在李隆基爽朗的笑聲中,她的眼神又觸到那顆掉落在地的鮮荔枝,忽地移開,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在心底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提不起精神。

  要如何跟菲菲說呢?她是明明白白告訴過自己,已經有了愛慕之人的。

  (注:貞順皇后:唐玄宗貞順皇后武氏(699年-737年),又稱武惠妃,唐玄宗李隆基的寵妃,父恆安王武攸止,母楊氏。又是壽王李瑁的母妃,因是武氏後裔的緣故,謀皇后位遲遲不得立,後又涉及太子李瑛等“三庶人之死”,害怕成疾,死時年僅38歲,死後,玄宗才得以追贈她皇后之位,諡曰貞順皇后,葬於敬陵,並立廟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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