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雙飛燕子暖玉楓(六)-長生錄
“什麼情不情的,囉嗦什麼!”令狐行被辰弒不慎臉色登時難看之極,一面打鬥,卻一面兀自氣惱於心:“那日在修仙觀,我當真是對小玉太絕情了嗎?”
雖然令狐行武學資質未有辰弒高,但卻貴在沉穩,青雲劍在手,招式嚴謹縝密,此套自創劍法,實乃由*所授那半式“燕燕**”自悟而成,自然是甚爲熟識,劍招若高山流水,行雲而不漏滴水。
辰弒一時之間難以走路,因爲心急煩躁,幾次險些被青雲劍刺中,如今也只得定下心神,同令狐行酣鬥起來。
申屠夔剛剛擊落那雕像,兀自惱怒喘息,卻忽感一股巨力,橫衝直闖,衝面門徑直而來,他心中一凜,不敢小覷,即刻收回聚攏功力,運起九九歸一重陽功勁力,雙掌向前推出。
此功力實乃申屠夔畢生絕學所凝聚,無奈適才使過破碎無雙,真力所剩無幾,又因適才掌打爛那漢玉雕像,因而此時使出這功力,也是處處掣肘。
但申屠夔此力也可謂是勢道洶涌,若羣獅鬇鬡,勢如破竹,直接迎着李淳風出的那昭陽神功功力而去。
兩人掌力猛然對上,又瞬息間各自向後摔倒,回落跌在地上,皆受了對方掌力所震,吐出幾口血來。
李淳風前幾日強自*昭陽神功,早有內傷在身,適才同申屠夔拼掌對接,眼下已是喫罪不小,他嘴角含血,瞪視着對方,心中卻自駭然:“這孽徒的功力果然非同小可,即使是身受重傷,使過那破碎無雙,原道他已耗竭真氣,可如今卻依然能接得住我這畢生絕學的一掌,若是他尚有全力,方纔與之對接,我豈不要命斃於此?”
李淳風不知,其實申屠夔適才出掌對接,也已經竭盡所能,只因李淳風平日專精於修道之爲,對於武學卻又不甚申屠夔精專,即便是多活了幾十年,功力恐怕也只能勉力與之相衡而已。
申屠夔此時也口吐鮮血,傷勢極重,兀自大笑道:“哈哈哈——咳咳……我……今日就是一死,也不會允許你再玷污我的綠兒。只可惜……咳咳……你卻殺我不死!”
李淳風仰頭向天,心中苦悶:“娘子——適才我本已快將那賊子引入我的八卦位正中,可不想那賊子卻看到了你的像,以致於亂了陣位……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莫非……是你不許我殺他是嗎?”
此時他眼神哀傷,又憶起陳年舊事,看了申屠夔一眼,見他也是神情悲苦,苦笑而不覺,更是悲從中來,盯着地上的碎玉塊,嘆道:“一切因你而起,就讓一切因你而”
忽然仙鶴峯天際一聲狂嘯,聲音尖利刺耳,傳來一聲沙啞怪異的長笑,李淳風和申屠夔陡然警覺,可無奈卻因方纔苦鬥,直不起身子。
但聽那人狂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我就是要看看你們兩個老鬼如何了斷那騷狐狸惹下的情債!哈哈哈——”聲音若鬼魅飄過空中,散着恐怖的氣息,在山間久久迴盪。
辰弒一手夾住令狐行的長劍,忽而停住不打。
兩人同時仰頭看天,只見空中雲霧陰霾,飄忽的雲層,濃重而漆黑,若飛沙走石一般變幻不定。
忽而那聲音變得淒厲非常,若女鬼索命一般猙獰:“孩兒——我的好孩兒,你在哪裏啊?在哪裏?孃親想你!嗚嗚嗚嗚……哈哈哈……”又是一陣哀怨淒厲的哭聲,讓人聽來毛骨悚然,瞬即卻又是一陣大笑。
申屠夔道:“是誰?到底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
忽然,清虛子由遠處跑來,驚慌失措的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李老頭兒——莫丫頭和沈妹子都不見了!”他一邊高聲叫着,一邊揮舞着手臂。
忽而幾片竹葉如刀片一般,鋒利無比,裹夾着風力,橫直飛出。
但聽“嗖嗖——”地幾聲輕響,若急弦一撥,勁力非常。
忽而清虛子腳下一崴,身子一側,整個人若失去控制一般,向前摔倒,跌了個狗啃屎!手臂依然直立,雙目睜着,腿上腰上即刻被一片血跡染紅,血跡浸染處,直直地插着幾片竹葉。
那竹葉剛一沒入肉裏,便失了力道,兀自軟弱無力的耷拉下來。
而清虛子雖然疼痛卻沒了聲響,嘴巴張得大大的,那模樣,顯是被人點中了**道。
“啊——飛葉傷人!”令狐行一聲驚呼,心中不妙,觀望周圍衆人也盡皆失色!
試問此世間能如此飛葉傷人的,沒有幾個!全是名頭響亮而不可小覷的高手!
李淳風兀自冷冷一笑,看向申屠夔道:“看來是有人看完了蚌鶴之爭,如今想坐收漁翁之利了!”
申屠夔也是一臉黯然,倒在地上,兀自掙扎了幾下,又跌在了地上,無奈他全身真氣耗盡,若需回覆,尚需一段時日,此時若想自保是萬萬不能了。
辰弒和令狐行自然不再打鬥,跳將到爹爹和*身前,擺開架勢,凝神以對,四處觀望,想知道這神祕高人究竟是何人?
忽而辰弒大叫一聲“不好!”瞬即一張漫天大將四人籠在了中,四人面面相覷,若那神祕人囊中之物,盡皆駭然。
令狐行和辰弒尚有餘力,掙了幾下,卻覺那越掙卻纏繞得越緊,便連令狐行手中的青雲劍也從手中跌落,掛在了上。
申屠夔神情警覺,道:“不用白費力氣了,此乃金剛絲所鑄,除非至剛之物方能破而出,其餘盡皆無計可施。此金絲,當今世間,只有一人才有!”
李淳風臉上一驚,和申屠夔對視一眼,凜然道:“你……是說……是那人!”見申屠夔點點頭,心中那個答案便更自肯定,道:“冤孽啊,冤孽!”便急忙盤腿而坐,運功調息,以待突圍。
申屠夔也兀自嘆息了一聲,垂下頭去,跟着閉目調息,嚴陣以待。
驀地裏,平地一陣風起,卷着地上的泥沙竹葉,肆意翻飛,一時間沙塵漫天,若風捲雲涌。
辰弒不得不以手半遮面,眯着眼心下也更自謹慎駭然,到底是何人,便連爹爹和李淳風也如臨大敵呢?
忽聞天空響起一人高語,如泣如訴,細細辨來,卻是一詩,編唱的小曲,聲音悲涼而沙啞。
“南國佳人傾人意,
月夜深深笙歌舞,
佳人眸睇一回
……”
但聽那沙啞聲音吟道此處,卻不再吟唱下去,瞬即空中便有紛紛揚揚的竹葉,悄然無聲地散落而下,在那片沉默中,顯得格外孤獨而寂寞。
令狐行呆呆地望着那些至高處而下的竹葉輕旋,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驚道:“哪堪……情深願白頭?”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和申屠夔,兩人此刻都自閉目調息,腦際騰起冉冉白氣,卻皆背脊衣袍溼透,似乎格外辛苦調息內氣,只因這人真如江湖上那般厲害?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辰弒臉上,見他也是一臉愕然。
辰弒道:“是……江湖傳言,那二十年前的‘白夫人’!”
令狐行點點頭,這是兩人相見以來,第一次同意對方的觀點,道:“可那是二十年前,那個時候她便被稱爲了白夫人,想來已是很老了,如今恐怕更老吧?”
辰弒搖搖頭,扯出一絲苦笑道:“錯了,若你以爲白夫人二十年前是個老婦人才被稱爲白夫人就大錯特錯!相傳二十年前,白夫人並非白,她本名南宮楚楚……”
“南宮楚楚?”令狐行回思一想,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好似在何處聽過,忽而,那日在風坡嶺力鬥衆人的絕色身影,在他腦際一閃而過,心中爲之一震。
辰弒點點頭,又道:“據傳當年她在武林大開擂臺比武招親,卻是驚豔全場,那些前去比武的人爲了她,爭得你死我活!不過,此處二十年前一次武林浩劫之後,她便如消聲滅跡一般,只是江湖上偶爾還會有她出現的傳言,但聞她出現之地,必定會先唱一段白詩曲,是以才叫她白夫人……”
“哈哈哈哈——”
空中又響起那人凌厲的笑聲,震徹整個仙鶴峯山頭。
令狐行辯聽之下,那笑聲雖不似那日在風坡嶺聽來那般沙啞,卻好似也不如一個小姑娘的聲音那般清脆,況且那聲音飽含極重的怨氣,讓人聽了禁不住戰慄不已。
瞬即間,前方頭頂四面八方,約莫二十餘個白衣蒙面人從天而降,圍成了一個大圈,將中人包圍其中。
令狐行一見,更加駭然,“*這仙鶴峯地勢險要,四壁陡峭,怪石嶙峋,但凡想攀上此峯,必定要有上層的功力,至少也是輕功極高的高手,方能平安上此峯頂!”他不由得看了看那被申屠夔的內力損毀的上峯必經之路——梅花懸鏡廊,心下黯然:“若是那陣不毀,定能阻住這許多人的,怎麼如今什麼事都碰到了一起?”
忽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驚駭,道:“糟了玉呢?”他四下裏搜尋,在方纔那堆碎石處,卻見不到小玉的身影,他記得她方纔好似是暈倒的。
令狐行急忙回過身,一把抓住辰弒的右臂道:“小玉呢?小玉呢?剛纔她暈倒了,你怎麼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
辰弒眼神四處搜索,其實方纔令狐行剛剛叫出聲的時候,他也是神色驚慌,早便在搜尋了,可始終不見她身影,也是有些懊悔,可一聽令狐行如是說,卻是哭笑不得,他一攤雙手,道:“她沒有暈,好不好?她應該能夠照顧自己的……”其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也是莫名一陣慌張,沒了底氣。
“嘭——”
令狐行聞言已經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怒道:“你怎麼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裏?小玉根本就不會照顧自己,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定是不饒你!”
辰弒聞言一驚,身體一震,心中那種感覺更自驚慌,若是往常別人打他一拳,他定是要十倍相報,他一貫主張男子漢大丈夫,就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有仇必報”,可這一次卻着實懊悔自己的失誤而沒有還手。倒是因了那金絲的阻隔,那一拳倒是使不出什麼力道的。
辰弒笑笑,舔舔嘴角的血跡,道:“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令狐行怒不可遏,道:“你如今自身難保,怎麼保證她沒事?”
一想到他們如困獸落的悲慘境地,他心下更慌,咬着牙,運勁伸手兀自拉扯那些金絲線,恨不得立即破而出,可無奈他手上的即使運起了同仁同宗心法的勁力,那力氣一觸碰到那些線便若泥牛填海,他折騰了半天,已是滿頭大汗,還是無濟於事。
辰弒道:“還是省點力氣留着吧,若是小玉真的有什麼事,一會若能成功脫逃,我們總得有力氣衝殺出去救人吧!”
“你——”令狐行氣得說不出話,可又覺他的話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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