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古老的一族
“你聽說的?”
“一個御史,馬周。”
“你和他認識?”
李百藥稍稍點頭,“只是認識而已,御史臺最近查問外交院的賬目,來禮部談過話。”
“查我們的賬目。”
李百藥點頭。
張陽愣是無語了好一會兒,“這件事怎麼不早說?”
他整理着這裏的書籍,“張尚書自詡光明磊落,活得坦蕩自然不用懼怕。”
古人的豁達有時候不能理解。
尤其是李百藥這種非常具有標杆性的文人,這類文人並不在朝中擔任要職,卻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張陽也站起身,“當真不養老?”
李百藥搖頭,“人生這麼有意思,今天與尚書交談下官以爲這種事情應該多經歷一些。”
他是不肯告老,像他這種人要是離開了朝堂,或許他的人生也就結束了吧。
心中很沉重,這種感覺並不好。
張陽走出禮部現在很想衝出去找高士廉,去找他問清楚憑什麼可以擺佈他人三年光陰,他憑什麼。
一個太監腳步匆匆而來,“張尚書,陛下召見。”
張陽揮袖道:“不見!”
“什麼?”太監使勁眨了眨眼,再確認是不是聽錯了,又是上前,“張尚書,陛下召見。”
張陽不耐煩道:“我說了不見。”
老太監看着張陽黑着臉任性的樣子,真想當場跪下了,“張尚書就不要爲難老奴了。”
張陽這才停下腳步,“看在大家都不容易份上,我還是去見見。”
這老太監時常陪在陛下身邊,時常來傳旨的也是他,帶話的還是他。
“還不知道這位公公怎麼稱呼。”
老太監陪着笑臉,“老奴在宮中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問起名諱。”
張陽詫異道:“你沒有名字嗎?”
“老奴就是一個無關輕重的人,不會有人來問的。”他的話語頓了頓,還是講道:“老奴姓王,以前是秦王府的掌事。”
張陽繼續走着,“上次給你的鹹鴨蛋喫完了?”
老太監道:“確實喫完了。”
“我下次讓家裏人再給你送點過去。”
“老奴怎敢收。”
“都是一些家常喫食,你也別推託。”
“張尚書這邊請。”他笑着帶路。
已經想不起來凌煙閣是從何時落成的,張陽跟隨走入這座閣樓。
閣樓並不大,就在太極殿邊上。
李世民站在其中手中拿着一幅畫像,“你可知這是誰的畫像?”
張陽上前瞅了一眼,“這不是我嗎?”
李世民點頭,“閻立本有個弟弟,他叫閻立德畫技一流,不論是人還是景物過目不忘便可畫下來。”
“此人要是去大理寺任職,長安城的治安便能再上一個臺階。”
李世民古怪地看了眼張陽,“如此畫師去大理寺豈不是荒廢,朕還要他多畫大作。”
“陛下,大作不常有,但若是在大理寺能夠實實在在地起作用。”張陽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這人比較講究實際,陛下不要見怪。”
李世民收起畫卷,“朕還在猶豫要不要將你的畫像掛在凌煙閣。”
張陽嘖舌道:“等有朝一日臣被陛下的一道旨意處斬,人頭落地生死道消,陛下還可以時常來這裏祭奠我,嗯!甚好。”
元宵宴的時候,君臣倆人還吵得不可開交,事後陛下徹夜未眠。
站在門外的太監,聽着其中平靜的話語聲,心裏也是想不明白,君臣之間的關係真是微妙呀。
前幾天還是仇人一般,現在竟然能夠心平氣和地談話。
匪夷所思……
李世民走向凌煙閣的二樓,“當年朕的秦王府十八學士都是才智過人之輩,也有才華斐然之學士,只惜歲月不饒人,這十八學士當下還剩幾人?等過幾年又還剩幾人?往昔一壺濁酒對月當歌,豪情壯志都已不在。”
來到二樓,這裏的寬敞很多,木質的地板並不結實,走在上面嘎吱作響。
李世民轉了一圈,“你說朕把你的畫像掛在何處較爲合適?”
張陽瞅着牆壁,要是這面牆上掛着自己的畫像……
“陛下,我總覺得不太吉利。”
“是嗎?朕覺得很好,早在秦王府的時候朕就有這個想法了,現在朕要在這裏掛滿功臣畫像,讓朕銘記也讓後人銘記。”
能夠入凌煙閣的人不多,李世民修建凌煙閣後便有了名傳後世的二十四功臣。
不過大唐之後的幾任皇帝又在凌煙閣中加了不少人,也換了不少人。
不論怎麼換,怎麼變。
只有在天可汗立凌煙閣,最初入此閣的二十四功臣名傳後世,也是功勞最重大之人。
李世民已經收起了畫像,“你的畫像先不掛了,你年輕資歷尚淺,也無軍功在身,比不得當年與朕征戰天下之衆人。”
“陛下英明。”張陽點頭。
“你若是功績夠多,也該入凌煙閣,你看看這面牆正好可以用來掛畫像,朕要將這裏擴建一番……”
聽着皇帝的話語,他講述着對以後凌煙閣的佈置。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終究要列出來。
李世民還是這麼做了。
張陽靠着樓臺的欄杆繼續聽着皇帝的講述。
好一會兒,李世民又看向太極殿,“朕明白你的用心,驪山鑄鐵術不能輕易交給他人。”
“驪山鑄鐵術?”張陽點頭道:“多謝陛下賜名,以後還請陛下爲我驪山鑄鐵術冠名。”
已經習慣了張陽這種古怪的話語,李世民雙手放在欄杆上,“倭國使者的國書朕看到了,他們想要書籍,也想要派人來大唐讀書,學我大唐風采,你覺得如何?”
“陛下三思呀。”
“不好嗎?”
“陛下,養虎爲患呀。”
李世民又是點頭,“朕知道你就是那隻虎,你纔是養虎爲患,許國公連夜給朕遞交了奏章,說是讓朕提防你。”
“我不喜歡這種對人不對事的行爲。”
“高士廉對你確實有成見,從見到你第一面就有了這般成見,朕記得是在天台山的時候。”
“不管我怎麼樣,陛下剛剛說倭國的國書,此事是否有待商榷,之前他們想要求個國號,被我們外交院打回,現在還不死心,其心可誅。”
李世民冷哼道:“有你其心可誅?”
“陛下還想不想要倭國的銀餅了?”
“與你談國事很累。”
“旨意難違,陛下以爲我想來嗎?要不是臣現在就告退,回家哄孩子去了。”
“你站住。”李世民甕聲道:“倭國的事朕會再考慮的,朕也去一趟你家,用飯!”
當門外的太監得知陛下和張陽一起去用飯,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君臣吵架之後關係更好了……
陪着皇帝回家是一件很苦惱的事情,還要擔心他會不會被路邊的小石子絆倒。
“你平時都是走這條小道回家?”
“對呀。”張陽點頭。
“朕從來都是走朱雀大街。”
“陛下乃天可汗,當然要走大道,做大事。”
回到家中,兩個小丫頭正在與小熊玩藤球,小武和徐慧一人一隻球,一齊扔向小熊。
小熊以一敵二每一次都能將球頂回來。
見到父皇,李玥連忙行禮,“父皇。”
藤球落地,小武和徐慧也是行禮。
做皇帝的不會見外,他熟門熟路地打開一個竹筒,倒出內部的茶葉泡上一碗茶水,悠哉喝着。
“若朕年過五十,你也正值三十有餘的壯年,讓你入凌煙閣的不該是朕。”
“是下一個陛下?”
“你們這輩子的人與朕這輩的人不同,不該由朕說了算,你還有大好的年華。”
張陽親自給皇帝做了一頓飯。
家裏沒有酒水,喫着寡淡,醬牛肉早就喫完了,李世民也沒什麼胃口,興致寥寥離開。
站在家門口等看不見陛下的背影了,這才走回院中。
李玥收拾着碗筷,“陛下讓夫君入凌煙閣?”
“說起過。”
“聽說父皇早年前就有給秦王府十八學士立畫像的念頭。”
“你的意思是他不會讓我入凌煙閣,只能論輩分,進凌煙閣都是長輩,我一個晚輩現在不合適。”
“夫君的功績也足夠資格了。”
與安延偃相處了兩天,許敬宗大致有了瞭解。
第二天,和往常一樣下了早朝,許敬宗一路說着,“此人會說吐蕃話,西域話,突厥語更是說一些波斯語,他們一脈人在西域遊蕩,通過販賣諸國間的物產來獲取利益。”
“他不是葉護可汗身邊的謀士,他時常與葉護可汗買賣兵械和糧食。”
“也就是說西突厥是他的大客戶?”
“張尚書所言不錯,突厥兩位可汗開戰,他也從中賺取了不少的利益,這一次來大唐他是主動請纓。”
張陽停下腳步,“如果戰事停了,他的利益也就沒了,他比我們更希望戰事可以繼續。”
“下官也是如此以爲。”
“他擔心的就是大唐馳援西突厥。”
原本外交院的安排就沒有馳援西突厥一說,至於事後如何安置,頂多是讓高昌人去給他們收屍而已。
大唐需要收復西突厥,更要收入版圖,建立都護府,形成一片西面的屏障。
只要西面穩定,外交院就有更多的精力對付東面。
昭武九姓在絲綢之路上是有名的商賈,他們甚至可以得到諸多消息。
這樣的人對外交院來說可以利用,而且是一套非常成熟的情報系統。
這要是能夠與外交院合作,可以讓情報來源再上升一個臺階。
見張陽一言不發,許敬宗小聲道:“此人是否要殺之後快?”
“老許,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不喜殺生,我是好人。”
“那就抓他的家人要挾他,不怕他不就範。”
“是個好辦法,那麼去哪兒抓呢?”
許敬宗陷入沉默,西域茫茫大,去哪裏找這些昭武九姓的後人。
“唐玄奘最近在做什麼?”張陽突然問道。
“之前送消息來說與松贊干布聊着佛法,相談甚歡,去年隆冬時節他便出發前往了天竺,按照腳程來算他應該進天竺地界了。”
張陽琢磨着,“你說讓他去倭國怎麼樣?”
許敬宗苦笑不已,“張尚書的想法實在是……”
“我就開個玩笑,倭國不是想要書籍帶回去嗎?我們給他們佛經,他們好好研習佛經無法分心看其他的書籍,並且等唐玄奘回來了,就讓他考校,答不對就斬首,不用心學習佛法就是對我們大唐的不敬。”
“……”
“老許,你怎麼不說話了?”
“張尚書如何以爲這個唐玄奘會回來?”
“我猜的。”
許敬宗搖頭嘆息,“張尚書都二十多歲的人,遇事不能像小孩子那樣去猜。”
外交院裏裏外外都很忙,張陽對許敬宗道:“你叫聲大素和大象兄,我們去那邊的酒肆邊喫邊談。”
“喏。”
許久沒來,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樣。
店家笑呵呵迎上前,“恩人許久不來了。”
張陽點頭道:“最近煩心事太多。”
“需要小人做些什麼?”
看許敬宗帶着大象和大素前來,張陽擺手道:“我自己可以應付。”
店家擺出笑盈盈迎客的模樣,“恩人需要喫些什麼?”
“茶水,羊肉,再來四碗羊湯,四張餅。”
許敬宗帶着倆人坐下,店家端上羊湯與餅,還有一碟羊肉,特意端了一盆水洗手。
張大素洗着手,“確實餓了。”
和張陽一起喫飯有個規矩,那就是飯前必須要洗手。
外交院的人手越來越多了,人多口雜,會議要保密。
“老許,你和他們說說那個昭武九姓的後人。”
“昭武九姓?”張大素訝異道:“這是很古老的一脈了,現在還有他們的後人?”
許敬宗點頭,“不僅有,還是個很狡猾的人物,想殺之後快又覺可惜。”
一聽要殺人,張大象勸道:“三思而後行,秋後處斬的犯人時陛下都要猶豫再三,這種事情當多多思量。”
張大素嘴裏嚼着餅,“又不能殺,又這麼多麻煩,就讓他這般胡鬧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