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兩位“歹人”
李治怒目看着這座城,要不是李君羨攔着,他很想衝進去抓住李佑,將他狠狠揍一頓。
李君羨的目光看着地上的箭矢又道:“晉王殿下,不該站得這麼近。”
“李佑!你滾出來!”
又一次朝着齊郡城大喊。
晉王殿下的嗓音響徹四野,狄仁傑看向城頭上時而走動的人影,這喊聲城頭上的人肯定是聽到了。
“姐夫說的沒錯,天家就是事多,臉都被他丟盡了!”李治想到這些天從齊州逃出來的鄉民,再看到四周的堅壁清野,還有父皇憔悴的神色。
他嘆息一聲,在冷空中吐出一團白霧,低聲道:“李將軍帶火炮了嗎?”
李君羨回道:“帶了三門。”
“給本王轟開這城門。”
李君羨皺眉道:“驪山與陛下有過約定,火炮不能對着中原鄉民使用,不能有手無寸鐵的人死在炮火下。”
李治不悅道:“當初對付范陽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李君羨又回道:“那也是確認不會傷人材使用的。”
火炮此物一直都是對外使用的,對內能不用就輕易不動用,這是驪山與陛下的約定。
這也是驪山與陛下對天下人的保證。
夕陽落在這座郡城顯得格外地蕭條。
公孫小娘子騎着一匹馬兒跟在後方,她的眼神堅定,只要晉王殿下該衝上前,她也會義無反顧衝上去。
面對李治的怒火,狄仁傑顯得更冷靜,他低聲道:“殿下,先紮營休息,齊王就在城內,他跑不了。”
李治回過神又怒目剮了城池一眼,這才讓馬兒掉頭回去。
營地紮在齊州城外三裏處,李治跟着李君羨先去了大帳中。
張柬之在冷風中縮着脖子,“在下去方便一下,仁杰你也要方便吧?”
狄仁傑看了張柬之一眼就覺得他很不爭氣,“三歲小孩嗎?方便也要人陪着。”
張柬之捂着肚子道:“也不知道齊王會不會派刺客來。”
聞言,狄仁傑還是陪着他去了一處野地裏方便。
齊州地界顯得更冷了,北風呼嘯還帶着一些雨水,狄仁傑哆哆嗦嗦等着張柬之了事。
夜色籠罩這片大地。
在城外駐紮的第一天無事發生,李君羨向李治稟報着情況,“老夫派了十餘人想要潛入城內,都被發現了,他們看守得很嚴。”
李治頷首道看着沙盤,“從這沙盤中也不清楚城內的情況,以後該讓各州府,各城都繪製城內的建築情況纔好。”
“將軍,刑部尚書劉德威到了。”
李君羨頷首道:“讓人入帳議事。”
劉德威走入營帳中,李治這才見到了這位刑部尚書,他長得很高大,早年就聽說過這人的戰功,徐州彭城人,大業年間跟隨裴仁基鎮守江淮。
後來歸順了李密,後來又隨着李密歸唐,也是當年李元吉手中的舊人。
得父皇賞識留任刑部,如今官遷刑部尚書。
劉德威頷首道:“齊王反心已定苦苦勸解無用,攻城吧。”
李君羨沒有做聲,目光放在了晉王身上。
李治失落道:“再等等,本王再去外面勸勸他。”
看到李君羨和李治對齊王還抱有希望,劉德威嘆息一聲。
三人中只有劉德威見過齊王李佑的惡行,他低聲道:“如果殿下與李將軍也見到了齊王的惡行,便不會這般猶豫了。”
又是三天時間,城中還是沒有動靜。
這天夜裏,狄仁傑對張柬之越發不耐煩,起夜解手還要人陪着。
在冷風中縮着脖子站在林地中等待,忽聽有話語聲,狄仁傑警覺起來,尋聲看去又不見人影。
張柬之提着褲腰帶哆哆嗦嗦而來,“仁杰,回去吧。”
狄仁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仔細聽着,隨之又聽到幾聲灌木叢中的腳步聲。
張柬之也覺得奇怪,便也尋聲看去。
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張柬之躲在一棵樹後正瑟瑟發抖。
狄仁傑抽出了張柬之腰間的刀,一介白身就算是隨軍出來也不能帶刀。
倒是張柬之身上裝模作樣有一把木刀。
走近一些之後,看到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人像是被捆着,前方有個人拉着繩子,正拉着後方的一個人小心翼翼前進着。
狄仁傑看了看方向,他們不是朝着大營去的,而是朝着齊州城去的。
“仁杰,我們去叫兵馬來將他們抓了!”
聽到耳邊的話語,狄仁傑先是瞪了一眼,這個如蠢貨一般的張柬之。
心中計較了一番,這個時候去找兵馬前來捉拿,對方肯定跑遠了。
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要去齊州城?
狄仁傑心中有了打算,便悄悄跟上前。
那人走得謹慎。
“柬之,你拿住身後被捆的人,我去拿住那個提繩的人。”
“喏。”
張柬之聞言,便衝了上去。
狄仁傑剛想說先別動,這甕貨就這麼衝上去了。
心中頓覺懊悔,也咬着牙衝上去。
林中響起一聲慘叫,張柬之被那人一腳踹在地上,眼前的兇徒拔出了一把真刀,他大喊道:“狄仁傑!救我!”
刀光凜冽,對方就要提刀揮下,手中的動作頓時停滯了。
狄仁傑手拿着木刀抵在這個兇徒的後背,“別動!”
“你們是什麼人!”
對方問道。
“領軍衛兵馬,奉命討逆!”
“呵呵呵……沒想到栽在你們手裏。”
狄仁傑手裏拿着木刀,心頭也很慌,好在那個被捆綁的人沒有揭穿。
而眼前提着刀的人也沒有回頭看。
收到狄仁傑的眼神示意,張柬之又是一咬牙,心一橫起身奪了這個人的刀。
倆人這才放鬆下來。
那人見狄仁傑只拿了一把木刀,惱怒地要衝上前,張柬之手中的真刀便橫在了脖子上。
這一次張柬之有了膽子,“嘿嘿,仁杰好手段,某家沒丟人。”
狄仁傑苦笑一番,心說這個人去偷襲還失敗了,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這個草包早沒命了,他到底在得意什麼。
再看那個被捆着的人,他穿着的官服,嘴裏被塞着布說不出話。
狄仁傑與張柬之押着兩人走向營地。
大帳中,李治,李君羨,劉德威三人還在爭論是否要攻城。
營帳外,守衛來報,“將軍,殿下,劉尚書,狄仁傑與張柬之抓了兩個歹人。”
“歹人?”劉德威有些好奇。
狄仁傑與張柬之押着人進入大帳,這兩人很狼狽。
李君羨頷首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個被捆着的人支支吾吾示意嘴裏塞着布。
張柬之拔出他口中的破布,這布還塞得挺深。
破布出口,這人長出一口氣,而後怒目看向被押着另外一人,開始了對他的毆打。
張柬之與狄仁傑皺眉看着這一幕。
“這兩人是仇家不成?”
打了好一會兒,穿着官服的人這才重新站起身,回道:“下官會雲縣尉遊文芝。”
李治指向另一個被打的人,“那他是……”
遊文芝回道:“這人叫許絢會,是劉蘭帳下的謀士,是齊王的人。”
狄仁傑輕聲一笑,低聲道:“果然如此。”
沒想到朝中苦苦追尋,竟在這裏抓到了這兩人。
李治頷首道:“劉蘭謀反,是你們兩人的安排?”
許絢會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也不作聲了。
遊文芝回道:“下官幾次勸阻劉蘭勿要謀逆,是這人幾次三番遊說劉蘭將軍,他是齊王的人,也是受齊王的意思想讓劉蘭將軍對付驪山。”
“這廝還想收買下官,給齊王爲虎作倀,下官不從,此人便要將下官綁去進獻齊王。”
李治瞧着遊文芝沉聲道:“你是好人?”
狄仁傑再問道:“那當初朝中要查問,你跑什麼?”
遊文芝回道:“齊王派人給下官送過禮,下官也收了,家中還會有齊王招攬下官的書信,那是貞觀十年的事了,下官糊塗,當初有過動搖。”
“自知解釋不清,便逃了,不承想被這廝在半道上擄了,實在可恨!”
說罷,遊文芝又踹了許絢會一腳。
這個許絢會是個乾瘦的中年人,一身書生模樣。
他抱頭在地一言不發,哆哆嗦嗦,畏懼得不行。
李君羨不想看這出鬧劇,也覺得此間曲折帶回朝中與劉蘭對峙就什麼都清楚了,“帶下去。”
人被帶出了營帳,張柬之的腳步也狄仁傑也走了出來,他問道:“仁杰,我們二人這是立功了?”
狄仁傑稍稍點頭,“算是吧。”
“在下有了這等功勞,想必能夠入仕了?”
“你想得美。”狄仁傑搖頭道:“頂多得個方便的差事,或者是在弘文館當個看管?四方館做個主事?”
張柬之搖頭,“那不行,某家不能做這般閒雜。”
“那你還是要參加科舉,除非你活捉了齊王,並且還給帶回長安城。”
“仁杰,真愛說笑。”
李治還在與李君羨在大帳中說着話。
有侍衛來稟報,“殿下,遊文芝說願去齊州城勸說齊王。”
李治回道:“不行!”
“可是……”侍衛猶豫了片刻又回道:“他說若不去齊州,他寧願餓死,他能讓齊王回心轉意。”
“他有什麼手段讓李佑乖乖去長安?”
“他倒是沒說,只是說讓不讓他去齊州遊說,他便餓死。”
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遇到這麼複雜的事,李治心頭很糾結,還是起身走出了大帳。
這裏的兵士很忙碌,李君羨打算繼續圍困齊州城。
走到囚車前,李治看着落魄的遊文芝問道:“你爲何要去見齊王。”
遊文芝知道了眼前這個少年是晉王,苦澀一笑,“下官收了禮,想必齊王兵敗定會將下官說成共謀。”
狄仁傑聞言,小聲道:“你現在去投奔齊王還來得及,他說不定會接受你,許絢會被關在這裏,只要他沒和齊王通信,在齊王的心裏,你依舊是共謀。”
“下官不會投奔齊王的,其實知曉劉蘭的意圖下官就想要去勸說齊王,又豈會因同路而被那廝擄了,非是要逃跑,若下官被朝中查問,便再也見不到齊王,也無力勸他歸返。”
狄仁傑皺眉道:“你大可以不去的,只要解釋清楚,朝中就算是要治罪也是從輕的。”
遊文芝不答話。
三人就這麼看着他。
像是在猶豫了,遊文芝嘆息道:“若是能給下官留個身後功名,只要不是反賊,去又何妨,死了又何妨。”
李治讓人將他放出來,又吩咐道:“如果見不成,你就找機會逃出來,就算是委曲求全留在齊王身邊也可以再尋機會,將來本王幫你扶正。”
遊文芝緩緩點頭,“謝晉王殿下,就算殿下不說,下官也早有打算勸說齊王迷途知返。”
李君羨安排了幾個機靈的護衛照看遊文芝。
李治拿出一塊琉璃鏡片,對其中一個侍衛道:“這個鏡片能夠反光,隔着幾裏地也能夠看到,如果城中有變故,便在城頭上放下這塊鏡片。”
鏡片只有巴掌大小,悄悄放在城牆的磚石後頭便可。
做好了這些準備,遊文芝收拾一番,帶着三個侍衛趁着夜色走向齊州城。
齊州城內,守衛齊州的是齊王身邊親信燕弘亮,此人臨近大仗還在喝酒。
他坐在城頭上,“哈哈哈!晉王就帶着一千兵馬就敢來攻城,朝中真是沒人了。”
“報!”士卒來報,“將軍,有個叫遊文芝的人在城下求見。”
“哪個遊文芝?”
“是會雲縣尉遊文芝。”
“哈哈哈!”燕弘亮大笑道:“他是齊王的故交好友,快快請進來。”
城門打開了一道縫隙,李治拿着竹筒望遠鏡,看清了遠處的情況,城門開了,有人拿着火把出來,將人帶了進去。
狄仁傑好奇道:“這是何物。”
“這個叫驪山望遠鏡,可以看到遠處的風景。”
“哦?”張柬之也來了興致,“還有這等寶貝?”
李治將望遠鏡給了這倆人。
狄仁傑把玩着,拿着望遠鏡眯上另一隻眼,單筒望遠鏡看向遠處的齊州城,“好寶貝,連城頭上佈防都能看清楚。”
“當真?”
張柬之來了興致,拿起望遠鏡看着遠處,“咦?除了火把,只能見到一片漆黑,這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佈防?你是怎麼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