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朝野不寧

作者:張圍
一聲令下,一羣年輕的文吏便應聲上前,雙方當即打了起來。

  這裏的官吏多多少少都有背後的宗室王公照顧着,還沒有人敢在此地如此放話。

  更不要說宗室中人對外戚反感,尤其是長孫無忌,張陽這等外戚更是嗤之以鼻。

  皇帝的親戚也有食物鏈,通常是皇帝的兄弟排首位,之後是皇帝的堂兄,再之後是一些叔伯的後人。

  皇子是他們最親近的對象,也是這個食物鏈的最頂端。

  而外戚,則是宗室中人都排斥的對象。

  外戚與宗室兩家向來不和睦,也虧得長孫無忌平時裝着孫子,也有李世民從中周旋,宗室沒有與外戚撕破臉。

  而宗室中人本就是對驪山與趙國公有很大的成見。

  這一刻張陽更是帶着人直接走入了宗正寺,更是要將這裏的人都趕走。

  衆人的怒火也在這一刻被點燃了。

  雙方就像是炸了火藥,在宗正寺內轟轟烈烈打了起來。

  關中民風向來地彪悍,大唐的朝堂更是彪悍中的彪悍。

  官吏之間吵架吵不過,打架動手腳,被打得幾天下不了牀的事情並不少見。

  ……

  聽說那位多年不來長安城的驪山縣侯終於回來了,而且更罕見的是這位縣侯竟然上朝了。

  裴炎腳步匆匆而來,站在宗正寺門外,臉上帶着這個年紀的人特有的緊張與期待。

  只是剛走到門口,卻聽到官衙內怒罵聲與哀嚎聲混成了一片。

  “嘶……”

  裴炎倒吸一口氣,緊接着有三兩官吏踉蹡走了出來,看模樣傷得不輕。

  忽聞有官兵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再一看來人竟然是金吾衛的人。

  “何人在此地鬧事!”有官兵怒喝。

  只見官衙內的混亂依舊,那些金吾衛一擁而入前來勸架,這一下倒好,官衙內更混亂了。

  裴炎轉過身背對着宗正寺,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宗正寺打得火熱,更有宗室中人的部曲前來“勸架”但此刻的情形是更兇了。

  許敬宗聽聞這個消息很是淡定,他悠哉地剝着聽着茶葉蛋,又聽着新收的手下郭正一的稟報。

  “許侍郎,聽說那幾家宗室的部曲都去了,縣侯恐凶多吉少。”郭正一的神色凝重,又道:“這該如何是好呀。”

  許敬宗眉眼一挑,“怎麼?你去調一支兵馬前去馳援?”

  “呃……”郭正一欲言又止,低聲道:“下官要是可以調動兵馬,現在就已在路上了。”

  許敬宗眉眼一挑,剝了顆光滑的茶葉蛋交到了郭正一的手中。

  “許侍郎……”

  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敬宗安慰道:“無妨,宗室那些人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嗎?爲什麼讓張陽在這個時候任職宗正寺卿?”

  “下官愚鈍。”

  “那是因縣侯有着一身浩然正氣。”許敬宗重重點頭道:“他天下無敵,這點小場面,算得了什麼。”

  幾個太監在皇城匆匆而過,他們快步走到了太液池,走到陛下的面前,“陛下!宗正寺打起來了,那張左丞……”

  李世民喝着茶水,正在看着一篇文章,正是現在那些學子專研的束水衝沙之策。

  見沒有迴應,那太監又問道:“陛下?”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沉聲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已調派金吾衛,去宗正寺勸阻了。”

  “那就行了,以後與宗正寺相干的,就不用稟報朕了,交給太子就好。”

  “喏……喏。”

  宗正寺內的打架還在繼續,自從金吾衛的一支兵馬十數人加入之後,這裏的羣架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張陽坐在上座依舊淡定自若地喝着茶水,身前有李義府帶着人結成一堵人牆,零星有人想要衝過來了,零星的拳腳打過來,他們都攔住了。

  不多時,這裏的羣架已進入了尾聲,因張陽帶來的人不少,宗正寺與金吾衛竟輸在了人數上。

  衆人紛紛倒在地上捂着傷口。

  張陽這才站起身,對李義府道:“將這些人都丟出去。”

  “喏!”

  又過了片刻,太子右率副統領李安儼帶着人來了,見到宗正寺內的情況也是咋舌不已。

  一個個身負重傷的人被拖了出來,還有不少人罵罵咧咧被拖出了宗正寺。

  見狀,李安儼快步上前,“縣侯可在?”

  張陽喝着茶水目視前方,皺眉道:“是太子殿下來問罪的?你們來晚了呀,我已經將這個地方打下來了。”

  “呵呵呵……”話語接着道:“安儼老兄,說來慚愧,我這個宗正寺卿前來上任竟如此艱難,本是爲社稷謀福祉的府衙,我前來赴任卻要像攻城略地一般奪下來。”

  張陽放下茶碗,“如果太子要責罰,我也認了,但陛下旨意我不得不從,我也不得不這麼做。”

  李安儼連忙行禮,“縣侯這是說的什麼話?末將不是來問罪的,是太子殿下命末將來看看縣侯可有受傷。”

  “倒是沒有受傷,只是可憐這些跟隨我的年輕士子受了毒打。”

  倒有個還沒被拖出去的宗正寺文吏怒道:“張陽!明明是你毒打我等。”

  張陽淡淡道:“打架是相互的,明明是你們先動的手。”

  “你放屁!”

  李義府拎起這個孱弱的文臣拖出了府衙,又在府衙門口進行一頓毒打,對方慘叫好幾聲這才停歇。

  隨後,李義府又回來稟報道:“縣侯,那人招認了,是他們先動的手。”

  張陽攤手道:“果然,公道自在人心。”

  聞言,甚至有剛被拖出去的人氣得當場昏厥過去。

  李安儼道:“既然縣侯平安無事,下官就回去稟報了,可以留幾個護衛保護縣侯的安全。”

  “不用了,你回去吧。”

  “喏。”

  天可汗吶,天可汗吶,你到底教給了我一個什麼樣的宗正寺。

  就連太子也想在這裏放一兩個眼睛。

  張陽也不想以後身邊總是跟着一兩個人記着一舉一動,還向別人稟報。

  再看向眼前這些人,張陽走入宗正寺的後堂,這裏放着不少的書卷,看卷宗上的灰塵很厚,多半是有些年月沒有動過了。

  張陽雙手揹負往後堂走着,這裏有三兩間屋子,還有一個破落又雜草叢生的後院。

  看向身後的李義府問道:“你我年紀相仿,也一直幫着驪山做事,但你我見面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下官願爲縣侯辦事。”

  張陽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年那個太常寺的樂童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義府回道:“已經安排他回鄉了,不會再來長安城。”

  “呵呵,還以爲你真把他殺了。”

  “我們安排一具體形相似的屍體,太常寺卿又是個愛財之人,讓許侍郎買通之後,事情就好辦了,至於那個叫秦英的道士想要蠱惑太子殿下,那人的死與下官無關,不過許侍郎猜測是李君羨下的手,陛下授意的。”

  “因時候巧合,大理寺將兩個案子並在一起查問,最後不了了之,算是結案了,大理寺少卿孫伏伽也察覺到是陛下的授意,便不再繼續追查了,事已過去多年,不會再有人追究,縣侯放心。”

  李義府說完,皺眉道:“只是這叫稱心的樂童究竟是何人物?”

  張陽嘆道:“他留在這裏便會給長安城帶來禍患,你知道每一次科舉之前,不論那些學子是否入仕或者落榜,我都能提前讓許敬宗招攬到優秀的才俊嗎?”

  “縣侯任職尚書省左丞,每年科舉都能夠得到名冊,可只是名冊就能讓縣侯發現這些才俊,下官時常不解。”

  “因爲我無所不知,諸如裴炎,郭正一,裴行儉,薛仁貴……”

  聞言,李義府神色凜然,對此深信不疑,連忙道:“下官這就去讓人去將稱心殺了,以絕後患。”

  錯愕一笑,張陽頷首道:“義府,你覺得這宗正寺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掌管皇族事務,管宗族,外戚譜碟……”

  拿起一份卷宗,張陽繼續道:“你接着說。”

  “喏。”李義府雙手作揖接着道:“護陵廟,主持祭奠,有時也是皇帝儀仗……”

  看完了兩份卷宗,他也說完了。

  張陽洗去手中的灰塵,又道:“其實你們都沒有看出來,其實這裏是封建的核心,也是宗室各路王公的斂財之處,更是他們犯錯後的庇護之所,這是一個喫人的地方。”

  縣侯的一番真知灼見,李義府如醍醐灌頂,“下官受教了。”

  “從現在起宗正寺這個地方要改變,我要將這裏從一個豢養宗室的所在,改成監察宗室各路王公的官衙。”

  李義府單膝跪地,如一個將領得令,朗聲道:“下官願誓死追隨縣侯。”

  張陽沉聲道:“經過裴行儉與上官儀這些年的查探,我們已掌握了諸多土地兼併的罪證,查的就是土地兼併,一旦我們開始行動一切都要祕密進行。”

  “之所以打走宗正寺的舊人,是擔心這些事情一旦有風聲透露出去,那幫狡猾的賊人一定會將田冊中的問題抹乾淨,因此我要用信得過的人,背景乾淨,在朝中沒有利益糾葛的人。”

  “縣侯打算要多少人?”

  “十數個足夠了,你挑選幾個辦事靈醒又靠得住的人,協助上官儀暗中先將有問題的人盯着,你也放心,會有其他人在暗中幫助你們。”

  “我們先拿宗室下手,如果我們此戰告捷,御史臺便可以有更大的信心去查問權貴們的田冊,先從關中開始,現在的朝堂已開闢了民事檢舉的通道,關中建設多年早已不是當年,孱弱的土地經濟已有了新的支柱,現在是除去病弊的最好時機。”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動手了。”張陽低聲道:“世家都倒了,再大的困難也只會讓我們更強大,他們越是阻撓,我們就越是要堅持下去,他們越害怕,就說明我們做的是對的。”

  “喏!”

  這是李義府感到熱血沸騰的一天,自爲官以來還是第一次,縣侯竟然與自己說了這麼多話。

  原來縣侯在驪山韜光養晦,佈局多年就是爲了今朝,這是何等深遠的謀算。

  張陽帶着人大鬧了宗正寺,彈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涌入東宮。

  有人說張陽行事囂張跋扈,朝中奸佞當道,大唐危矣。

  更有人說高祖皇帝屍骨未寒,此獠就如此打砸宗正寺,是對高祖皇帝的大不敬。

  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額頭,父皇病重,作爲監國的太子,哪裏會想到張陽做事這麼出格。

  夜裏,張陽回到家中,兩位嬸嬸將自己的院子的圍牆拆了之後,這裏寬大了不少,形成了中間的主屋與兩間側屋。

  張清清迎上前,“爹爹回來啦。”

  張陽抱着女兒皺眉道:“今晚想喫什麼?”

  “女兒想喫臊子面。”

  李玥從夫君懷中接過孩子,又道:“你爹爹剛剛回家,現在累壞了,娘去給你們做。”

  夫妻倆相視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張陽疲憊地坐下來,家中的搖椅已放了很多年了,承受了身體重量,它搖起來的時候嘎吱作響。

  張心安講述着今天他與姐姐在長安城玩耍的事,這兩個孩子還特意去看了看長安城的城牆。

  張清清常常近距離地觀察長安城,甚至畫了圖紙,他們打算明天再去看。

  飯後的夜裏,孩子們都已入睡了。

  夫妻倆躺在當年的那張小牀上,習慣了驪山之後,便覺得自家的小牀有些擁擠。

  李玥手拿着書卷,靠着油燈在看着。

  張陽道:“說了多少次了,這麼看書對眼睛不好。”

  扶了扶眼鏡,她低聲道:“朝中的事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大家都挺好的,非常地歡迎我。”

  “當真?”

  張陽雙手放在腦後,就這麼躺着,“其實他們並不歡迎我,我甚至和他們在宗正寺打架,而後又驚動了金吾衛與太子右率。”

  “不過我並不怕,我要是怕了,以後我們驪山還怎麼在朝中立足。”

  李玥莞爾笑着,“嗯,這纔是夫君該有的作風。”

  翌日的早晨,這是張陽回長安城的第二天早朝,空氣依舊不太好,街道上還有不少細碎的雜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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