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米蘭花開

作者:河南老張
一大早,閆勇就到了。[燃^文^書庫

  一進市委大院,譚平山遠遠就看到閆勇的綠色越野車停在辦公樓下,就示意司機把車開到跟前停下,走到車前敲敲窗戶玻璃。笑着說:“你小子,這麼早,喫飯了嗎?”

  “沒有。”看到譚平山,閆勇趕緊下了車,笑眯眯地望着譚平山,老老實實地說。

  “要不咱們一起去喫點”,譚平山親切地徵求閆勇的意見,看到閆勇搖頭拒絕後不免恨恨地說:“你小子,總是沒有這個習慣,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身體早晚會抗議的。”

  “哪有時間啊!”閆勇轉身打開車門從車裏拿出自己的挎包,緊走幾步跟着譚平山走進市委大樓,邊走邊說:“早上不到七點就出來了,怕你上午事多就早點來唄。”

  譚平山擺擺手止住了閆勇的解釋,徑直往辦公室走着,並對迎上來的祕書小韓說:“我和老閆說點事,先不要讓人進來。”說着話走進辦公室,示意閆勇先坐,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包餅乾,走過來遞給閆勇,“先墊墊吧”,說着話拿起茶杯給閆勇倒水,“有事?”

  “是有點事,不過還是想來看看你。”閆勇將餅乾放在茶几上,轉身拿過自己的挎包,邊往外拿東西邊說:“給你帶了兩包茶葉,這可都是好茶啊!”

  “有錢燒的。”譚平山看着閆勇,聲音有些不高興,“有點錢存着不行嗎?每回來都變着花樣,救濟你大哥呢?”

  “反正比你寬裕”,閆勇拿完東西,直直地看着譚平山,不客氣地說着,隨即話題一轉,嬉皮笑臉地說:“不過不是買的,是你侄女他們單位發的。銀行真好,除了不發媳婦,什麼都發,而且還真上檔次,你看看這茶,正宗的西湖龍井,味正的很。”

  “那煙也是發的?什麼單位給女員工發煙抽,你給我也介紹一個。”譚平山依舊不依不饒。

  “老爺子發的,不行啊!”閆勇知道譚平山不高興,但也不客氣地頂撞着。“煙嘛,誰抽不是抽,哪那麼多事。”

  “抽,抽,我抽死了你也就高興了。”話雖這麼說,譚平山還是講煙和茶葉抱起來放到了櫃子裏。

  對閆勇他沒有辦法,也不想有什麼辦法。譚平山這麼多年有個原則,不喫請不收禮,更反對下屬們以任何理由到家中拜訪。曾近有一個縣裏的幹部提出到家中看看惠芬,他瞪着眼睛直衝衝問:“你認識她,還是有什麼交情,爲什麼要去看她?不還是爲了看我嗎?拐這個彎、費這個心思幹什麼,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情,比什麼都強。”

  一席話堵的人家下不來臺,也給人家鬧了個大紅臉,而且還有把人家送的東西當面讓人拿回去的事,但也只是到此爲止,絕對不會將禮品或財物上繳紀委的事,而且過後也不再計較。禮尚往來人之常情,但人情可以不收,卻不可以褻瀆。

  次數多了,時間長了,下邊的人也就明白了譚平山的習慣和禁忌,送禮也就繞着他走了,過年過節也不敢往家裏去了。這在清河市,乃至河海省都傳的範圍很廣。

  閆勇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而且有事沒事過來或路過還要專程過來,捎一些煙、酒、茶葉之類的,有些確實是小貝銀行發的,有些是花錢買的。大哥太不容易了,嫂子加上小美,折騰的他精疲力盡,還有他剛正的秉性,工作上明的暗的樹敵太多,不幫他做點什麼覺得太過意不去了,這樣的行爲就是支持,就是幫助。

  譚平山和閻勇是老戰友,一起參加過那場著名的自衛反擊作戰,是從戰場上出生入死回來的鐵哥們,不但有同生共死的戰友情分,而且還是閆勇的救命恩人。

  當時的戰爭形勢和政治需要,軍事上採取的是快速閃擊作戰,推進的快,後撤的也快,而且各部隊任務不同,方式也不同,很少有整體的協同和協作,很多時候都是在敵我交叉的形勢下進行的小規模戰鬥。部隊回撤時閆勇的腿不幸摔傷,譚平山爲救治閆勇也與連隊失去了聯繫。面對掉隊的危險,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小股敵軍襲擾,譚平山不但沒有慌亂,而且盡力安撫着閆勇這個新兵蛋子的情緒,連揹帶扶地走了一天多才趕上大部隊,而他當時也不過是個小排長,大閻勇三歲。這樣的經歷,使得譚平山與閻勇的戰友情更近了一層,儘管此後各自的變得很大,幾十年的關係卻一以貫之,唯一不變的就是親情和友情。

  自從有了那次救命之恩,傷愈回到部隊,當閻勇再見到譚平山時,滿含熱淚敬禮鄭重地喊着排長報告時,遭到譚平山大聲地呵斥:“什麼排長,叫哥。”自此閻勇一直稱呼譚平山爲哥,而且不加姓氏,儼然就是他親哥,南戰結束不久譚平山就上了軍校,閻勇幾年後退伍,回到省城河州市當了公安,只要一有時間就往清河市譚家跑,對待譚平山的父母比自己的父母都親。美其名曰來爹孃這混飯喫,其實就是代替部隊的哥照顧兩位老人的生活,幹些買煤買面之類出力的累活,不管工作再忙,一月總要去上一兩次,就是離開河州市到北京上公安大學的幾年,也是寒暑假回河州市,必是先到清河市下車,第一站總是譚家,以至於老孃經常掛在嘴邊的“小勇小勇”讓哥都嫉妒。這之後不管是哥在部隊,還是上軍校,閻勇都承擔着譚家的事情,哥結婚後也是一樣,只是避諱嫂子張惠芬的關係,以往晚上來的就住在家裏,現在是儘量中午來,而且是東西一放幹完活就走,很少在家喫飯。哥有了孩子小美后,孩子就像他的親骨肉,以至於自己女兒小貝都說閻勇是小美的親爹,也難怪,從小他就帶着小美玩,騎馬打槍游泳搏擊,這些大男孩玩的東西,他早早就讓小美學,以至於嫂子張惠芬都有意見,埋怨哥不主持公道,哥說的很輕鬆:“你管他幹什麼,那是他姑娘。”孩子因爲高燒引起腦膜炎,很長一段時間像要了閆勇的命一樣,能去的醫院,不管是清河、河州,還是北京,都跑遍了,看遍了,可心中始終存着愧疚,覺得大哥在部隊,是他沒有照顧好小美,以前婉芬在的時候,每年總要把小美接過去住上幾個月、半年,盡心給她最好的呵護。很長一個時期,他和哥對老人的稱呼常常分不清,後來才約定--咱爸咱媽是閻勇的父母,咱爹咱娘是哥的父母。

  譚平山轉業回到了清河市,走動的更勤了,關係也更緊密了些,不管是在企業,還是機關,兩家就像親戚一樣地交往,沒有功利,更沒有什麼計較。

  譚平山沒有政治野心,而且很平淡地對待自己和仕途。他習慣於在家裏喫飯喝酒,只要有機會,他總是在家裏弄上幾個菜,盡興地喝。用他的話說,兩個豬蹄、一包花生米、一瓶老白乾,不值當送也沒必要接,盪滌污流不容易,但不同流合污容易。但因爲正直,妻子多年在車間工作,無論是他當書記還是到市裏,妻子始終是一線工人,既沒有調整工作,也沒有任何的照顧,而且屢次拒絕企業的照顧和安排。用他的話說,妻子沒有學歷,沒有文化,費那個心,傷那個神幹什麼,在生產一線工作了幾十年,有豐富的實踐技能和經驗,既可以體現自己的技能,也可以得心應手地處理姐妹之間的關係,更何況可以得到尊重。妻子前幾年下崗,閻勇張羅着要安排到當地派出所做協管,他馬上制止,“快別開玩笑了,你就不怕嫂子給你管斜嘍,算了吧,再有幾年就退休了,別再折騰了,現在家裏負擔輕,不缺那幾個錢。”而且明確告訴閆勇別添亂,“縣官不如現管,我一個堂堂的市委領導,安排個工作還需要你來幫忙?”誰知下崗後沒多久惠芬會腦溢血引起偏癱,更是使這個家雪上加霜。

  “路過還是專程過來?”譚平山挨着閆勇坐下,關切地問:“爸媽身體怎麼樣?”

  “好着呢,身體倍棒,喫嘛嘛香。”閆勇頑皮地說着,拿起餅乾撕開袋子,拿起來就往嘴裏塞,使得說話都烏魯烏魯的,但還是沒忘了對譚平山說:“我那塑料袋裏有老孃蒸的包子,你嘗一個,味道棒的沒法說。”

  “老孃路上讓你帶的包子,你卻來混我的餅乾。”譚平山瞪着眼睛看着閆勇,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個包子就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嚼着一邊喃喃地說:“有老孃真好,真好,你小子有福啊,快五十歲了還有人惦記。”譚平山動情地說着,眼眶竟然莫名其妙溼潤了。

  “哪裏,這是老孃昨天蒸的包子,這不是知道我今天要到平原嗎,就讓我給天翔帶幾個喫,我哪有這麼大的面子。”閆勇看譚平山動情了,知道是這包子勾起了他對母親的懷念,故意裝着酸溜溜地說:“我沒有天翔臉白啊!”

  “好了,別得着便宜賣乖了。”譚平山立時恢復的自然的神態,不滿地說着,望着閆勇沒有再說話。

  “那邊有些苗頭,過去摸摸情況。”閆勇收斂起頑皮的神情,嚴肅地說。

  “哪個方面的?”譚平山關切地問,心裏卻是暖暖的。他知道,從省城河州市去平原縣是用不着過清河來的,這不但多走了一百多公里的高速,而且還要上路下路的折騰。看着閆勇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禁厲聲說:“你慢點喫。”

  “好了。”喝了口茶水,將嘴裏的餅乾嚥下去,揚揚手中的餅乾袋,擠眉弄眼地說:“原本不準備來機關的,可怕太早打擾嫂子休息。”說着話正色道:“高山那邊的,這小子可能不僅僅只是強佔資源和黑社會性質的事,還涉及黃、賭、毒等等事情。”閆勇簡短地介紹着情況,“而且還可能給某些人洗錢和安排事情。”

  “看來這個人不簡單,這兩年編織的一張大網,不知網住了多少人,不僅僅是平原那些官員,可能還有清河,乃至省裏的某些人。”譚平山咬咬牙,憤懣地說:“可恨。”

  “可恨的還不止這些。”閆勇情緒也有些激動,“在徵地拆遷,房地產開發,以及煤礦開採等方面,高山利用金錢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不僅僅是平原縣和清河市,省城河州市甚至省裏都有他人幫他站場助威,省廳已經初步地掌握了一些證據,也向省裏做了彙報,廳裏指派我們總隊全力負責這個案子,準備在合適的時機一舉打掉這個團伙。”

  “是得割掉這個依附在我們體制上的毒瘤了,任由它的存在就將戕害更多的幹部”,譚平山拍拍閆勇的肩膀說:“我們這裏也掌握了一些情況,必要時可以聯合行動。”

  閆勇點點頭,說:“少不了哥的支持。”說着話閆勇借扔餅乾袋走到窗口,望着窗外愣愣地看了一會,感慨地說:“又到了瓜果飄香的季節了。”說着轉過身,望着譚平山說:“哥還記得北海的米蘭嗎?”

  “當然記得。”譚平山眯起了雙眼,好像又回到那個激情飛揚的年代,“一直以來,我都認爲米蘭花是生長在花盆裏的觀賞花卉,是那種袖珍的,讓人侍弄、呵護,只以花香、花色取悅人的植物,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那麼無知,那麼徹底。”

  西南自治區的北海是他們出國參戰時集中的地方。原來只是一個小漁村,地處南疆一隅,是臨時屯兵整訓的地方。駐地選擇的是民房,臨時住所也沒有那麼講究,也就是一排排二層的南方典型格式住房,窗戶後面是天井,幾處平房圍成團形,天井裏是一棵高而粗大的樹,樹高過了三層的房子,龐大的樹冠將小院整個遮蓋的嚴嚴實實,陽光儘管濃烈,撒在院中的也只是斑斑駁駁細碎的光影,猶如那樹上細碎的樹葉、白色的花。

  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是米蘭,那厚實的橢圓微尖的綠葉,那在枝葉間如少女般羞澀綻放的潔淨的小白花。來自北方的軍人們幾乎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米蘭樹,在他們的認識裏米蘭是養在盆裏的花,花開時淡雅、幽香,無花時平實、寧靜,一下子就喜歡上這種淡雅、幽香,還有就是哪潔淨的銀灘。

  銀灘不負虛名,北部灣海域一處海灣邊,日積月累的潮漲潮落,將細密的海沙沖刷的灰白,眩目的陽光照得沙灘白晃晃刺眼,加之藍藍海水的映襯,銀灘的沙子真也就是潔白的了。

  以至於出國很久,都忘不了那米蘭和銀灘,其實並不只是實際的懷念,而是寄予了無限的意義,對於這些平生第一次出國作戰的軍人們來說,米蘭、銀灘就是祖國,就是母親。

  “不煽情了,辦正事”,閆勇抹了一把臉,似乎把往事的美好回憶和柔情都抹去了,“沒時間想過去了。”說着要走。譚平山攔住他,關切地說:“去了看看天翔,這老弟這兩天夠嗆。”

  “這也是來的目的之一,老頭子老太太都很擔心這個寶貝女婿。”閆勇大大咧咧地說:“其實大家都看走眼了,這小子看似文弱,其實內心皮實着呢,而且抗壓能力還真不敢小看。”

  “我也是這樣認爲,昨天我給他通了電話,感覺還可以。”說着加重了語氣,“這老弟老爸沒有看錯。”

  “那是,你沒看老爺子是什麼人?”閆勇擺擺手,“走了,改日抽空喝幾杯。”

  望着閆勇雄渾的背影出了辦公室,譚平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小子雷厲風行的,一定是得了什麼尚方寶劍,不過這樣也好,省廳直接來辦,還是可以減少一些阻力,特別是來自清河方面的干擾。

  這樣想着,譚平山叫過祕書小韓,簡短地說:“咱們去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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