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左右難選

作者:河南老張
剛走上三樓樓梯,就見郝涵迎面走來,邊走邊笑着說;“縣委往左,政府往右,老師這是要往哪裏走啊?”

  “什麼左呀右的,跟路線選擇似的,難道就沒有中間道路可走。[燃^文^書庫]”齊天翔知道她在開玩笑,也笑着迴應着。

  “中間走下去是牆,會碰得你頭破血流的”,郝涵正色道,“沒有選擇。”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說的齊天翔也不禁笑了起來,引來兩邊走廊裏有人回頭駐足觀望。齊天翔趕緊收起笑容,伸出手指放在嘴脣上吁了一下,緩緩地說:“這麼大個縣長,就不能注意一點影響。”

  郝涵也注意到了走廊裏有人觀看,但還是不甘示弱地說:“那就請齊書記到我辦公室參觀一下,可以嗎?”眼光裏含着挑釁和戲謔的意味,“不至於只來縣委,不到我縣政府指導一下工作吧!”

  “好,遵命。”齊天翔伸出雙手告饒樣擺了擺,跟着郝涵往她的辦公室走去。想着郝涵剛纔往左往右的比喻,覺得好笑的同時,也覺得很能說明一些問題。縣委往左,左傾的往往保守,政府往右,右傾意味着激進,可這平原的左右怎麼截然相反呢?縣委做着政府激進的事,政府反而保守的有些謹慎了。

  “請進吧!”郝涵推開虛掩着的門,站着門邊做出請的姿勢。

  “你倒是讓進,還是不讓進。”齊天翔望着郝涵微微笑着,戲謔地說。看郝涵不解地神情,噥噥嘴示意了一下她的胸部。站着門邊的郝涵雖然離門有些距離,但高聳的胸部恰好擋住了門的一部分,如果進勢必會碰到郝涵的胸部。

  郝涵順着齊天翔的示意看了一下,立時意識到了什麼,滿臉羞紅地退後了一步,不禁暗暗佩服齊天翔的細心和身上儒雅的氣度,心中莫名地有些淡淡的黯然,跟着齊天翔後面進了辦公室。

  “嗯,有點女領導辦公室的意思。”齊天翔進門後環視了一下,爲緩和剛纔的尷尬,故作輕鬆地讚揚着。

  “哪有一絲脂粉氣”,郝涵白了齊天翔一眼,說:“除了這窗臺上擺的兩盆米蘭花是我自己的東西,其他都是機關統一配備的東西,米蘭花是我的,我喜歡米蘭花,難道不行嗎。”

  齊天翔沒有迴應郝涵的話,想必譚平山的感觸也跟她說過,愛屋及烏也未必不可能,任何的迴應都可能帶來無盡的解釋和爭辯。只是笑着望着房間裏的擺設,的確與劉唐子和彭羣辦公室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牆上掛着的一幅字是特殊的東西,只見大字楷書寫着“奮發有爲”四個字,墨色很濃,很有力度。近前看卻是譚平山所書。

  “對了,還有這幅字,也是我自己的,自勉的。”郝涵解釋道。

  “自勉?怕是期望吧!”齊天翔指指字及下面的落款,意味深長地調侃着。

  “期望就期望,老領導對我的希望,手書誡勉,難道不行嗎?”齊天翔的調侃又使得郝涵的臉瞬間蒙上一層嚇色,但還是強詞奪理地爭辯着。

  “大哥字寫得不錯,也經過高人指點,專攻行楷,筆力剛勁、用墨濃重,間架大氣,不落俗套,能寫成這樣確實不多見。市井之中更是難覓蹤影。”齊天翔假意搖頭晃腦地品評着,繼而神祕地說:“而且據說此位老兄惜墨如金,墨寶從不示人,更鮮見贈人。難不成有‘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之意呼?”

  “你別夾槍帶棒,含沙射影地挖苦我。”郝涵呵呵笑着說:“實話實說,我磨來的,不行嗎?”郝涵很佩服齊天翔的機智,以及話語裏無時無刻不帶着的書卷氣,顯得高雅且不凡。

  “這就對了。”齊天翔感慨地說:“身別心不離,心事誰人知啊!”

  “快坐吧,別拿他人的傷處尋快慰了。”郝涵拉了齊天翔一把,讓到沙發上坐下,趕忙給他倒茶。

  “堂堂一縣之長就這麼閒在,大上午的準備擺龍門陣,沒有事做嗎。”齊天翔接過郝涵遞來的茶杯,故作驚訝地問。

  “還真沒事,除非我自己找事做。”郝涵呵呵笑着,迎着齊天翔的目光,輕鬆地說:“有人喜歡大權獨攬,更喜歡越位指揮,職能部門的事情人家就直接干預佈置了,有時候我要過問某些事情,局委頭頭們還吞吞吐吐地不願跟我說。這樣也好,我也樂得清靜,不是有重要會議,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的。”說着話,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是古人的告誡和認識。千百年來都認可這樣的判斷,而唯有今日今時的社會和政府,卻認爲可以兼得,即解決了經濟發展繁榮的問題,又平衡了民心和社會矛盾,所謂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但實踐來源的理論可以長期支撐這樣的事業兼容嗎?想好了開局,想得到結局嗎?做好應對複雜過程準備了嗎?”

  “你這下來的一年多時間都是這樣。”齊天翔不解地問。

  “人家不喜歡你爭權攬事,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自取煩惱呢?”郝涵自嘲地笑着說。

  “呵呵,好!”齊天翔的目光久久地盯在牆上的字幅上,不再說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想說什麼。”郝涵站了起來,聲音高了起來,“在你們這些六零後、七零後的眼中,我們這些八零後都是一些扶不起來的阿斗,自私、嬌氣、不負責任、沒有責任感,沒有擔當,甚至沒有青年人的朝氣和精神,可我們也有信仰、信念,我們也有理想。”

  看着齊天翔驚訝的表情,郝涵毫不示弱地說:“比起你們所受的正統教育,以及你們曾經的苦難,我們是降生在蜜罐了,長在溫室大棚裏,沒有經歷過風雨,更沒有接受過你們受過的薰陶,但我們也同時沒有受到過你們曾經有過的關愛,我們的愛來自於父母家人,我們一出生就經受着市場經濟的洗禮,什麼都要靠金錢來解決,什麼都要靠自己。我們沒有童年,我們的童年在各種培訓班和補習班裏,從小就被告知要競爭,要勝過別人,這樣一直到大學,可走進社會才發現,競爭的結果是我們根本就沒有競爭過任何人,同齡人之間的競爭靠學習、靠分數,可走進社會卻根本不靠這個,靠關係、靠父母、靠金錢,唯獨不靠自己,因此我們實際,我們自私,甚至我們頹廢、不滿、抱怨,可這些有用嗎?在我們成長的時候,誰提醒過我們生活應該怎麼樣,誰告訴我們信念的珍貴,理想的高尚,遠大目標的神聖,這些你們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告訴我們了嗎?把我們當成唯一希望的父母告訴我們了嗎?”郝涵越說越激動,簡直像控訴了:“好在,跌跌撞撞的我們也長大了,我們也學會思考和認識了,我們現實但我們有自己的價值觀,有自己的判斷標準,我們竭力保護自己,我們盡力不傷害別人,我們盡力做好自己,因爲我們知道,做好自己對自己對別人都是一種貢獻,我們不相信你們信奉的‘人人爲我,我爲人人’的普世價值,我們只做好我們自己,但請記住,你們的一切終究要交到我們手裏,因此你們有責任把你們最珍貴的理想、信念、忠誠傳承到我們手中,你們必須這麼做。”

  “呵呵,好一個八零後宣言,句句珠璣,有理有據。好!”齊天翔驚訝地聽着,誇張地鼓了幾下掌,“說得太好了,不管我們願意不願意,我們的一切都要最終交給你們,苦酒也是我們自己釀成的,我們自作自受。”說着若有所思地接着道:“想過嗎,你們沒有喫過的大鍋飯,意味着什麼。”望着郝涵迷惑的眼神,慢慢地說:“說到大鍋飯,自然就使人想到若干年前的變革,也自然想到人浮於事、效率低下的弊端,同時也不免地想到了社會進步等等的話題。總之,作爲一種變革的需要,作爲新時代發展的標誌,大鍋乃至依賴大鍋生存的人,一夜之間與落後、貧窮相伴成爲了歷史的陳跡。於是乎,打爛了大鍋之後伴隨的是無數的小鍋小竈,和更多捧着碗到處找飯喫的芸芸衆生,彷彿一時間大家之內成了一個除了做飯、喫飯就別無所事的大飯堂。做飯的抱怨作料的不足,操作環境的不完善,喫飯的不滿飯的分量、口味,也就有了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娘,做飯和喫飯的矛盾日益加劇,而喫飯者的地位由於家長對做飯者的呵護境遇每況愈下,幾乎與乞丐無異。這樣吃了若干年,大家的生存環境沒有過多的改善,飯也沒有大鍋時喫得好,喫得舒適,尤其是做法者與喫飯者差距的拉大,使人不由得開始懷念喫大鍋飯時的平和與安定,懷念飯後的人際交往、鄰里親情,以及圍坐一處喫飯的融融氣氛和互助互愛的和諧、和睦。精神層面的表現如此,物質層面的表現更是對還在喫着大鍋飯的壟斷行業收入的不滿,對既喫大鍋飯又埋竈做飯的政府機關的趨之若鶩,以至於大量出現幾千人競爭一個公務員職位,還有讓政府津津樂道的博士科長、碩士科員,也就有了讓國外驚歎的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學歷之高,掌控專業知識資源之廣的疑慮,而與此同時,是基層高學歷專業人員的缺失,企業高級技術人才的不足。現實是一面鏡子,必然映照現實的表象,而深層次的東西其實也不難發現,只是不十分清晰罷了。其實中華民族是特別講究大家、大鍋飯的營造的,四世同堂的自足與自豪是不可言喻的,蔭及子孫、惠澤鄉里也曾是仕子官宦畢生追求的目標,子孫環伺、兒孫滿堂更是鄰里羨慕的典範,大鍋飯體現着家道的殷實與富足,人丁興旺是社會和諧的反映,而衰落和沒落的標誌就是分家、進而分竈。一種社會制度的優劣,社會繁榮與否往往不是由少數做飯人和管理者的多少和富足體現的,也不是經濟數據所能表達的,而是喫飯者的穩定、安適、愉悅的程度表現的,因爲社會的構成中最有發言權的也還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大鍋飯,不是災年的施粥,以插筷子不倒、手巾包糰子不流爲標準,以餓不死人爲原則,那隻能體現一種應急和無奈的維持,目的是穩定家的生存和持續,而更高層次的大鍋飯,應是既果腹又養生,其豐富與否是大家繁榮的標誌,也是大家建設和發展的必須。也只有這樣,纔能有和諧的氛圍,纔能有除喫飯外更多的追求,也才能達到家和萬事興的最高境界。”說完,意味深長地對郝涵說:“其實,大鍋飯反映了一種社會形態,也表明了一種穩定、滿足的社會心態。”

  “又來了,還是你們那個時候好唄!說教和發牢騷誰不會,但關鍵還是要做事。”郝涵白了齊天翔一眼說:“我知道你爲什麼而來,也知道你想做什麼。我這裏也有一點材料,一會交給你。”說着戲謔的看着齊天翔笑,“你以爲我這一年多什麼也沒幹,人家抓政績,要面上的好看,我抓地下的,不見功見效,而且雖然我不插手,但任何事關政府的重大事項我不簽字,誰也不敢擔責任。因此正面的、負面的,表揚的、告狀的,我這兒都有,看你要什麼了。”說完補充道:“這也是我們八零後做事的風格,可以不管不做,但要管要做就一定要做好、做明白,證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人不小看自己,這點自尊我們還是有的。”

  “士別三日,你郝涵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對郝涵的刻薄和尖利,學校時就領教過,但今天的一番話還真是讓齊天翔喫驚不小,他由衷地誇讚道。

  “別說好聽的,學校裏你什麼時候認真看過我,眼裏全是閆老師了。”郝涵揶揄着說,突然覺得有些失言,就趕緊正色道:“你可以滿機關打聽,來這一年多我的穿着、做派,是不是循規蹈矩,不苟言笑,不多言多語,整個一個好好淑女。可這個淑女,除了市裏開會或出外學習,每日裏就是鑽山溝、進農戶、下企業、奔社區,能在辦公室坐着的有幾天?”說着話又笑着說:“就剛纔在樓梯口的說笑,大家一定會奇怪,平日刻板的女縣長,怎麼跟齊書記說說笑笑的,是不是摟着粗腿了。”

  “那也只能是說,這個省裏來的,剛剛強姦未遂,就又糾纏上美女縣長了。”齊天翔笑着說。

  “又來了不是。”郝涵不滿地瞪了齊天翔一眼,“那件事光彩,光榮,天天掛在嘴上,好聽,要不要專門告知閆老師一聲?”說着話郝涵站起身,“你先坐,我給你拿東西。”

  看着郝涵把抽屜裏的東西往文件袋裏裝着,齊天翔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到字幅前,久久地看着譚平山的字,好久才輕聲地說:“放下吧!不會有結果的。”

  郝涵擡起頭,感激地望望齊天翔,喃喃道:“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怎麼能?”

  “不能也得放下,爲了你,更爲了大哥。”齊天翔走到辦公桌前,看着郝涵,一字一句地說:“會誤了你的。”

  “也無所謂誤不誤的”,郝涵看着齊天翔,苦澀地笑了一下,“反正我也不嫁,又有什麼呢?”

  “大哥的情況你清楚,而且可能比所有人更清楚。”齊天翔看着郝涵,語言艱澀地說:“小美的情況你知道,孩子當時得病的時候,大哥還在西北的部隊裏,惠芬嫂子一個人帶着孩子,晚上要上夜班,可孩子發燒病了,不能請假可孩子又實在沒地方可送,只好含着淚把孩子哄睡了,急急忙忙去上班。以前也是這樣,經常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裏,沒有辦法,沒有幫手。可那天小美髮燒,半夜醒來,連病帶嚇,早上嫂子回來孩子都快不行了,趕緊送到醫院,命是保住了,可腦子卻被燒壞了。爲此嫂子內疚,大哥更內疚,覺得是自己才使得嫂子和孩子這麼艱難,孩子是大哥難以邁過去的一道心結,加上現在嫂子的情況,在這樣的時候,你想大哥能放下嗎?”

  “可我又能怎麼辦?”郝涵突然擡起頭,滿臉淚水地說:“我沒想傷害誰,更沒想傷害嫂子和小美,甚至我連他也不想傷害,我默默地忍受着,忍受着相思,忍受着煎熬,我沒有對他說過一個字,也沒有要求他對我說一個字,我只想默默地看着他,伸把手幫幫他,這有錯嗎?”

  “大哥註定會成爲感情和道德的殉道者,他爲了自己心中的神聖,可以把命都捨棄了,他難以改變的。”齊天翔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安慰郝涵,“你又何必,爲了一個註定沒有結果的結局,苦苦的煎熬自己呢。”

  “正是他這種真情和純真,我才更願意等下去。”說着話,郝涵淡淡的露出一絲笑,“爲了一種美好癡癡地守候下去,本身就是美好的事情,又何必非要結果,非要結局。”

  看着郝涵的堅定,齊天翔除了心中的酸楚,也知道再說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只好收回目光,走回到沙發前坐下。

  好一會,郝涵捧着厚厚的文件袋走了過來,“先給你這些,有些亂,你先看看,回頭我有目的地再補充。”

  “我就抱着這個從你辦公室出去?”齊天翔瞪了郝涵一眼,“你先放好,回頭我讓小張過來取。”

  一句話說的郝涵不好意思地笑了,伸了一下舌頭,又恢復到了剛纔頑皮的樣子,“你不用管了,晚上我讓人送到你房間。”

  齊天翔笑着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門口,出門時回頭深深地說了聲:“謝謝!”

  走在靜靜的走廊裏,齊天翔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儘管平緩,但內裏卻是歡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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