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言外有意
閆麗的話讓齊天翔有些意外,可更意外的是篤信中醫中藥的老岳父,沒有選擇省中醫院,而是高調入住省立醫院省級幹部病房,怎麼想都不像是平時行事一向低調的老岳父所爲。
正疑惑的時候,鄭明的電話打了進來,齊天翔趕忙接了電話,“老領導的身體怎麼樣啊!要不要緊?”
“讓老師掛念了。”齊天翔趕忙解釋着,“有些感冒,在省立醫院這邊檢查了一下,輸了幾瓶液體,現在已經出院回家了。”
“回去了,這麼快?”鄭明有些意外地問:“不再住幾天,好好檢查一下嗎?”
“我岳父愛清淨,高幹病房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他有些不習慣。”說到這裏,齊天翔忽然明白了點什麼,未及細想鄭明的話又傳來,只能摒棄雜念專心地聽着。
“是這樣。”鄭明聽完沉吟了片刻,由衷感慨地說:“你有一個好岳父啊!老領導真是大智慧啊!家有這樣一老,真是難得的一寶啊!”說着話鄭明掛斷了手機。
齊天翔終於明白了閆博年住院的意味了,儘管剛纔就有所疑慮,但卻未及多想,鄭明的話和感慨卻點醒了齊天翔,也徹底揭開了謎團,面對即將開始的與河州重機和田未仁的角力,以及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和來自各方面的干擾,閆博年出現在省立醫院省部級高幹病房,本身就在證明着自己的存在,也在釋放着強烈的信號,而且短暫的進出不但意味着來去自由,身體自如和康健,也無形中表明還有更多這樣的場合,或者相似相通的場合也可以來去自如,甚至更高一些的場合也能進出。這看似啞謎一樣的行爲,很快就會在河海省的官商領域流動蔓延,會有更多的人明白和品味。
齊天翔深深爲閆博年的智慧和睿智折服了,這樣的行爲無疑是對自己無形的支持,更是對自己工作的肯定和讚賞,這些不溢於言表的行爲,傳遞的何止是濃濃的愛意,還有就是期望和鼓勵了。
齊天翔頓時覺得渾身暖暖的,轉身對司機小王說:“你去附近喫點東西吧!我去醫院辦點別的事,一會電話聯繫。”
“要不要給您帶點包子之類的,這都過飯點了,您也不能不喫點東西啊!”小王善意地建議着。
“不了,你去吧,不用管我了。”齊天翔說着話,對小王擺了擺手,徑直離開小樓,沿着卵石小道向病房樓走去。
進了病房樓,上了電梯,直接到了十八樓,這裏是副省級和廳級高幹病房,寬寬的樓道,靜靜的環境,完全不像其他樓層哪樣的吵雜和人流涌動,這除了級別外,病人少也是一個原因。
每回到這裏,齊天翔都會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這除了對特權和權利的反感之外,還有就是對醫療資源不對等產生的不快,以及厭惡。因此每回來看望白豐收,都是匆匆忙忙的來去,覺得心裏悶悶地壓抑和憋悶。
齊天翔進到白豐收的病房,看到白豐收已經午休睡下了,就躡手躡腳地悄悄地退了出來,擡起手腕看看手錶,時間還早,就緩緩地走到走廊入口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齊書記這是來看白書記?”溫柔的話音中一個嫋嫋的身影走近來,“怎麼不進去?在這兒坐着?”
“奧,井護士長,你好!”齊天翔迎着走近的井倩站了起來,微笑着說:“今天你值班啊!”
“是啊!”井倩微微笑着,“是不是看到白書記睡午覺了,不忍吵醒他?”說着話姣好的臉上掛滿了關切,“這裏這麼涼怎麼行,不如到我們護士室坐一會吧!”
“不了,謝謝你,不打擾你們工作了。”齊天翔和氣地說。儘管多次來看白豐收,與井倩也比較熟悉了,特別是與她的父親的同學關係,可還是客套地道謝着,“我一會還要打幾個電話,吵着大家不好,還是在這裏清淨一些。”
“齊書記總是這麼客氣,其實也沒什麼的。”井倩柔柔的話語中有着深深的欽佩和感觸,儘管只是接觸了不多的幾次,但覺得這位齊書記與別的領導不一樣,特別是來往於高幹病房的領導,大多盛氣凌人,而且傲慢無禮,說粗魯和霸道也不過分,但齊書記卻文雅和氣,處處透着儒雅溫良的氣度,以及深深的涵養,總能看到他溫和的笑意,還有就是不俗的談吐,再就是周到和細緻,這是很讓年輕女性着迷的地方。女孩子,特別是長相俊美的女孩子,到了這高幹病房服務,等於就是跨進了非富即貴的家門,除了優秀的業務技能和過硬的素質,身材和長相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項要求,因爲領導的喜愛,以及一些都明白的潛規則,成爲貴婦人似乎是早晚的歸宿。即使不能成爲高官的正選妻子,也可能成爲高官子弟的妻子,或者高官的情人之類的結局。有着太多的例子誘惑着美麗女孩去想象,去模仿和複製,也有着太多的期待在蔓延,畢竟這樣的捷徑,不是所有女孩都能有機會得到的。尤其是現在的社會,生得好不如學得好,學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不如嫁的好,還是很多務實女孩信奉的準則。
“還是不麻煩了,我在這裏就很好。”齊天翔刻意躲避着井倩rla的眼神,以及柔柔的關切,溫和卻堅定地口氣不容質疑。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學校時這樣的眼神和關切見得很多,也知道該怎麼應對,既不傷害熱情,也不引火燒身。
“那好吧,您有什麼事隨時叫我好了。”也許是齊天翔的堅定,也許是感覺不很適合,井倩收斂起關注的語氣,不失時機地叮囑道。
齊天翔緩緩地點點頭,目送着井護士長嫋嫋的身姿轉身離去,才重新坐回到長椅上,慢慢地梳理着紛亂的思緒,既有案子發展脈絡的思量,也有對形勢的判斷,漸漸的進入到深思的狀態。
“天翔,你怎麼坐在這裏,這怎麼可以。”白豐收歉疚的話語,打斷了齊天翔的沉思,看看錶已近下午兩點,趕忙站起身來,遠遠地伸出手去握住白豐收寬大溫厚的手,“時間還早,我也沒什麼事,等等也是應該的。”
“這怎麼好,這裏這麼涼。”白豐收雙手握住齊天翔的手,不安地說:“你來看我,還坐在這裏受凍,快,快到房間裏坐。”
齊天翔隨着白豐收走進病房,立時覺得暖和了一些,趕忙伸手攔住白豐收,“不喝茶了,我坐不了多長時間,一會還要去辦點事。”
“來看老領導嗎?我上午纔去看過他。”白豐收趕忙請齊天翔坐到沙發上,關切地問。
“沒有見着,我來的晚了一些,已經出院回家了。”齊天翔不無遺憾地笑着說。
儘管已經知道閆博年會出院回家,白豐收還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後不由感嘆道:“老領導,大智慧啊!”
齊天翔知道白豐收說的意思,就淡淡地笑着轉移了話題,“你的身體怎麼樣,這次出去工作量太大,條件也不好,真是考慮不周。”齊天翔真摯地說着,“這兩天總是不放心,可忙得沒時間,真是不應該。”
“你快別這麼說,這讓我老白怎麼受得住,你這麼忙,就不要來回跑了。”白豐收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地說:“我這身體沒有什麼的,你就放心吧!關鍵時刻還是能夠當個戰士使用的。”
“這點我完全相信,這不戰鬥已經開始了。”齊天翔勸慰着白豐收,輕描淡寫地說着,“今天還真是非得過來不可啊!老岳父住院,我這個女婿不能不來探望吧!你老白爲了工作累垮了,我也不能不來慰問一下吧!另外,還有些私事要辦,都必須過來一趟。”
白豐收點點頭,沒有接着往下說,他知道齊天翔是很有計劃性,的人,行事條理清晰,自然有他的思路和方法,可還是有些擔心地說:“還是應該把困難估計的足一些,畢竟河州重機不簡單。”
“你說的有道理,老劉他們在做具體的調查和詢問工作,相信採取了措施之後,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齊天翔話語中透着堅定,似乎也在緩解着白豐收的擔心。“你就踏踏實實地在醫院耐心地養病,關鍵時刻還需要你這老將出馬,威震三軍呢!”
“那就等着你這主帥召喚了。”白豐收不由也振奮精神,字正腔圓地念白似地附和着,渾厚的嗓音濃重沉穩,引得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什麼事這麼高興啊!”笑聲中井倩走進了病房,“走廊裏就聽見您二位的笑聲了,這麼高興,也不怕引來旁觀者。”
“小井護士長啊!快來評價一下我這老頭的唸白怎麼樣?”白豐收看着井倩,高興地說:“齊書記準備排練一出《收姜維》,讓我出演寶刀不老的老黃忠,你看我老頭還行吧?”
“聽他忽悠您老。”井倩嗔怪地撇了齊天翔一眼,含笑對白豐收說:“諸葛亮收姜維的時候,還有老黃忠嗎?這不是明擺着讓您歇着了嗎?”
“哎,還真是。真沒看出這裏面還有內容。”白豐收看看井倩,又看看齊天翔,意味深長地拖着長腔道:“這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是花期已過,還是流水不知情?費思量啊!費思量!”白豐收又是一通唸白,而且含沙射影地夾槍帶棒。
“看你老說的,真真該打。”井倩在白豐收的揶揄中羞紅了臉,悄悄地看看齊天翔,對着白豐收仿照戲中的模樣,舉起手來要打的意思,唸白也是含嬌帶情。
“你這老白啊!這那是哪啊!”齊天翔也讓老白的話弄了個大紅臉,趕忙正色說:“人生如戲,可戲裏的橋段卻做不得真的。”說着話看了下手錶,對白豐收關切地說“該走了,讓井護士長安排你吃藥吧,回頭再來看你。”說着話對井倩點點頭,轉身快步走出病房。
齊天翔坐電梯下到四樓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正趕上井院長要出門,就調侃地說:“老兄這西裝革履的是要赴宴,還是要去相親?”
“赴宴?你請我?相親?哪有這閒工夫。”井鎮林詳裝不快地瞪了齊天翔一眼,“你來就沒好事,快說,是問老岳父的檢查結果,還是老白的病情,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兩邊都沒事,這下你放心了吧!”
“老同學有些絕情了吧!好容易見到你這真神,不說賞杯茶喝吧!起碼撥冗接見個五分鐘吧!”齊天翔依舊嘻嘻哈哈地說,在這個老大哥面前,他可以放肆地表露真情,不但老大哥是黨校時班裏年齡最大的,而且涵養和修爲也是最好的。
作爲首都政法大學行政法學院的教授副院長,卻與河海省省立醫院的知名專家、教授的副院長成了莫逆之交,除了法學和醫學這些各自專長的領域,社會、經濟、人文、風俗無話不談,而且都能得到共識。學習結束之後還經常電話聯繫,齊天翔到河海省紀委掛職後,聯繫更頻繁了,因此也就少了很多虛套,多了真誠的交流。
“真拿你沒辦法,紙船明燭都送不走你這尊福神,快坐吧!”井鎮林祥裝無奈地搖搖頭,伸出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補充道:“你來就沒好事,長話短說,我一會還真有事。”
“也是,請你老兄喫飯也用不着親自來,打個電話就約了。”齊天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戲謔地調侃着。隨即就轉換了口氣,認真地說:“還真有事,我一個親戚,骨頭上長了不好的病,想請您這位腫瘤專家兼院長關照一下。真是沒有辦法了,已經來了幾次了都住不上院,家屬急的不行,只能請你老費心了。”
“你齊大書記的親戚住不上院,看不了病?”井鎮林疑惑地看着齊天翔,審視的眼神透着不解和疑慮,很快就收回了疑問,醫生的職業讓他對病情的關切更迫切。想了一下似乎在盤算着時間,“下週一上午,讓你的親戚拿着病歷和片子來我辦公室,其他的我來安排,就不勞你大書記費心了。”
“我替我家親戚謝謝您了。”齊天翔站起身來真誠地說着:“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算我以權謀私好了。”
“好了,好了,別來虛的了。”井鎮林淡淡地說:“沒事就不留你了,咱們一起走吧!”
齊天翔感激地隨着井鎮林走出辦公室,下到大廳時拿出電話,給李正打了個電話,將剛纔井鎮林的安排告訴了他,讓他通知劉嫂和劉哥下週一到省立醫院來。
李正前兩天的電話告知劉哥骨癌確診的消息,沉沉地壓在心裏,心緒始終不好,總覺得應該爲這兩位萍水相逢的老實人做些什麼,直到剛纔井鎮林的安排,才讓壓抑的心緒稍稍緩解一些。
以至於走出省立醫院,坐上小王開來接他的車,心情似乎並沒有緩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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