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暗夜探訪 1
“我讓他先回去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燃^文^書庫]”王世安慢慢開着車,調侃地笑着說:“放心,我這二十多年的老司機,一定順利地將你送到目的地,並絕對保證你的安全。”
“這我肯定放心!你本身就是司局級嘛!”齊天翔對王世安的謹慎安排很滿意,就有意調侃着。
“也是,司局級,呵呵。”王世安立時明白了齊天翔調侃的意味,也對齊天翔的機敏和詼諧感到興奮,就接着說:“準確地說,是副司機。”
聽到齊天翔呵呵笑着迴應,就專心致志地開着車,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說道:“這個點了,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喂喂肚子,然後再去家訪。”
“算了,時間本來不多,就別來回折騰浪費了,先看看職工家庭生活再說吧!”說着話,掏出電話來,給閆麗打了個電話,告知她不用來醫院了,自己在醫院餐廳喫一點就是了,讓她會岳父岳母家看看。
打完了電話,就淡淡地說:“趁着車裏的時間,你簡單介紹一下情況吧!”
“這次上訪的是我們重機集團車輛分廠的部分職工,主要還是住房和拆遷安置問題。”王世安慢慢地想着說:“這裏面的淵源比較多,我慢慢說給你聽。”
看齊天翔沒有表示反對,王世安接着說:“車輛分廠是重機的核心企業,是當年規劃建設的重點工程,設計初衷是重機機械設備和重型機械組裝車間,也是很能代表重機面貌的車間。不但集合了當時先進的建築技術,而且借鑑了老大哥大型廠房建設的經驗,短短的時間就建成了全國第一的超寬超大廠房,整個廠房幾平方公里,沒有一根樑柱,完全靠巨大的龍骨支撐,巨大的廠房就像一個停機坪。因爲重機兼顧着軍工生產任務,當時的設計也考慮過飛機組裝和維修的功能,車間裏面開火車,這在當時很是令工人階級驕傲和自豪。”
王世安專心開着車,慢慢地娓娓道來,像是沉浸在當時的榮光之中,“車間什麼樣,現在到輝煌廣場上走一圈就明白了。不但是輝煌廣場,連新辦公大樓,也是車間的一部分,隨後的很多車間都圍繞着建設,形成了重機的中心。根據當時先創業再安家的發展思路,車輛分廠建成使用後,就在分廠後面挖山平出了一塊空地,建起了車輛分廠第一批六棟家屬樓,當時也是轟動一時的大事,工人階級住樓房也是很熱點的新聞。儘管只是三層簡易樓房,水管和衛生間還是幾家公用的,但窗明几淨的新樓房,自來水通到了家門口,而且上廁所再不用跑到很遠的旱廁了,水沖廁所,單獨廚房,令住在簡易平房或乾打壘窩棚的職工興奮不已,成爲工人階級當家作主和興奮生活的註腳,能住上新樓房成爲人人羨慕的幸運兒,也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住上新樓房,在新車間上班,曾經是很多重機職工嚮往和仰慕的事情。”王世安開着車,繼續講述着分廠的輝煌,隨即聲音就低沉了下來,而且漸漸地激動起來,“也就是這麼十幾年來,隨着集團業務越做越大,大車間也越來越衰落甚至到了難以爲繼的地步。當然企業經營思路的轉變,以及市場的變化,都無可非議,也是正常的現象,可以接受。畢竟集團各企業有了各自的組裝車間,企業分工多元化都能理解,可存心不善就值得警惕了。”
王世安迅速看了齊天翔一眼,看他專注地聽着,並沒有打斷他的意思,就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早幾年就有人惦記上分廠那塊地了,以前的遠郊區,現在卻是城市繁華的中心,地理位置優越,房地產升值潛力巨大,利益更是不可限量,很多隻手都意圖染指這塊地,角力不斷,也還是老範當家的時候,最終擋不住來自北京老領導的壓力,屈服於權力和利益,同意老領導的兒子實際控制的房地產公司,開發這塊地。運作過程可謂高明,謀劃也實在精細,爲了避開生產用地轉商業住宅用地的障礙,以改造分廠六棟樓的棚戶區開發爲名,不但避開了政策限制,而且還得到了政策傾斜和稅收減免。”
“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齊天翔越聽越氣憤,終於忍不住冷冷的迴應了一句。
“還有更絕的呢,真是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王世安無奈地冷笑了一聲,算是附和了齊天翔的情緒,繼續說着:“爲了解決招拍掛競爭的難題,採取的方式更有創意,集團收購了汪胖子的房地產公司,這樣棚戶區改造就成了集團內部的事情了,也就順利地解決了分廠搬遷後空置廠房的改造利用問題,還有更隱祕之處,就是汪胖子可以不花一分錢,就自然擁有了開發六棟樓的資金和資格,而且還獲得了不菲的一筆收購費用。另外,依託河州重機集團強大的品牌、資本和資源優勢,汪胖子的房地產公司很快就成功在主板掛牌上市,使其瞬間坐擁幾億資金入賬。否則靠他那個不入流的狗屁皮包公司,到死都不知道上市公司的滋味。”
“這些王八蛋,這麼喪盡天良地侵吞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就不怕天譴嗎?”齊天翔徹底憤怒了,簡直有些怒不可遏了,咬着牙說:“人在做,天在看,這是老人常說的話,早晚有一天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有命貪怕他沒命花。”
“所謂風水輪流轉,世事難料,一切制約條件都順利解決,障礙也全部清除之後,分廠也選址搬遷了,六棟樓也開始進入拆遷階段了,老範走了,田未仁走馬上任,立即就變了章程。對於房地產開發和其產生的巨大利益,田未仁更注重形象的塑造,也就是羽毛的作用,上任伊始就謀劃着這塊地的用途,後來經過苟合和交換,迫使汪胖子放棄了分廠地塊的房地產開發,連帶放棄的還有已經開始動遷的六棟樓。由於六棟樓是挖山而來,原本就是龍山的一部分,而辦公大樓背靠龍山是風水大師指點好的,所以龍山的一切也是不能動的,否則犯地神,不吉利。所以結果就是分廠地塊變成了三十三層的辦公大樓,以及輝煌廣場,而背後的家屬區卻成了雞肋,以前能走的路也被大樓阻擋,只好繞山而出了。”
說着話,王世安減慢了車速,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憤懣地說:“古人還有讓三尺,不阻擋別人路的智慧,而我們的權貴們連這點起碼的仁義之心也泯滅了。”
齊天翔看着車窗外的情況,看着慢慢變窄的道路,漸漸點撥了起來,就好奇地問:“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以前到這裏從重機東路直接過來就可以了,可如今東路只到廣場和辦公大樓就截斷了,這裏的出入就只能從西路繞山了,而且這條路很久沒有修繕了,也就是這幾棟樓的住戶進出使用,就更沒人管了。”王世安專心地看着路面,只能簡單地回答着。
很快轎車艱難地拐進了一個院門,王世安將車速降低,前行了一段,離開路面,開到一棟樓的樓前停了下來,轉過頭歉意地對齊天翔說道:“只能開到這裏了,前面更不好走了。”
“就到這裏吧!再走下去讓職工們怎麼看?”齊天翔慢慢打開車門,將要下車時突然想起什麼來,問道:“附近找個小商店,賣點東西,空手不好!”
“放心吧!我都準備了,不會讓齊書記你難堪的。”王世安對齊天翔的細心很是感嘆,似乎也想到了他會這麼說,就笑着補充道:“咱們今天主要去黃師傅家看看,他是我師兄,兩口子都下崗了,女兒現在集團工作,比較有代表性。”
說着下了車,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藉着後備箱微弱的燈光,拿出了一桶油,一袋米,還有一箱酒,又拿出了兩條煙。看來他也是事先準備好了,而且是根據用途準備的。
齊天翔湊過去看了一眼,酒是十幾塊錢左右的大路貨,煙也是幾十元一條的普通煙。原本想調侃幾句,可突然之間就想明白了,也爲王世安的細緻和周到讚賞着,能夠這麼細心地考慮禮物的品位和用途,看來還真是看錯了他內心的火熱和善良。
“都是師兄弟,平時來往的也頻繁,知道彼此的習慣,好煙好酒他也享受不了,反而讓他有受人恩惠的壓力。”王世安看着齊天翔,呵呵笑着解釋着。
“老王,你真是人有心人。”齊天翔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覺得喉管有些堵,就默默地伸手接過油和米袋,跟着王世安慢慢地走着。
幾棟樓橫向成兩排排列着,一排三棟,路在兩排之間,說着路,只是相對於樓前的地面而言,很久沒有整修了,坑坑窪窪,沒有路燈,在夜色中泛着黯淡的灰色,路兩邊停放着大大小小的電動三輪車,還有面包車,越往裏走越密集。
“路不好走,你小心一些。”王世安前面走着,不時回頭看着齊天翔,小心地提醒着。
“怎麼沒有路燈?”齊天翔沒有說路面,只說路燈,因爲他也知道這樣的問題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爲了迴應王世安的話。
“當初逼遷的時候就把路燈停了,而且水電也停了,後來不再考慮這片區域了,職工們鬧了幾回,水和電總算給恢復了,可這路燈卻再也沒有亮過。”王世安長長嘆了口氣,深深地感嘆道:“普通百姓要辦點事真是太難了,誰都不放在心上,不是推,就是擋,要麼就是拖,誰把他們當親人啊!”
齊天翔聽着王世安的話,久久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事實擺在眼前,說什麼都空泛無力,也沒有任何意義,自能悶悶地小心看着腳下的路。
“快到了,前面就是。”也許是感覺到自己的話語深深刺痛了齊天翔的臉面,王世安趕忙解釋着。
“一會到黃師傅家,你就不要介紹我的身份了,不說也方便聽些真話。”齊天翔慢慢地說着,生怕王世安誤解就自嘲地說着:“何況這一身穿着,也不合適。”
王世安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小心地走着,順着兩樓間鋪就的水泥路,走到樓的盡頭,站在單元門口,看着跟上來的齊天翔說:“到了,一單元二樓。”
走到了居民樓的正面,有了居民家中射出的光線比照,比剛纔亮堂了很多,齊天翔看着不高的三層樓星星點點的燈光,知道這裏的住戶已然不多,一瞥之下突然像發現了什麼,驚異地看着亮着燈的房間窗戶上蒙着的塑料布或紙片之類的東西,不解地問:“怎麼都沒有窗戶?這樣的房子還能住人?”
“一會你問一下我師兄就知道了。”王世安無奈地說,黑暗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一定陰沉的難看。
“樓道黑,也有些陡,你當點心。”王世安囑咐着齊天翔,率先上到了二樓,左拐幾步走到一戶房門前,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朗聲叫道:“師兄,開門。”
“是世安吧!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隨着話音,房門打開,一個壯碩的身影走出來,呵呵笑着,猛然看到王世安身後站着的齊天翔,忙收斂起隨意的神態,忙不迭地讓着:“快請進,快請進。”
“打擾了,黃師傅。”齊天翔客氣地率先走進門來,走過廚房窄窄的過道,進到屋裏,立時被屋裏的侷促場面驚呆了,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看這屋裏亂的,都沒有落腳的地方了,真是不好意思。”黃師傅快步走了進來,忙不迭接過齊天翔手中的食用油和米袋,對王世安喊着:“世安,趕緊給客人找個坐的地方。”
“我不還沒有進出的嘛!”王世安站在外面調侃着說,“都是朋友,沒那麼講究。”
“對,對,沒那麼講究。”王世安的話恰如其分地給齊天翔解了圍,使得他的尷尬迅速減少,慢慢地往屋裏走了一點,赫然地坐到了屋角一個小方凳子上,算是不再那麼侷促,神情也自然了一些。
這樣的場面齊天翔的經歷中遇到的不多,房子小侷促都可以接受,只是這樣的房子,這樣的擺設,幾年來還真是沒有經歷。
房間估計也就十二平方米大小,靠牆擺放着一張單人牀,佔據了房間很大一塊地方,單人牀頂頭是一張靠牆擺放的書桌,基本上一半的位置就沒有了,牀頭就是書桌的凳子,書桌上面是一個老式的彩電,緊挨着是一個老式的三門大衣櫃,將一面牆也就佔滿了,挨着大衣櫃是一對老式的沙發,老舊的已經看不出當初的顏色了,沙發上擺放着大大小小几個箱子,剩下房屋中間不大的地方,放着一個小方桌,看來是一家人平時喫飯的地方,圍着方桌有幾個小方凳。也許是準備喫飯的時間,平時小方桌是摺疊起來的,這樣屋子裏還有轉身的地方,進門的右手邊還有一個緊閉的房門,估計可能是臥室,看外邊的情況,也許一個大牀就不會剩下多少地方了。根據王世安的介紹,裏間可能是黃師傅老兩口的臥室,外間的單人牀是屬於女兒的,書桌也可能曾經屬於女兒,現在成了電視機專屬了。
“嫂子和小萍呢?還沒有收攤嗎?”王世安看齊天翔專注地看着房間的擺設,就喊着與正在廚房倒水的黃師傅說話,分散着齊天翔的注意力,“你這大廚晚上給她們娘倆準備什麼好喫的?”
“能有什麼好喫的,大餅鹹菜糊塗湯,養生護胃保健康。”說着話,黃師傅端着兩杯茶走了進來,笑呵呵的將茶水杯小心放在小桌上,然後又遞給王世安,不滿地說:“每回來都是買這買那,一個月得花多少錢呢!有錢燒的,扶貧呢,不如每月你直接發錢給我,我自己買不行嗎?”
“師兄算是活明白了,能這樣豁達不想長壽都難。”王世安意味深長地看着齊天翔,笑着搶白着師兄,“給你錢你會買嗎,不是接濟這位師弟了,就是給哪位看病用了,我看着心疼。”
“你心疼也沒用,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忙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黃師傅瞪了王世安一眼,笑着對齊天翔解釋“我們倆多年的師兄弟,狗皮襪子沒反正,說話習慣了,你別介意。”說着話看看王世安,不解地問:“這位是。。。。。。?”
“我的一位朋友,在省裏面工作,下午我們在一起,聽說我要過來看你,就要來看一看。”王世安記着齊天翔的提醒,看着黃師傅認真地說:“來客人了,難到也讓我們大餅鹹菜糊塗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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