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廳集中 1
齊天翔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到大廳裏,微微眯起的眼神冷酷如冰,向坐在遠處長椅上的小張招招手,等小張走近後聲音低沉卻無可置疑地說着:“通知這棟大樓裏的所有副科級以上幹部,十分鐘之內到服務大廳集合,沒有到的明天上班直接到就業中心報到。[燃^文^書庫]”
看着小張走到一邊去打電話,齊天翔回過臉來,溫和地對面前的中年婦女說:“你先耐心地坐在凳子上,有人會來解決你的問題。”說着話,齊天翔隨手將自己剛纔坐的圓凳拿起來,輕輕地放到她的身後,繼續溫和地問道:“你相信我嗎?”
短暫的遲疑之後,中年婦女重重地點着頭,迅疾出現的變故使她有些接受不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有人能夠過問她的事情就好,心中充滿感激地連聲道:“相信,相信。”
“你相信不等於別人也相信。”齊天翔呵呵笑着,儘量用溫和的語氣來表述他的意圖,隨即轉過臉來,冷冷地對櫃檯裏的女人說道:“我不問你姓甚名誰,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我叫齊天翔,是河海省委常委、河州市委書記,你說我能不能管得了這件事。”似乎是剛纔詰問的不快還言猶在耳,齊天翔的語氣盡管低沉平和,可依然充滿了怒氣和憤懣。
“齊書記,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我這就給她辦,馬上辦。”片刻的愣怔後,櫃檯裏邊年輕的俏臉上的冷漠和輕蔑的神情沒有了,而是變成了驚嚇後的慘白,以及尷尬的悔意,趕忙連聲道歉說着。
“你已經沒有資格給這位大姐辦業務了,至於爲什麼你很清楚。”齊天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過身來背對着櫃檯,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將目光投向了大門。
大廳裏立時嘈雜了起來,很多人都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麼,儘管剛纔的爭執有過話語的較量,可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大廳裏卻並不是十分引人關注,甚至圍觀都很難。
“齊書記,你好!歡迎你來我們中心視察工作。”一張油乎乎胖胖的臉堆滿笑容,快速地湊到了齊天翔面前,很遠就伸出手來,並不忘介紹自己,“我是中心主任洪全水,歡迎書記!”
齊天翔沒有看伸過來的手,而是擡起手往旁邊指了一下,順勢又看了一眼手錶,離剛纔看錶已經過去了五分鐘的時間。齊天翔沒有說話,仍然將目光投向大門,目光冷峻地看着。思緒卻回到了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清晰地刺痛着他的心。
在南郊賓館召開的省委常委會結束,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多鐘,在回省紀委的路上齊天翔突然對司機小王說:“不回省紀委了,咱們到河州市社保服務大廳看看。”
“齊書記是要去辦什麼事嗎?我和小王去辦就可以了,還是把您送回辦公室吧!這麼熱的天,您也開了一天的會,會受不了的。”小張轉過臉來勸解道。
“我有什麼事還能讓你和小王去辦,可那些下崗失業的羣衆有人替他們去辦嗎?這樣的天氣該是怎樣的艱難啊!”齊天翔微微有些不快,可隨機就轉換了語氣,喟嘆地說道:“還是去看看吧!”
小張立時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冒失了,使得齊天翔不快,想要解釋,可想了想又打消了念頭。
到中心附近,齊天翔就讓小王將車停了下來,他不想過於張揚,只是隨意看看,並不願意搞得大張旗鼓、雞飛狗跳的。
車門開啓,立即一股熱流涌了進來,與車裏的冷氣交織在一起,齊天翔快速地下了車,很快就被熱浪包裹了起來,凝滯的空氣彷彿已經被炙熱的陽光烤乾了所有的水分,乾燥而又熾熱,連喘氣似乎都有些困難。
不遠的距離,齊天翔覺得焦躁和煩悶,快步走進服務大廳,立時就感到輕快了一些,可還是感覺憋悶。大廳裏微微的涼意,使得昏漲的大腦漸漸冷靜了下來,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服務大廳人很多,人來人往的,有些嘈雜,齊天翔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回過身來對緊跟着的小張想說些什麼,卻懶得開口,只是指指遠處的長椅,示意他坐在那裏等着。
看着小張轉身走向長椅,齊天翔的目光又回到了大廳嘈雜的人流之中。片刻的觀察後就漸漸適應了大廳的氣氛,也明白了嘈雜的大廳的所在。
闊大的服務大廳,進門來靠近落地玻璃窗,放着兩排連在一起的長椅,卻少有人坐着休息,而是一進來就奔向制單、繳費的兩個櫃檯。長長的開放式櫃檯,將辦公和辦事隔離開來,十幾個掛着牌子的櫃檯裏邊,工作人員靜靜地等待着辦事的羣衆,而櫃檯外邊聚集着很多的羣衆,形成了裏外不同的景象。
齊天翔默默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就慢慢地走近制單的櫃檯,很多的人擠在這裏,形成了一團擁擠的人羣,其後還有着長長的隊伍,在焦急地等待着。裏面的工作人員慢條斯理地看着遞上來的一個個身份證,操作着電腦,找出相關的對應資料或記錄,打印着單據,對於外邊等待的人羣視而不見,不時停下手中的工作,專注地接打着手機,而且不時接過櫃檯裏面遞來的厚厚一疊證件,專心致志地調着資料,打印着繳費單據。
齊天翔立即就明白了不時響起的騷動和不滿的由來,也明白遊弋在大廳門口招攬生意的人的原因。剛纔一進門就有人攔着問是不是需要代辦繳費,一次性收費五十元,齊天翔沒有理會,現在才明白所謂代辦的用意,不由心中有一股火在躥升。
看完了制單環節,又慢步走到繳費櫃檯,這裏依然是櫃檯前一羣人,後面是長長的隊列等候。所不同的是現金和刷卡是分開辦理,繳完了費再到旁邊等待領取票據,這一切都辦完纔算完成了所有繳納養老金的過程。這樣的過程,也許半年,也許三個月,甚至一個月就有重複一次。齊天翔簡單的估計了一下,兩次隊排下來,大約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是正常的時間消耗。
齊天翔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知道該怎樣看待這裏外的差別,也不知道該怎樣接受這樣的事實。有時候感覺自己很無力,這樣反差的現象的出現,似乎每一個人都能感到不合理,不可思議,可卻日復一日地存在着,漸漸變得合理,甚至感覺本就應該如此。
離開了繳費櫃檯的人羣,齊天翔隨便在櫃檯邊找了一個圓凳坐了下來,其實相對於制單和繳費兩個櫃檯的擁擠,十幾個櫃檯中的大部分都人跡寥寥,即使有人諮詢或辦事,也是很快就得以辦完離開,因此顯得冷清。裏邊的工作人員也是看着電腦,不時地來來去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打發無聊的時間。
“我已經來了幾次了,你總說我的手續不全,下午我來你說讓拿繳費**來,我回去取來了,你又讓我去銀行打流水清單,可我去了,人家說這種清單隻對公,不對個人,你說我怎麼辦呢?”一個不遠櫃檯的話語清晰地傳到了齊天翔的耳朵裏,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由拉着凳子靠近了一點。
“這我就沒有辦法了,你自己的事情我能知道該怎麼辦。”櫃檯裏一個年輕漂亮的工作人員看都不看外邊的人一眼,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說着。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能不能請你將我需要準備的材料給我寫下來,我回去準備”。一箇中年婦女焦急地說着,臉上也是焦慮和困惑的神色,也許是來回的奔波,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深藍色短袖的後背被汗水沁溼了很大一片,而且溼潤的後背邊緣還有着白色的雲紋,可以想見是幹了後留下的汗漬。那一刻齊天翔的心一下柔軟了,想起了兒時姐姐的後背,想起了哪汗漬侵蝕壞了的花襯衣。
“自己找。”俏麗的年輕的臉仍然沒有移開電腦屏幕,而是從櫃檯下面拿出厚厚的一本書樣的東西,隨手扔在了櫃檯上。
“這,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啊。”中年婦女更是着急,語氣懇切地說:“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找,我也不懂這個,怎麼找得到啊!”
“你自己的事情讓我怎麼辦?”年輕的臉終於轉了過來,卻是不屑的奚落,看着中年婦女還要說的話,揮揮手製止着,拿出手機接聽起來,聲音柔和溫煦。
“大姐,你這是怎麼了。”齊天翔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手帕紙,遞給中年婦女,示意她擦擦額頭的汗珠,盡力溫和地問。
中年婦女警覺地看着齊天翔,看到齊天翔遞來的手帕紙,明白他的好意之後,愧疚地說:“都怪我,還不老就糊塗了。前幾天我來繳上半年的養老金,打出單子才發現去年下半年的養老金沒有繳,那可是三千多元錢啊!這裏也問不出什麼原因,後來趕緊回家,看了繳費**才發現是名字錯了,可來了幾回也解決不了,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錯了,要我要**和繳費流水單,還要單位開證明,可我已經下崗了,單位早就沒有了,到哪裏開證明啊!銀行也不給我打印流水清單,說是不對個人服務,我這已經跑了幾次了,現在給私人老闆打工,老是請假,老闆都不高興了。”說着話,委屈地帶着哭腔說:“都怪我粗心,都怪我粗心,我怎麼不認真看一眼呢?這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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