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坍塌
無數火箭持續從秦軍大陣射向蒼穹,彙集而成這條壯麗的河流,然後傾瀉入城中,大火很快再一次漫延開來,照亮了倒坍城牆之後晉軍士卒驚恐的臉。
一陣陣悶雷由遠及近。
晉軍士卒仰望夜空,只見明月高懸繁星漫天,卻並沒有電閃。
但大地的震動帶來另一種恐懼。
——發自靈魂的驚恐。
一羣羣鐵獸逐漸在夜色中顯露身影,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
重騎兵的鐵甲上倒映着火光,鋒利的長槊閃動着讓人心驚膽戰的鋒芒。
成建制的步陣憑藉長矛弓弩大盾的確不懼騎兵。
但這需要極高的士氣與膽量。
秦軍重騎的腳步沒有停歇,直奔而來。
這場大戰持續至今,已經跟他們沒有多少關係。
在晉軍眼中,這些人已經瘋了!
被大火點燃的不僅是城牆,這些秦軍也被點燃了,瘋狂的燃燒自己。
每一步楊崢都想起過去的很多人很多事。
楊崢帶着親兵一步步走入城中,走到哪裏,哪裏便跪下一片。
“後退一步者斬!後退兩步者誅全家,後退三步者夷滅三族!”劉弘在陣中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幾乎陷入瘋狂。
對面禁軍一顫,有的弓箭掉落在地,有的漫無目的的飛向前面。
但騎兵的長槊先一步刺來,憑藉馬力,刺穿了他的甲冑,將他挑起,又重重的扔在地上,幾千只馬蹄踩踏而過,整個人化作了一團血泥,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
這場大戰本不該發生,他們應該向城外投降的晉軍一樣,回到故里,與家人團聚,而不是被威脅夷滅三族!
這一刻他回想起太多的東西,兒時與司馬炎同窗讀書、玩樂……
一衆司馬家的王爺和達官貴人被按在長街上。
大紅的披風在夜風中飄揚。
洶涌的歷史長河之中,他不過是一顆隨波逐流不起眼的水滴……
無數把顫巍巍的長矛對着城牆的破口處,希望能憑藉這些抵擋住秦軍重騎兵。
不是他們沒有膽量,任何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會考量值不值得。
說完緩緩舉起長劍。
無論是晉軍和秦軍,看向那裏的眼神中都帶着莫名的仇恨。
見到這一幕,劉弘長長嘆息一聲,向北面燈火通明的銅雀臺拱手一拜,“安世……吾力盡矣,非戰之罪,實乃人心如此,弘無能爲力也,唯有一死,以報相知之情!”
到了這一刻,司馬氏滅楊氏興已經是大勢所趨、下共識!
晉軍士卒你看我我看你,終於,前陣不少士卒默契的扔下長矛,讓開一條道路,秦軍重騎魚貫而出……
百姓躲在家中瑟瑟發抖,但很快他們就發現,秦軍並沒有衝入他們家中,只是控制街道,戒嚴全城,撲滅火焰,斬殺作亂的逃軍。
又或許是這麼多年的戰亂,很多人已經厭惡了殺戮,渴望一個太平盛世。
更何況此時的司馬炎在銅雀臺醉生夢死,鄴城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不再看着涌入的秦軍騎兵,而是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督戰兵。
北面,銅雀臺燈火通明,在黑夜中那麼顯眼,隱隱約約有歡聲笑語傳來。
一名鐵騎戰馬躍起,宛如飛蛾撲火,揚起長槊,接着便被十幾支長矛挑起,在臨死之前,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包括前世的……
情緒如同瘟疫一般會被感染。
巨大的恐懼籠罩每一個晉軍士卒的心,彷彿這黑夜一般無窮無盡。
這麼多年過去了,秦軍漸漸成長爲真正的王者之師。
他的半邊身軀有被火焰舔舐過的痕跡,狼狽不堪。
那名揮拳的士卒起身後,發出一聲怒吼:“爲此等朝廷而死,不值!”
不過被點燃的是恐懼!
一名屯長扔下武器,立即被身後飛奔而來的督戰隊刺穿額胸膛。
早就在一次次的戰敗中軍心盡去,沒人願意爲司馬家殉葬。
森林一般的長矛如城牆一般轟然倒塌。
在這一瞬間,晉軍也被點燃了。
歷史的大勢,絕非一兩個勇將所能阻擋。
而今日的一場大火,早就將晉軍的士氣燒盡了。
司馬家的江山值得他們爲之付出生命否?
答案顯而易見。
司馬家這些年幹了什麼有目共睹,可謂五毒俱全。
這句話彷彿烙印一般烙進每個人的心坎。
二十四年彈指一揮間,但又是那麼的漫長。
有人只是向後挪動腳跟,但轉眼就被劉弘的督戰隊射殺。
恐懼到了極致,會轉爲憤怒。
彷彿不知道疼痛一般,眼中倒映着火光,撞斷晉軍的長矛,然後在死亡將領之前,以沉重的身軀撞入晉軍步陣之中,掀起一陣陣血浪。
重騎兵轟鳴着撞入這三百餘人的佈陣之中,彷彿踩碎一顆雞蛋,鮮紅色的血肉到處飛濺。
“殺!”一名名騎兵從破口中衝入,迎着晉軍的長矛向前衝鋒!
巨大的力量,讓長矛貫穿了他們的身體,但他們還是在衝鋒!
但註定要讓他們失望。
憑什麼要爲這樣的君主,這樣的國度去死?
然而這一次,屯長周圍的晉軍士卒猛然一把將督戰親兵拉下馬,一拳拳的砸在他臉上,血水飛濺,很快就沒了動靜,但這名士卒的拳頭依舊如雨點一般落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彷彿用了整整二十四年,終於走到銅雀臺下。
周圍親兵也逃散大半,只有三百多人與簇擁着他。
楊崢一步一步走向銅雀臺,如果走向自己的皇冕。
“殺盡……司馬!”
劉弘挽起長劍,衝向一名騎兵。
晉軍士卒放下武器,或逃跑,或跪地求饒,只等着秦軍來接手。
“滾開!”劉珩一聲怒吼。
戰場之上從來不缺瘋狂的戰士!
人可以死,但要死得其所。
城內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司馬炎的晉軍們在臺上彎弓搭箭,卻遲遲不敢放箭。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絕大多數都逃散了。
還有幾個當場自刎,血從白玉臺階緩緩留下,流到腳邊。
楊崢平靜的站在臺下,站在鮮血之中,望着這座富麗堂皇的殿堂,殿內的歡笑聲還在繼續,男人的,女人的,帶着某種癲狂。
彷彿殿內和殿外是兩個世界。
“司馬炎,朕來了!”楊崢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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