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出擊
“霍弋部到達何地？”陸抗並不知道自己的詐降計成功與否，也不知道留慮背後跟着一支五千人的精銳秦軍。
“已至武陵，爲鍾離將軍、武陵蠻所阻，日行不到二十里。”斥候稟報道。
“西陵秦軍有何動靜？”
“仍在加固營壘。”
“你們打探清楚否？”第一次詐降是試探，第二次詐降是迷惑，陸抗自然希望秦軍能轉攻樂鄉。
斥候稍作遲疑，“秦軍以賨人巴人爲斥候，既擅山嶺叢林，我們靠近二十里內便被其察覺，七十二名斥候，回返十九人，未見秦軍出動。”
斥候之間的絞殺比正面戰場更慘烈。
秦軍一向重視此道，斥候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往往大軍還未出動，斥候、細作就漫天飛。
水面上吳軍有優勢，但陸地上，秦軍有戰馬，吳軍斥候自然會落在下風。
加上戍守江陵、公安等地吳軍，糧草壓力極大。
朦朧的夜色中依稀可見一排排的鐵甲發出森冷的寒光。
有些士卒乾脆不穿盔甲，但武陵蠻彷彿蒼蠅一般揮之不去，憑藉地利動輒偷襲，一擊而走，士卒一旦受傷，傷口潰爛，數日之間便殞命。
漢光武帝立國時，武陵蠻便一直不消停，大寇郡縣，殺傷漢民，伏波將軍馬援、中郎將劉匡、馬武、孫永等，將兵至臨沅，大破之，武陵蠻才老實了一些。
“唯！”親兵勒轉馬頭，返回樂鄉城。
接着，沉重的腳步聲密集而來，猶如潮水般包圍了秦軍營壘。
陸抗望着東面建業的方向，目光無比深邃，幾年的西陵之戰，自己力挽狂瀾，爲江東續了十年的命，現在還能再延續十年嗎？
留慮的水軍有八千之衆，樂鄉有三萬各地趕來的人馬。
霍弋打了一輩子的仗，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必有大兵至，全軍寢不卸甲、睡不解刀！”
後被東吳名將黃蓋設計殺其魁帥，武陵蠻遂臣服於東吳。
陸抗永遠一臉鎮定，翻身上馬，掃了一眼身後肅立的兩萬吳軍，一個個肅立猶如石像。
南面。
戰鼓一聲聲響起，在羣山中不斷迴盪。
石像一般的吳軍緩緩甦醒，邁步向前。
“大將軍有令：出擊！”親兵們揮動令旗。
“我軍傷亡近千人，卻未曾擒殺吳軍一人，士氣低落谷底，你看前方，左右皆是惡嶺，中間一條狹路，能進不能出，此爲兵法之絕地，只消三四千吳軍，便可前後困死我軍。”霍弋望着前面的崇山峻嶺道。
陸騏、陸和、陸鬆等等陸家將領持戈而立。
欲解西陵之圍，只有擊潰一部秦軍，讓不可一世的秦人見識見識江東子弟的武勇！
這一戰，陸抗親自領兵。
“唯！”身邊將校領命而去。
馬融一驚，“武陵城兵力並不多，若是大兵，則必是從荊州而來！”
陸抗眉頭一皺，大軍出征，旌旗折斷，不是什麼好兆頭，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雲，但周圍將佐卻並不在意。
兩三個時辰，一道簡易的大營立起。
看秦軍的架勢，似乎打算一直圍困下去，把荊州耗幹。
武陵距離樂鄉只有三百多裏，霍弋的三萬大軍若是抵達荊州，就會形成合圍之勢，而且北面的周旨部厲兵秣馬，收集戰船，隨時準備南下。
“知道了。”陸抗淡淡回了一句。
“吳狗欲各個擊破，以解西陵之圍，也不看看自己的狗牙利不利！”霍弋老當益壯，精神抖擻起來，威風凜凜。
忽遠忽近，忽左忽右，彷彿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戰場形勢的變化非常快，沒人能完全捕捉到敵人的所有動靜，只能應時而動、順勢而爲，多數情況下，只能靠“料敵”。
“不必。”霍弋一向愛兵如子，三千的損失，對這支遠征軍來說也是不小的損失。
風有些冷了。
士卒精神飽滿，這支大軍不僅是陸家的家底，也是江東的壁壘。
武陵山道自古崎嶇難行，叢林密佈，多蛇蟲毒瘴，即便霍弋在南中生活多年，也不習慣這裏的氣候。
“不如屬下率三千人，先行通過？”眼看武陵就在眼前了，馬融實在不想放棄。
三國亂戰，荊州爲天下腹心，武陵蠻積極參與三國混戰，趁勢而起。
現在的江東，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荊州四面受敵！”蔡貢有些心煩意亂。
大軍已經起行，如箭在弦不得不發，也不可能退回，低聲對身邊的親衛道：“讓蔡貢務必小心謹慎。”
“前方便是武陵，都督爲何此時裹足不前？”參軍馬融不解道。
一羣黑鴉從前方山林中竄起，黑壓壓的飛過頭頂，霍弋仰望着天空，心中生出一股不降的預感，“傳令，全軍止步，安營紮寨，加強戒備。”
只能是陸大將軍。
涼風中透着無窮的肅殺之意。
秦軍若是不動，那麼動的就只能是吳軍。
憑藉地利，發動蠻人阻擊秦軍，讓霍弋寸步難行。
不到兩個月，吳軍的物資就消耗了三成，這還是有建業支持的情況下。
風有些大了，旌旗獵獵作響。
良久之後，緩緩轉向前方，猛地一揮手：“出擊。”
如今鎮守武陵的鐘離牧智勇雙全，再破五溪夷族，深得部下愛戴，諸夷歸心。
尤其是夏天，悶熱難擋，每天皮甲裏面都是一層細汗，還有蟲子不斷往裏面鑽。
暮色四合，飛鳥在天空中盤旋，遲遲不肯下落，羣山逐漸隱沒在夜色之中。
時至黃昏，越來越多的飛鳥只北面而起。
咚、咚、咚……
風越來越大，吹的衣袍瑟瑟作響，吳軍士氣如虹。
忽然“咔嚓”一聲，一杆小旌旗折斷了。
但陸抗心中卻越來越火熱，“出將入相，守土安民，抵禦外侮，不負大丈夫生平之志也！”
牙旗之下的挺拔身影，帶給每一名吳軍信心和勇氣。
見到敵人，原本略有些慌亂的秦軍反而鎮定下來，一個個豎起長矛，立起盾牌。
霍弋很滿意自己部下的表現，拔出腰間長劍，冷笑道：“短兵相接勇者勝，吳狗若是躲在武陵城中，某的確那他們沒辦法，今自來送死，乃天助之，不可放其生還。”
敵人有多少，從哪裏來，來的是誰，都不重要了。
“殺！”夜色中，秦軍大營爆出陣陣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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