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爭香（二十八）
影十三道:“那要不我先回去了……看你有點忙。”
影十一猛搖頭，一把抓住影十三袖口，兩人搭檔多年，對視一眼便知對方意欲何爲，飛快攀上房檐，蜷身一跳，幾個潛行步便消失了蹤影，動作整齊劃一，一如曾爲影衛時。
鄭炎鄭冰追了出來，哥哥竟不見了。
鄭冰慌了，用力推鄭炎:“快，快給年九瓏飛鴿傳書！說咱們哥哥被他夫人拐走了。”
鄭炎道:“不追麼。”
鄭冰怒了:“咱哥哥是做什麼的？你追的上影衛？！”
鄭炎以爲然，皺眉寫信。
影十一和影十三已經坐在了流雲崖畔，聽着飛瀑泉水，倚靠在岩石邊，枕手躺着，一人叼着一塊鹹魚酥。
影十一屁股疼，只能側身躺着，唉聲嘆氣。
“小十三你還記着我愛喫這個。”
影十三笑笑:“啊你愛喫這個？我瞎買的，店名都沒看。”
影十一:“……”
影十一:“怎麼回事，講講。”
影十三無奈道:“你說我家小孩嗎，他最近忙，老是不回家，我閒着無聊就去後山看了看，有個小姑娘在喂孔雀，我就去跟她說了一會話。沒想到就被他撞見了。”
影十一:“撞見了然後呢，他把你日了。”
影十三:“……你翻一番，你活該，叫你一撿撿兩個。”
影十一哈哈地笑。
影十三嚥了自己那塊點心，撣了撣碎屑，問他:“過得還好嗎。”
“嗯。”影十一嘴角微微揚起來，望見影十三青灰色的左目，眼神又暗淡下來，“你的眼睛……現在還是看不見？九九那麼疼你，沒給你治好嗎。”
影十三多年前因任務盲了一目，至今未愈。
“哪有那麼好治，連你都沒法子，九九……九九也找了藥，不過都不好用。他也很忙，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影十三早已習慣了，捻開小扇悠哉道:“不提了。聽說你家兩個小孩前些日子惹你生氣了，把孩子嚇壞了，跑到我那兒問我你喜歡什麼，就想着討好你。”
影十一略詫異:“他們何時去找你了？”
“不久前呢。”影十三半開玩笑道，“他們問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哪知道，我們從來不談名字的，哈哈哈。”
影十一微怔，無奈笑笑:“我早已不記得我叫什麼名字了。那時候說的氣話，沒想到他們會放在心上。我們做影衛……有十幾年了吧。”
影十三點了點頭，捻着小扇的扇骨，若有所思:“咱們倆搭檔十來年，醫毒雙絕藥毒同源，居然被自家小崽給折騰成這樣，不甘心啊。”
影十一道:“王爺以後大概不會允許下一屆影衛出去亂撿小孩了……”
————碧霄館裏，鄭冰鄭炎的鴿子還沒扔出去，孔雀山莊那位小莊主已經殺上門來了。
年九瓏眼睛發紅，抓住鄭冰一頓搖晃質問:“我三哥呢！”
鄭冰正煩躁，罵道:“剛把我們哥哥擄走，你他孃的問誰呢？”
年九瓏扔下鄭冰，一把把鄭炎寫字的書案踹翻了。
鄭炎站遠了些，輕輕道:“年莊主，稍安勿躁。”
“還不是你們兩個天殺的王八蛋，把那滅門的差事推給我，他們纏着我不放，我又抽不開身。”年九瓏喘着粗氣，無奈地抓着頭髮，“三哥他眼睛不好，磕碰着怎麼辦，撞見仇家怎麼辦……”
鄭冰幸災樂禍:“嘖嘖嘖，你不是挺爺們的嗎，這會兒娘唧唧磨蹭了，去搶人啊。”
鄭炎道:“恕我直言，據我所知前輩眼睛已經盲了好幾年，你坐擁一座藥谷都沒給前輩治好，足見有多不上心了。”
年九瓏臉色鐵青，指着鄭炎:“你……”
鄭冰道:“誰說不是，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向我們炫耀自己疼夫人，怎麼的，夫人翹家啦。”
鄭炎又道:“聽說你常不在家，總是留前輩一個人。”
年九瓏突然扎心，氣得頭暈目眩，找了把椅子坐下來順了順氣道:“好，你們就坑我，我告訴你們，這家委託是大人物，到時候應付不過來可別指望我出手管閒事。”
鄭冰聳了聳肩頭:“您本來也沒想趟我們的渾水吧，放心，我們自己扛着呢。”
年九瓏狠狠隔空指了指他倆，起身欲走。
鄭冰跟了兩步:“哪兒去？”
年九瓏頭也不回:“找夫人去。”
————影十一跟影十三樂得清淨，剛喫完兩碗蔥花噴香的蝦肉餛飩，從梨園聽完了一齣戲，正準備去賭坊裏玩兩把，身後便陰測測地傳來一聲冷笑。
“三哥，玩着呢？”
影十三打了個寒顫，被年九瓏一把捂住嘴，扛起來就走。
影十一剛想笑，鄭炎鄭冰已經坐在了自己兩手邊兒。
“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呀。”
影十一:“……”
————年九瓏把影十三扛進深巷角落裏，不由分說低頭含着他嘴脣惡狠狠地親吻，親得影十三喘不過氣，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年九瓏把影十三強行禁錮在自己懷裏，低聲問他:“三哥，還揹着我離家出走嗎。”
影十三偏過頭，聲音軟了幾分:“你不在我好沒意思，出來走走，不行嗎。”
年九瓏低下頭，鼻尖蹭着影十三臉頰，霸道強硬地按着他雙手腕，一手擡起影十三下頜，輕輕親吻他失明的淺灰色的左眼。
“我以後多陪你，想出來的時候叫我陪你。”
————鄭炎鄭冰即便找到了哥哥，也不敢強帶他走，總是試探着影十一的情緒，把哥哥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小心地坐在他身邊，有點侷促地問:“哥哥是在家裏待膩了嗎？”
鄭炎輕輕搓着指尖:“哥哥若是執意想回家的話……我們……送你回去。”
鄭冰扒着影十一手臂問:“那哥哥什麼時候還願意回來住……住幾天就好，一天也行……”
影十一望着自己一左一右兩個小狗崽，嘴角翹起來笑了笑，把手伸到他們家面前。
他倆極乖地從影十一掌心裏蹭了蹭，迫切地望着哥哥。
影十一險些捂心口，無奈笑道，“好了寶貝，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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