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債務記錄
即便是在秋天。
哪怕是下午太陽偏西。
依舊有種“看我曬不死你”的架勢。
一路上沒有什麼蔭影，陳友䉈的頭髮被曬得爆燙。
黑色吸熱，也不知道全染白了會不會沒那麼燙。
在等紅燈的間隙，他胡思亂想。
只是稍微想了下，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這想的都是些什麼？
肯定是溫度過高導致cup出故障了。
他揉了揉頭髮，燙手。
還是得儘快搞輛車，天天這樣通勤還怪難受的。
如果要問，爲什麼不戴頭盔？
那就不得不提整個公司附近只有一輛頭盔線被剪斷的共享電動車的故事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麼無聊，居然會偷共享電動車的頭盔。
強烈譴責！
綠燈。
電門把手直接擰到底，依舊慢慢悠悠。
還是迎面而的風貼心，稍微讓他好受了些。
過了幾個街口，轉入校區，騎行一段。
遠遠就看到了站在路邊廣告牌陰影下的俏麗身影。
他纔出現，她立馬就捕捉到了，眼裏立刻露出欣喜。
估計是一直在盯着這個路口看。
都說了讓她在家等。
真是個笨姑娘。
陳友䉈嘴角帶笑，去把車鎖好了才小跑過去。
見他走近，看到他腦門上的汗水。
宋語微從牛仔褲側包掏出一小包紙，抽出一張，“這麼曬很熱吧？”
“謝謝。”
陳友䉈接過紙，擦擦，“還好。”
比迎面而來的風更貼心的，是這個滿眼都是自己的姑娘。
只關心他熱不熱，毫不在意他從公司回來爲什麼會騎共享電動車。
想起早上在公司門口碰巧遇到的蘇茶茶，滿眼都是車。
什麼意圖一眼明瞭。
陳友䉈：“有什麼想喫的嗎？”
宋語微視線不自主低下：“我都可以，聽你的。”
陳友䉈想了想，“學校上邊那家特色滷肉飯？”
宋語微不着痕跡地咽咽，輕輕“恩”了一聲。
那家特色滷肉飯也是老店了。
讀高中的時候家裏沒人做飯她就會和陳友䉈去那喫。
很好喫。
自從蜷縮在這間出租屋開始，她的伙食最多的就是鹽水面條，白飯拌醬，偶爾會買些雞蛋和蔬菜。
有時候太饞了也會等着晚上，跑去快關門的甜品店撿漏打折的小蛋糕。
能省就省，所有的錢都用來還債款。
對她來說，十多塊的滷肉飯已經很好了，她自己是捨不得喫的。
店面在南慶二中上邊一點，步行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門面不大，裏面有四五張方桌，沒有幾個人。
滷肉飯味道偏淡，在口味普遍重的南慶市，生意自然不太好。
人少。
這是陳友䉈選擇這家店的原因之一。
昨晚上散步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只要周圍人一多，宋語微就會變得很沉默，低着頭靠近自己尋求安全感。
她真的很害怕別人，只是有他在的時候，她會盡量表現得正常。
不難想，無非是害怕表現出不正常的那一面會被嫌棄。
所以啊，才說她笨。
就是個笨姑娘。
來到店內。
整個高中來這裏喫滷肉飯的次數不太多，對老闆沒有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
陳友䉈：“老闆，兩份滷肉飯，各加一個煎蛋還有一個土豆餅。”
宋語微有些慌地看向他，“我的不用加。”
陳友䉈笑笑：“啊？不是你教我這麼喫的嗎？
“我都還記得那時候你瘋狂給我安利，說這家店的土豆餅和煎蛋都是酥的，超好喫。”
宋語微垂下視線，小手又不自覺地扣起牛仔褲的線縫。
陳友䉈：“那邊坐吧，要喝點什麼嗎？”
宋語微趕緊搖頭：“不用了，我不渴。”
等她坐好後，陳友䉈還是去打了兩碗免費的雞肚菜花湯。
“給。”
“謝謝。”宋語微雙手接過，順勢小小喝了一口。
很香。
陳友䉈將她試圖隱藏的窘迫全都看在眼裏。
這是他選擇這家店的另外一個原因。
這個地方她會熟悉些，而且很平價，不會讓她有太多虧欠感。
宋語微其實是一個自尊心有些強的姑娘。
被人請客她第一反應不是開心，而是不安。
她會暗暗記在心裏，等有機會的時候，她會盡可能償還同等價值的回報。
享受還沒開始，就先害怕償還不對等。
這就是宋語微。
就算再自閉，骨子裏的這種自尊心是不會變的。
陳友䉈儘可能考慮周全。
如果幫助她還要讓她承受巨大的心理負擔，那還不如不幫。
過了會兒，香噴噴的滷肉飯端上來。
宋語微咽咽口水，看看飯，又偷瞄一眼陳友䉈。
他不動筷，她根本不好意思動。
陳友䉈暗自搖頭笑笑，拿起筷子先喫起來。
公司食堂伙食還不錯，昨天老媽做的菜飯更是一絕，和這些比起來，滷肉飯黯淡無光。
也就宋語微能喫得這麼幸福。
陳友䉈有些懷疑自己和她喫的是不是同款。
“我能喫一塊你的肉嗎？”他問。
認真喫飯的宋語微擡眼看他，囫圇幾下把嘴裏的食物吞下去，“可以啊。”
陳友䉈夾了一塊喫。
一樣的。
有些失望。
宋語微不知道又在琢磨什麼，她把煎蛋夾到對方碗裏，“我喫不完，給你吧。”
陳友䉈：“……”
被誤會了。
宋語微又夾起了土豆餅，“這個我也……”
陳友䉈及時阻止，“你這麼讓來讓去，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以爲我們喫不起。”
他雖然是開玩笑，但“喫不起”三個字還是讓宋語微低下了視線。
陳友䉈意識到說錯話了，想辦法寬慰她，“我們又不是什麼貧賤夫妻百事哀，沒必要，喫吧。”
宋語微低着頭“恩”了一聲。
這頓飯喫得有些沉默。
結束後，兩人從店裏離開。
陳友䉈送她回去。
路上。
看她情緒低落。
陳友䉈直接攤牌，“語微，我知道你現在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會因爲總是我花錢而心有虧欠。”
宋語微身子顫了一下，睜大眼睛看向他。
他怎麼會知道？
陳友䉈也看向她。
會說話的眼睛在這一刻具象化。
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實在太好懂了。
陳友䉈有些想笑，但還是儘量嚴肅：
“但我們是男女朋友，是情侶，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有困難互相幫助是正常的。
“我遇到了困難，也會想要得到你的幫助。
“在你有困難的時候，能不能也接受我的幫助？”
宋語微糾結爲難地躲開視線。
陳友䉈：“要是我遇到困難，你會不會不肯幫我？”
宋語微視線瞬間移回來，有點急，“我當然會幫你！”
陳友䉈笑笑：“那也讓我在你困難的時候稍微幫一下你，可以嗎？”
“……”宋語微的視線又要移開。
陳友䉈：“至少讓我每天都能請你喫喫飯什麼的。”
宋語微很糾結。
見她動搖了，陳友䉈繼續追擊：“你陪我喫飯我也很開心啊，以後要是我遇到困難了，你也要記得你的承諾。”
宋語微：“那……好吧。”
談妥後，兩人繼續往出租屋方向走。
途中。
宋語微好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好像比自己都還了解自己。
陳友䉈：“你是說經濟情況還是你的心裏想法？”
宋語微：“都是。”
看着她那誠心發問的可愛表情。
陳友䉈沒繃住笑出聲，稍微笑了一會兒。
他揉揉眼角的淚，“你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
宋語微疑惑地對他歪着腦袋。
看起來更笨了。
陳友䉈嘴角含笑，也不和她解釋，任由她琢磨。
到樓下告別。
看着陳友䉈完全從視野消失，宋語微才走回出租屋。
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牀邊小桌板前，拿出碳素筆，鋪開小本本。
這是她用來做還債記錄的本子。
曾經還債時。
她將那些債款一筆筆劃掉，劃掉的是冰冷的數字。
而現在。
她將欠他的債一筆筆記上，記上的是未來的承諾。
……
債務記錄：
【滷肉飯很好喫】
【無論以後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他。】
不只是債，也是愛。
我愛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