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見
很少有這樣遮掩，含糊其辭的時候。
不過仔細一想也能理解，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四天，魯娜清醒之後一定會將這些天的遭遇告訴自己的家長——
其中，當然也包括了我用紙人救她的事情。
魯父沒有見識過紙人的神通，大概率是聽見魯娜的轉述，認爲她在那種恐怖的環境中精神產生了什麼臆想症
我陷入沉思，那邊的魯父見我沉默，趕忙道：
“這請求是不是有點冒犯？真的抱歉，我和她媽媽也是沒有辦法了。”
“而且娜娜精神狀況委實不算好，成天都在胡喊，所以想着如果找救命恩人來見一面的話，應該就會明白什麼是幻覺和現實.”
“不是幻覺。”
也就是在那瞬間，她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突然恢復了些許清明，開始抑制不住的嗚咽起來：
我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鬆了一些，索性趁着天還沒黑，還有些時間，我從竹櫃中重新取了三炷香，點燃，插到供養臺前的香爐裏，又取出幾根大小合適的竹條開始劈砍竹條，糊紙裝裱。
‘放心交給我！’
如果是夏天的話，當個小型製冷機應當是不錯的。
小四十本喫飽了在瞌睡，聽見這話，頓時瞪圓眼睛，叉腰比劃——
這也是在爲了女人們能順利下葬而做努力。
雖然靠着小四十能拼湊出絕大部分的骨頭歸屬，但有很多的屍骨本身就是不全的，而通常下葬時都講究屍骨俱全，這時候，便又到了紙紮能拍上用場的時候。
我一樂，取出一個上次沒有用完的巴掌紙人，催動口訣，再一次發動了紙人附魂！
“這些天您幫這些被拐女人們實在是受累了，不用我說，晚些天您可能也會想起來一些之前被忽視掉細節————比如，山洞中那些男人們的屍體慘狀，顯然不是正常死法，傷口也不是蠻力能夠做到的。”
我嘆了一口氣：
魯父一愣，如實報上縣裏醫院的地址信息，末了才稍稍反應過來：
我繼續道：
四目相對，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他本拿着溼巾在給一臉呆滯的自家女兒擦拭臉，一轉頭便和我便了個正着。
那副模樣，誰見誰樂。
至於爲什麼人不去
現在這幾個村中多少恨我入骨的眼睛盯着我，我一走放火燒家也未必沒有可能。
我認真做着紙紮，小四十將香爐裏的香火都吃了個乾淨，美滋滋的恢復了氣力，小心翼翼爬到我身邊，開始陪着我幹活。
這些時日的香火養護，小四十的狀態恢復的不錯，不僅缺失的腿骨被我找了回來，整隻小鬼還胖了一小圈，對身上的陰氣也是更加收放自如。
“砰——”
“姐姐出門一趟，你看好家。”
我不再看一臉呆滯的魯父，而是深吸一口氣，直接飛昇躍起，穩穩的落在了魯娜的枕頭邊。
用精緻的紙紮代替亡者缺失的部分，就好比帶上了個假肢，雖然不是真實的，但勝在勉強能用。
想到這裏，看着外面逐漸黑透的天色，我又做完一個紙糊手臂，放下蔑刀，摸了摸身邊的小四十：
魯父不過短短三四天的功夫，整個人像是老了二十歲，鬢邊白髮橫生，精氣神看着也大不如前。
一零七.一七二.一零一.二二二
“將醫院的地址病房號告訴我吧，我等天黑之後去一趟。”
這聲音驚動了原本呆滯的魯娜，她費力的睜大雙眼，似乎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我能清楚看見魯娜瞳孔裏映出紙人的身影，我用紙人的手輕輕觸碰她的臉，輕聲說道：
“是我，我來啦。”
金屬的保暖水杯重重砸在地板之上，還順勢滾動了兩圈。
“我能看出來您的老派知識分子，但，我今天想告訴你的是，怪力亂神是真的存在的。”
爲什麼是晚上，當然是因爲晚上好用紙人連夜趕路，白天人多，要是猛然看到一個會飛的紙人，影響也不好。
我出聲打斷魯父痛苦的碎碎念：
“魯娜喊得‘紙人’，就是我。”
“我們離開山村後沒有辦法立即到大醫院，所以便送來這個乙級醫院進行搶救，現在很多受害者都已經被陸續轉移到大醫院.”
魯父那邊顯然呼吸都沉重了許多，聲音也帶了些不可置信：
“什麼？”
我沒有再回話，而是徑直掛斷了電話。
“所以，她想要知道真相也是正常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把她當成精神病人，她剛剛離開魔窟清醒過來，正是需要你們陪伴的時候，要是你們也覺得她病了，她就真的沒有人可以傾訴了。”
放在平常，正常人摸這些陰物一下便會渾身留下黑紫潰爛，但我摸小四十的時候，除卻些許涼意，陰氣什麼的，是完全摸不到的。
一切都十分順利，直到我在四肢打滿石膏的魯娜病牀前，看到了正在陪護的魯父。
魯父一時之間有些失聲，肩膀瘋狂顫動，指向我道：
“你，你”
經過這幾次的使用，我對紙人的駕馭不說是爐火純青，起碼也能算得上是進步斐然。
不過短短几十分鐘的功夫，我便到了魯父和我提過的醫院找到了病房，靠着紙人的優勢擠過門縫。
他顯然難以用言語表達出內心所想，驚慌失措站起身，卻沒想到碰到了邊櫃上的水杯——
“等等，爲什麼是晚上？”
這動靜不小，整個病房內都回蕩着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順應天勢，乘風踏波。
我重新將電話收起，推開房門的時候，小四十已經非常乖巧的將剩下林林總總的屍骨挑好，坐在地上叉着腰喘氣，顯然是累壞了。
不過哪怕不是夏天，看家護院之類，小四十也是很在行的。
魯父順着我的話陷入回憶，顯然是想到了什麼，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那我，不，那娜娜.”
“太好了你沒有事情.”
“我，我看到，人，火把，燒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