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澤及莫實
小姐徹底傻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問詢而來的主母大官,則開始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個看完全程的小丫鬟顫顫巍巍的稟報道:
“.少夫人今日不知怎的,任憑奴婢們怎麼叫,就好像是聽不見,看不見似的,一直叫嚷着‘府中沒人,都出門宴會,是時候了’之類的話.”
“可咱們這麼大的府中,怎麼可能不留人,這是斷斷不可能的呀!”
“少夫人看不到人,又在說胡話,看起來像是得了癔症,於是和我一起做事的小丫頭就說去請府醫,讓我看着少夫人。”
小姐的神態十成十的癲狂,在場之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小姐本就因爲見到教書先生而頭疼,又因自己落獄而痛苦,也因見不到自己的赤衣情郎而難過,聽到教書先生這麼故弄玄虛的話,心頭大恨。
她的雕花樓,她的赤衣情郎呢?!
小姐終於想起來,問問自己的情郎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自己就淪落到了這麼個下場。
小姐再次進入了夢鄉,但這次,她沒有見到那座氣勢恢宏的雕花樓,也沒能見到那個俊美溫柔的赤衣男子。
“我夜夜入夢,就是爲了完成自己被殺的執念,今日來見你,也是爲了見你最後一面,全了夫妻情分如今你入獄,秋後要問斬,我也該去了。”
主母捧着自己的心口,險些被氣了個半死,當庭就要打殺了小姐這個毒婦,最後還是被大官攔下,喊來當地官員,言明經過,讓人經辦。
“是你,是你報復我,我之所以被抓,就是因爲你害我!”
小姐不相信,教書先生似乎已經報仇完成,於是如實相告:
“那你將我推倒在石頭之上時,我就已經死了。”
小姐駭的連連後退:
“怎麼會呢?”
“我剛剛明明看到這是個極深的枯井啊!”
多麼熟悉的赤衣,這不就是,不就是赤衣男人身上穿的那身嗎?
等等,往日裏抵死纏綿時都在夢中,總覺如夢似幻,臉上總有一層影影倬倬的霧氣令人無法看見
現在這樣看,這兩人竟然是這麼像啊!
最後一句話,小姐當然沒有吼出聲,但那書桌前的背影,就彷彿能聽到小姐心裏話一樣,說道:
而是,回到了當年同教書先生私奔時候,居住的小屋。
“夫妻一場,你竟然如此絕情!”
“我殺你只是誤殺,你害我卻是真害!”
“一切從來如夢似幻,向來不是真實的。”
“少夫人將少爺帶到那廢井前,便開始往井裏投糖果糕點,溫聲哄着少爺下去。”
“只是當時石邊有莧(xian,讀音:現),其字從見,莧之莖葉,能存執念,血流透莧,澤及莫實.於是讓我有了逗留世間的機會。”
一句話,石破天驚。
“你難道就不好奇,花而已,又能怎麼雕飾嗎?”
僅僅,只過去了一瞬,那滔天的血就染紅了教書先生的衣服。
“可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少夫人竟然拿着糖果,哄着少爺走路到了這裏,然後,然後就.”
小姐隱隱約約感覺事情有些不對,但她對待教書先生,向來如豬如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見到昔日丈夫的背影,竟然沒來由的生了幾分踏實的底氣,吼道:
這怕是想要殺自己丈夫,想瘋了!
一一四.四一.八二.六
小姐走上前去,將手搭在了教書先生的肩膀,意圖將人扯起來
這一扯,竟是扯過來一張鮮血淋漓的臉。
小屋外田壟井井有條,小屋內佈置整潔溫馨,一切都是她離去時的模樣。
小丫鬟頓時哭出了聲,身邊另外有看到事情的僕役連忙接口道:
“啓稟老夫人,是少夫人要殺少爺!”
小姐只覺得自己真要瘋了,怒道:
“怎麼就這麼點兒距離?”
‘到底是哪裏錯了呢?’
原本穿着在教書先生身上的麻布衣服,眨眼間,就變成了血衣.不,赤衣。
“她一邊塞,還一邊喊着‘去死吧去死吧’‘你死了,我就能統管全家,和我情郎在一起’之類的話.”
“沒想到,沒想到後來少夫人竟然直接壓着少爺,要把他往井口裏面塞!”
小姐殺夫被發現,就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莫說是僕役,就連爹孃都未曾來探視,聽到消息就連忙搬了家。
“夫人,從來沒有雕花樓。”
教書先生站起身,那張如今血肉橫飛的臉上緩緩抖動幾下,這才說道:
“是我害的你,但是你先害的我。”
仙人仙人!
“你怎麼在這裏?”
“那井大家都是知道的,是天恩浩蕩,賞賜府邸時就有的舊井,原先就被填過,並不深。所以,我們原本以爲兩人是在玩鬧,於是只是遠遠看着,並不舉動。”
怯生生的小丫鬟有些語無倫次,當家主母見事關兒子,當然有些着急,怒聲道:
“快說!”
‘怎麼就這樣了呢?’
‘自己不是有仙人作引路,事半功倍,所謀必成嗎?’
僕役連停頓都不敢:
只是哪怕是這樣,小姐仍然癡魔一般,在想——
連帶着背對着門,坐在書桌前讀書的教書先生都一樣。
原本溫雅俊秀的臉上,額角已經豁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內裏血肉外翻,膿血順着他的臉正在源源不斷的向下流淌,劃過眼睛,鼻翼,嘴巴,最後盡數低落到衣服上。
小姐被壓在原地,聽了這話,第一反應不是逃跑,不是脫罪,而是奮力掙扎來到井前,一遍遍的查看內裏的泥土,一邊叫嚷道:
小官自然懂的這事兒意味着什麼,當場就將罪有應得的小姐下入監牢之中,只等秋後問斬。
此話一出,原本身影已經越來越暗淡的教書先生竟是笑了:
“我可從未說過要殺人。”
“你死,也是因爲你心有不甘,先殺我,後欲再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