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二春安芳
相傳此地仍在某些不可言說的統治者手中之時,這條江,其名爲‘橫陽’。
‘橫’,有兩種意思。
第一種,是表示被葬入江水的屍體,其形是橫着的。
第二種,是橫死。
而陽,則意味着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橫死的人全部都是男人。
大批的屍體,碎骨,血肉,被傾倒而下,壓的整條江流全都是暗紅色的腥臭。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很多來往的南人,都稱呼這條江爲橫陽之江。
直到後來,纔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改成‘衡陽江’。
若是換了一個人,且沒有加那個‘之’字,我大概率會以爲對方在威脅,或是說古怪話陰陽怪氣。
但對方是公輸忌。
而且,這條江是無數捍衛家園的戰士們魂歸之所。
我可以言語相激,但卻無法拒絕魂歸故里。
“可以。”
我往後退一步,伸手呈掌,指向某個方向:
“我們走吧,你先。”
公輸忌沒有任何的猶豫,朝着來時的路,便再度邁動長腿:
“好。”
“我們可以去周邊的一個小鎮,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
公輸忌走了兩步,似是感覺到了背後獨屬於我的視線,再次停下了腳步:
“.是要我聽你的意思嗎?”
除了他的腳步,並沒有其他人的腳步。
我沒有跟上,聰明人自然是有此問。
我輕聲迴應道:
“往左邊走,你打一輛車,坐在前座,我會和司機說去哪裏的。”
公輸忌稍稍側頭,回頭看向我,臉上的神情恍惚中夾雜着些許笑意:
“.好。”
“真開心.你長大了。”
我腦中正在思索如何提高自己的主動權,聽到這句話,面無表情道:
“首先,你和我的年紀沒有差很多,不用在我面前做長輩模樣。”
“其二,公輸忌,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那麼信任你。”
公輸忌沒有開口,將臉別了回去,我看不見那張堪稱霞姿月韻的容顏,卻能感覺到他的沉寂:
“如果你要和故友打招呼,等你幫我取回我二叔的屍骨,再閒聊不遲。”
只要那時候,我們還能夠站定雲淡風輕閒聊的話。
我們一路十分沉默,我帶着他雲夢繞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決定去往雲夢周邊不遠,一個名爲‘安芳’的小鎮。
鎮子頗具古韻,有一種名爲‘二爭春’的牡丹花種。
半頹半豔,十分吸晴。
相傳當年‘二爭春’本是洛陽花種,被某位當權者賞賜給某位寵臣,寵臣特地大興土木,建造一個大大的園子,安放此‘芳’,所以給園子取名‘安芳’。
他年起高樓,不日樓塌了。
寵臣很快失寵,院牆被推倒,於是有了如今的地名‘安芳’。
有美豔的花種,歷史淵源的加持,每到開花季節,便有很多人聚集在此賞花,算是周邊遊中一個不錯的旅遊景點。
有遊客集散,自然有豐富的交通工具,除了飛機場,其他各類車站幾乎都有。
汽車,火車,拉客小車,加上南地特有的輪渡,小船
直通大江南北。
換句話說,人流量大,十分方便潛逃。
可這只是小原因。
我選擇這個小鎮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則是因爲,這個小鎮名字帶‘芳’。
二叔的名字裏面,剛好有一個芳字。
許久,已經許久見過二叔,我期盼着這個名字能夠給我帶來片刻的好運。
因爲我真的,真的好想念他。
我蒙塵未露的第六感,在瘋狂的告訴我——
這是我最靠近二叔的一次機會。
公輸氏的陣,我是註定闖不過的。
報仇,若是現在就去,是和送死無異的。
如果我錯過了這次,下一次,就得很久之後
或許,等靠着性命硬把公輸氏父子熬走,纔有可能找到二叔屍骨也是有可能的。
這條路非常艱難,我知道這件事。
當初,我甚至想過我不用來雲夢,回家自己閉門造車,像慈青女一樣把自己搞到走火入魔,或許就能來搶回屍骨
但事實就是——
我不是慈青女,我也沒有師長教授,扎紙祕法上記錄的東西有限,我終究是井底之蛙。
更別提,公輸仇早早和二叔鬥了很多年,對方的底牌,彼此都清楚的差不多。
拿前朝的劍,斬不了現在的人。
所以纔有了一步一腳印的前行。
況且,來雲夢
也近一些。
離二叔也近一些。
二叔那麼愛我,成鬼也會來找我的。
鬼不能離自己的屍骨太遠,我也不能離二叔的屍骨太遠。
不然的話,我遲早被那些夢魘吞沒,成爲另一隻行走在夜間的怪物。
所以
安芳吧,安芳吧。
最好,能就此讓二叔安葬
只要公輸忌此人
“.你們二位,就一個房間嗎?”
前臺小姐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她略帶疑慮的視線從我身前的公輸忌身上劃過,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變爲一種鼓勵:
“那我要看一下這位妹妹的身份證.這是規矩!”
“我們這裏不歡迎未成年人居住,尤其是一男一女開房。”
我一愣,不明白我剛剛走神的時候,公輸忌到底說了什麼,但我還是遞上了身份證:
“這是我的身份證,我已經成年。這位.”
“這位是我的哥哥。”
前臺小姐姐認真核對了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又聽了我的話,神情仍然是有些不好看:
“你們姓氏不一樣,真的是兄妹嗎?”
“是真兄妹的話,爲什麼需要鐐銬蠟燭皮鞭防水膜避y套.?”
我剛剛因爲走神,還有前面如山一樣的高挑身影遮擋,沒太聽清楚這兩人先前的話。
現在一聽清,整個人的思緒都有些不連貫起來,下意識看了一眼仍然背脊挺的筆直的公輸忌,緩緩瞧出一個問號:
“?”
公輸忌薄脣微動,閉了閉眼,輕聲道:
“我是奴隸。”
我張了張嘴,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出了什麼問題。
許久不見,這位還是這麼畫風與他人與衆不同。
和他說話交流,頗有一種——
冬日的晚上,躺在被窩裏面已經暖好被窩,但腹中飢餓,心理建設很久,總算決定起牀燒水泡一包香噴噴的泡麪。
結果好不容易起身穿好衣服,燒好水,結果,家裏沒有泡麪的無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