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督臣传召众军将 作者:蜗牛非牛 张岩的参将大帐分为内外两间,外间为平时与部下议事之用,也用做就餐之所,内间就是他的安歇休息之处。 看见张诚已经回来了,张岩笑着說道:“你小子,饿死鬼投胎嗎” 张诚听见声音,抬起头,嘴裡嚼着一块咸肉干,略有些含糊的笑着道:“连日行军,饿得慌了,這咸肉真不赖。” 张岩過来坐下,却沒急着吃饭,只是打量着张诚,目光甚为和蔼,過了一会,才语气平和的說道:“慢点吃,叔父管你吃饱。” 张诚用力咽下嘴裡的烙馍,又喝了一口米汤,才对张岩說道:“叔父,您看咱宣大军此番入卫,会否顺利?某听說今上有意与鞑虏议款,兵部杨阁老已在运筹此事……” 张诚越說声音越小,并拿眼睛一直小心的注视着张岩脸上的变化。 张岩此时刚拿起一個烙馍,闻听张诚提到今上和阁臣,立时出言喝止:“住嘴,今上是你能随便提的嗎?” 說完便大口吃起烙馍来,其实在来昌平的路上,张岩就已经对此事有所耳闻,宣大诸将私下裡都很担心,如今的朝局怕会对督臣卢象升不利。 大家都知道督臣卢象升是坚决主战的,来的时候就一心准备要痛痛快快的和鞑虏大战一场,然這一路上却不断有小道消息传来,言說如今朝廷要与鞑虏议款,阁老杨嗣昌已在运筹此事,似乎当今皇上也对议款一事很是支持,大家心下都好些担忧,替卢督臣担忧,也替宣大军的未来担忧。 “咳…咳……”张岩心中想着事情,几口烙馍吃得有些急了,赶忙喝两口米汤,抬头看到张诚愣在那裡,满是慈爱的缓声对他說道:“這种话,不好乱說,以后在军中切不可提及。” 张诚看到叔叔眼中的爱护之意,心下一阵感动,面容诚恳的說道:“是。叔父放心,诚儿以后不提就是。” 张岩又沉声对他說道:“此番入卫,我等只需按卢督臣与杨军门的军令行事就是了。”說到這裡,眼中饱含爱意的看看张诚,又继续道:“至于朝堂之上的事情,自有那些文官老爷们去解决,不要再去操那份闲心啦。” “是的,叔父。”张诚听了這些话,内心感动:“诚儿,记下了。” 张岩吃完一個烙馍,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张诚,内心多少有些安慰,他膝前无儿,只有一女,早把张诚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如今正是借机观察考验他,也想借着此番入卫京畿,帮张诚攒些军功,他哪裡晓得自己会追随卢督臣在巨鹿身死殉国,接着又满怀关爱的问道:“诚儿,你身子骨才好沒多久,长途奔驰,還无碍吧?” 张诚仍是烙馍就着咸肉、米汤大口吃着,听到张岩关心自己的身体,心裡感动,他父亲早亡,也把這個叔叔当成自己半個爹一般对待,此刻轻声回道:“叔父放心,诚儿好着呢。”說完竟放下半個烙馍和汤碗,站起身对着张岩打了几下拳脚,才又笑着說着:“你看,全然无碍啦。” “好,无碍就好。”张岩看到侄儿身体健硕,并未因上次自己打的那通军棍落下什么顽疾,心下着实高兴,竟不自觉的开怀笑了起来。 张诚看在眼裡,心底又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张岩对张诚的关心爱护之情,露于言表,让张诚心下很是感动,一丝丝的温暖让心裡略有些激动,不由得萌生要在巨鹿之战时救下叔叔一條性命的想法。 “对了,你部右哨已随我到了昌平,你自领回去吧!”张岩提出让张诚领回随护他来的骑兵千总部右哨。 “這右哨就留在叔父身边吧,鞑虏强悍,非流寇可比,右哨留在叔父身畔,也可卫护叔父万全。”张诚笑着应道,看张岩面上并无不善之色,他才又继续道:“叔父身边只有中军哨二百多骑兵,力量太薄弱了些!”张诚诚恳的說着自己的担忧。 “哈哈,你倒是有心。不過,你当我這些年都是被保护過来的么?再說,刘占奎那一营步卒,三日后就可到达昌平,你叔父的安全当可无虑。”张岩爽朗的說道。 “侄儿還是不放心,右哨仍是随护在叔父身边吧。”张诚說完又抓起一块咸肉放进口中,大嚼起来。 张岩看着张诚,眼中饱含威严的沉声說道:“哼,叔父我杀场争战经年,還沒老弱到要人来保护。” “哈哈……”說完竟激发起内心的豪气,不由大笑起来,张诚坐在旁边,也陪着一起大笑着。 看到张诚有些发愣,又温言說道:“右哨你自领回,你我叔侄同在一营,有事顷刻即到,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诚见叔父如此說,也不再继续坚持,因为他很清楚,张岩的危险只在巨鹿,巨鹿之战前他沒有任何生命之危,便就势应道:“诚儿,领命!” 這张岩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因此他已把侄儿张诚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爱护着,這时见张诚沉稳干练,又担心着自己的安全,不由心下甚慰,心情极为舒畅。 叔侄二人刚用過午饭,便有亲兵进来禀报。 言說宣府总兵杨国柱派亲兵前来通报:“申时,入援京畿的宣镇各部千总以上军官,都到杨军门大帐集合,随杨军门前去昌平总督行辕。” 待亲兵退出去后,张诚对叔叔张岩說道:“叔父,督臣传召诸将,何意?” “這個难說。”张岩思索了一下,继续道:“此刻,昌平附近還未现鞑虏踪迹,当不会有紧急军情。” 张岩停了一下,双目注视着侄儿张诚,突然问道:“诚儿,此番鞑虏寇边,你有何看法?” 张诚听到此话,一时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略微思索一下,才說道:“這鞑虏自崇祯二年始,连连破边入寇,且一次甚于一次,若不与虏一战,使其有所惧,怕无其他法子。” 张岩赞许的点了点头,說道:“卢督臣到是想与虏一战,我等但听军令便是。” 张诚看着叔父,继续道:“鞑虏已威服蒙古各部,听闻现今又慑服朝鲜。其已无后顾之忧,可专事我大明。然我朝内有流寇风起,外有鞑虏犯境,却财政枯竭,朝争不断。” 张岩有些吃惊的望着侄儿张诚,眼中透着一丝惊奇,不由问道:“依诚儿之见,当如何?” 张诚闭目沉思,良久才睁目說道:“依京师之皇气,聚天下勤王兵,与虏一战,使之有所畏惧,后而和之,与虏议款,使东线无忧。先稳住了外敌,才可专事剿贼与抚民,用不了三五年,待国朝安定下来,民力有所恢复,区区鞑虏,何所畏惧?到彼时我剿贼得胜之军,已成百炼强军,足以荡寇灭虏!” 听完张诚所言,张岩陷入沉思,缓步走到帅椅上坐下。 他感觉张诚說的不无道理,大明的现实就摆在這裡,财源枯竭,却又要两线作战,结果两线都不讨好,基本是哪裡危急救哪裡,按下葫芦浮起了瓢,自身被多方势力不断消耗,终至国事糜烂,缺乏总体的战略方针,于国事无益。 若是依张诚之言,举今时勤王之兵,依托坚城,与虏激战,待得驱退鞑虏后,再与之议款,省下的辽饷用来专事剿匪与抚民,何愁流寇不靖,内乱不止? 辽饷? 对,就是辽饷! 张岩一直隐隐觉得张诚所想,似乎哪裡不妥,這时猛然觉醒。 問題就在辽饷,每年三、四百万两的辽饷,是多少京中大员、将军们的财源,谁又动得了呢?谁动谁就是辽东军阀世家的敌人,是朝中从此处获利的官员老爷们的死敌。 念及此处,张岩不由得打了一個激灵…… 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