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救下章珏
顏凝是從洛城門沿大路追到了這裏。
雖說是大路，可這一路上一邊是草叢，另一邊是茂密的樹林，已是人煙稀少的地界了。
他心中正在隱隱不安，就看見遠處有人影聚集。不好！他心想，這要是有事又不是書童的話，他是管還是不管？
時間緊急，看了再說。
話說在這十幾個人的虎視眈眈之下，顏凝面如靜水地讓沫流赭踱到車前，微微俯身撩起簾子往裏看。
“章珏？”他低聲問道。
他並不是故意地小聲問話，只是看到少年晶亮的眼中滿是驚恐和戒備，顏凝下意識地變得溫和，生怕驚了他。
其實眼前少年的清秀容貌也讓顏凝愣了一下，章珏看起來年紀比他想象的要小。皮膚白淨、五官標緻，是個男生女相，還是女扮男裝？雌雄難辨的感覺讓他一時都不確定是不是找對了人。
少年仍瑟瑟沒有迴應，卻是旁邊的婦人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妥了，顏凝心下一鬆，放下簾子。現在只用解決眼前這十幾個小麻煩就行了。
顏凝這一頓目中無人的操作，早就讓小嘍囉們躍躍欲試了。
幾個拿着大棒和環首刀的傢伙手上比劃着，嘴裏罵着娘，要顏凝下馬較量。
粗看那長刀的材質，顏凝猜想應該是從軍隊中偷出來或是淘汰下來的。
這些架勢本都不在顏凝眼中，但今天他不能動武，雖說腰間有拜月，但短刃配廣袖用起來本就極爲不便，關鍵還必須顧及車中要抓的人。
其實也只在轉念之間，顏凝主意已定。
他翻身下馬，身邊的吵嚷聲戛然而止，假意推搡着示威的小嘍囉們住了嘴，都盯着他徑直來到黑臉大漢面前。
顏凝正視大漢，聲音不大但神色威嚴：“在下廷尉令使顏凝，此二人是朝廷要人，好漢們若能高擡貴手，大家也免受爭鬥之累。”
大漢一怔，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剛纔他只當這人是個富家公子哥兒而已，誰曾想是個便衣官差，自己那一句“我的地盤”喊大發了，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往回收。
江湖路可不白走，他此時從對方沉穩凌厲的氣場中，看出了這應該是個職位不小的官差，只是怎麼會獨自一人身穿居家便服出來辦公，自己好歹有一票人，是由了他把人帶走，還是要搏一搏呢？
他是想拒絕放人，怎麼說都是辛苦一場，他還受了傷……對了，自己受傷了呀。
大漢挺了挺腰，帶着鼻音大聲道：“朝廷，官府，也要講道理吧，你未着官服，沒有逮捕文書，我怎知要抓人是真是假？”
他擼起袖子，將胳膊上受傷的一處朝向顏凝眼前，“再說，你看那小豎子把我咬成這樣，橫豎怎麼講都是該賠償的，剛纔人家都願意把包袱中的財物賠給我了，你讓他給了我，我們就走。”
周圍的嘍囉們一看自己的老大那麼能說會講，紛紛起鬨叫囂，“就是啊，人不能放。”“賠錢，賠錢！”
顏凝眯了眯眼睛，自己來不及開具逮捕文書，沒想到碰上個訛起人來也有理有據的強盜，更何況在那少年的嘴邊，的確還沾着他的血給他作證，這……
顏凝沒再辯解，他擡眼朝前方遠處看了看，還絲毫不見石拓人影，他在碰頭處沒見自己的話，應該就會從那個方向過來接應自己。
“等着！”他對大漢說道，然後默默走向倒在地上的老車伕，將他扶了起來。其實看老人那些許不情願的樣子，應該原本是不打算在強盜們離開之前起身的。
將老人扶上車架，顏凝才又撩開車簾，看着婦人道：“你們是不是已經答應要賠償他了？”
婦人張着嘴猶豫地點點頭，看了看旁邊的兒子，又看了看懷中的包裹，終於是一咬牙，把包裹捧出給顏凝。
但顏凝豎起手掌無言地拒絕了，又默默伸出一根食指，意思是隻用給出一點就可以了。
婦人卻不解其意，旁邊的章珏這時坐了起來，將手探進包裹摸了摸，拿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兩坨金錠子。
“我也是一時衝動才……這個給他吧，其餘的，都給你，只求不要再讓我們回長安了，放我們走吧！”章珏哀求道。
顏凝聽了一皺眉，苦笑着搖了搖頭，既是表示無能爲力，也不覺得放他們走是真的幫了他們。
他拿了兩錠金子，放下了車簾。
“來，一錠給你買藥療傷，一錠給弟兄們改善生活，”然後顏凝靠近大漢，小聲道：“江湖行走都不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也許以後咱們還會有打交道的時候。”
他看出了大漢並不想收下金子。其實就連他也沒想到這母子會那麼有錢，一出手就如此闊綽，那包裹裏的應該更多。
“不瞞你說，我們的人就快來了，你現在要是不趕緊拿錢走人，一會兒不僅金子沒了，你在外面逍遙的日子也到頭了，到時可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顏凝挪眼又看了看前面，石頭應該快趕到了吧。
大漢撇着厚嘴脣轉了轉眼珠，這纔不情願地一把抓過金錠子，“唉，遇上你真倒黴，我人財兩空不說，還得自己養傷。”
他也怕自己錯過最後的臺階，算了，能下就下吧，於是又昂着頭斜睨着眼大聲說，“記得我黑臉鬍子哈，你欠我一個人情！”聲音雄渾，以保證他的那些嘍囉們都能聽得到。人可以丟，面子不行。
就在大漢揮手召集嘍囉們撤走的時候，突然，在顏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叫住了正想往樹林裏走的大漢，“哎，鬍子，向你打聽一個人，梁軼，聽說過嗎？”
“誰？”
“梁軼，江湖人稱小梁王的梁軼。”
沒想到這一聽，大漢扭臉兒又走了回來。他瞅着顏凝滿臉狐疑地問道：“你是官府的人嗎？我就說嘛，你是騙我們的吧！”
顏凝雙眼一瞪，“何出此言？”
“你既是官差，又怎會不知小梁王的事？！”剛剛要散了的嘍囉們一聽這話，又慢慢地聚攏過來。
顏凝心裏某處像握拳般收緊，梁軼出事了？
他着急地吼道：“小梁王的什麼事？快說！”
大漢見他氣勢逼人，動了真怒，也有了官兒樣子，想必是與小梁王相識的，想了想，還是說了，“六年前，哦不對，是五年前吧……”
“老大，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一個小嘍囉叫着提醒。
“哦，那就六年前，反正我記得是快到冬天了，挺冷的……”
顏凝知道他是故意的，便咬着牙啞着嗓子催促：“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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