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班长,老排长 作者:未知 也许余安邦远远够不着“老班长”這個称呼,毕竟他只是第五年,和那些动辄十几年的士官比起来,显得很嫩,但在李牧心裡,余安邦就是他的老班长。 成为五班代理班长,且又成为了支委之后,李牧对其他班长都是以姓名相称,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余安邦。要知道,一個排只有一名士官能够成为支委,而李牧以上等兵代理班长的身份成为了支委,叼在何处,可见一斑。 寒风呼呼地吹過来,大营区背靠群山左侧高地边上是水库右侧是村庄,气温是相对要低上一些的,主要是周遭挡风的几乎沒有,东南地区标志性的丘陵地形是阻挡不了从西伯利亚過来的冷空气。 所以晚上站岗的,不把大衣穿上,妥妥的要冻成冰棍。 缩了缩脖子,李牧抽了口烟,說,“班长,你们班裡的留转名单出来了嗎?” 余安邦笑了笑,說,“哪有什么名单,一個排才俩名额,早就定了。也用不着定,我們一排有心留下来的就那几個,一对比人选马上就出来了。” 看见李牧愁眉苦脸的样子,余安邦笑道,“怎么,還在为人选的問題头疼啊。” “嗯。”李牧闷闷地說,“我們班的林雨和耿帅都想留队,现在這個情况,很难選擇。” “選擇?”余安邦摇了摇头,說,“你不用選擇。” 李牧看着余安邦,不明白地问,“怎么說?” 吐出口烟来,余安邦說,“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林雨和耿帅不会让你做這样的選擇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 “你的意思是……”李牧沉思起来。 “嗯。”余安邦沉声說,“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很明朗。林雨身上的二等功是妥妥的了,击毙了逃犯,這個功劳是会坐实的。這么一对比,耿帅沒有任何胜算。李牧,他只能退役。” 李牧长叹一声,林雨和耿帅,不管谁退役,他都难受。問題就在于,从军对于他们俩来說,不是尽义务,是出路。农村孩子的出路,光宗耀祖爹妈出门可以挺起胸脯不会被村长家二狗子欺负的好出路。 “行了,你小子心裡想什么我知道,但是我告诉你,在這個問題上,你可不能讲什么江湖义气,别犯浑。部队有部队的规定,该怎么来怎么来。别忘了,你身上還背着处分。”余安邦带有警告意味地說,也就他敢這么說李牧了。 “中午指导员告诉我,处分沒有放进档案。”李牧說。 余安邦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嗯,指导员人還是挺不错的。马上要走了,你就不要跟他对着干了,多沟通沟通。” 李牧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什么意思,转移话题說,“班长,你为什么不申請签第二期?” 余安邦是整個二营唯一一個参加過猎人集训的人,他如果申請第二期,是肯定沒問題的。徐岩对他决意要退伍可是非常的想不通。 “累了。”余安邦两個字道出了心声,“古语有云,忠孝不能两全。這五年,怎么說也好,为国尽忠了,该回家尽尽孝了。” 李牧默然,這個话题从来都很沉重。老百姓永远不能体会军人心中的苦与累,那不是喊口号念主义就能消除的。人终究是活在俗世中,精神层面再高尚,也逃不過柴米油盐。 同理,就像余安邦所說的,他为国尽忠五年,足够了。 眉头跳了跳,李牧說,“我在机关的时候听說,未来的待遇会逐步提高,最终的目标是要和社会上同等劳动的持平或者略高。” 余安邦点头,“這事我也听說了。去年加了三百块就是個好兆头。不過還是低啊,你看我,第五年,一個月到手不到两千五。李牧,怎么给你讲呢。我也是很纠结。我不是說死在钱眼儿裡,可是這点钱,真不够。” 李牧非常理解,余安邦也是农家子弟,也许過了温饱线,但绝对沒有达到小康。余安邦有個弟弟,弟弟谈对象了,家裡准备盖房子。压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不是不愿意留下,而是部队留不住人才!!!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得到的汇报却比不上坐在办公室裡敲键盘的,公平从何谈起,为国卖命从何谈起?几十年前打仗之前****都知道发响,還有开拔费一說,难道现如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连兵们的基本物质需求都满足不了嗎? 堂堂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于是,每当增加军费时,個别国家吵吵闹闹的时候,兵们都恨不得提了步枪就杀過去解放他们。 而那些以为当兵的都是土豪的老百姓,则是压根不懂什么叫做奉献! 义务兵两年,每個月拿202块津贴,豁出命去搞训练,断手断脚有之,吹了对象的有之,甚至献出了生命的亦有之。 想到這,李牧胸腔中那股血就要喷涌出来,好歹控制住,化成一声长长的呼吸,說道,“班长,我相信這会是来真格的了。也许,一期士官的工资最终会达到四千。海空军的恐怕会达到五千。”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值得留下来当终身职业了。”余安邦說,话锋却是一转,“不說我了,去意已决,多說无谓。” 李牧沉默,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烧到烟蒂了。 看着李牧把烟头扔在脚下狠狠地踩着,余安邦心裡默默想着,這小子心裡的结還是沒解开啊。 “李牧,放下吧。”余安邦說。 看着余安邦,李牧知道自己心裡想着的,都被余安邦看在了眼裡。 李牧问,“班长,你放下了嗎?” “快了。”余安邦說,“我相信,我就要放下了。” 李牧沉默着,淡淡的月光当中,可以看到他眼中开始闪着晶莹。 “排长一定不希望你沉浸在自责当中。”余安邦說,“退一万步讲,你沒有任何责任,如果你有责任,那么我岂不是罪该万死?” “班长……” “我知道。”余安邦說,“吴军排长在你心裡很重要。我一直沒告诉你,我新兵那一年,吴军排长就是我的班长,下连后就提干了。他在我心目中,也很重要。” 李牧痛苦地轻轻摇头,低声說,“班长,我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