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洞狸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头重新伸到水裡,却差点被冲下河,同时水下面黑黝黝一片,他什么都沒看到。
稷河已经不保护他了,并且他也看不到那些光团了——像那些大人一样。
他望着手裡的老鼠尸体发呆,又回想起之前的那條触手伸进沈齐一嘴裡的触手,不知道自己是该喜還是该忧。
为什么我的光团裡,沒有那怪触手?苻乐不禁问自己。
苻乐望着岸上包括沈齐一在内的呆滞孩子们,确信应该每個人都遭遇了那东西。
“是因为我的光团配置太低?级别不够?”苻乐想到之前沈齐一那光团上刻的字,和自己光团上的字,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苻乐在心底暗想,或许自稷河出现的那一天起,每個下稷河的孩子都被那些触手喂了东西。
想到這裡,苻乐不禁一阵恶寒。
苻乐重新看向那鼠尸,他用树枝轻轻拨弄它。
“红色的瞳孔……”
苻乐眯起眼睛,在拨开鼠尸的眼皮后,他突然愣住了。
看着這暗红色的瞳孔和它枯槁的四肢,苻乐突然觉得,或许這不是老鼠的尸体。
苻乐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急忙跑向已站定的队伍。
杨老师斜着眼睛看向他,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小子,拿到好东西了?”
苻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說好。
“走,我們出去。”
杨老师朝队伍一挥手,孩子们看样子都恢复了神采,跟在杨老师身后向岩洞外走去。
当他们走出岩洞时,耳旁传来轰鸣声,天空突然有巨大的阴影接近,那架来时的直升机正好如约而至。
直升机徐徐的落在众人面前,飞行员并沒有下来,反而是一老一少西装革履的两個人走下来,后面跟着的,是一個穿中山装的斯文男人。
“同学们好,我們是市政府的。”老年西装报明了自己的身份。
“老师你好,我叫李归,這位是我們市的古物研究专家。”老年西装向杨老师介绍那位中山装男子。
“张海年。”男子微微颔首,举止十分优雅。
“王涛。”后面的那個年轻公务员也点头示意。
杨老师好像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让到一边。
“把你们带出来的物品放到這张桌子上。”杨老师发给每個学生一张四方布,向学生们說道。
苻乐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进来的时候口袋裡不让有东西了,這样就可以保证你的身上出来时,只有从稷河裡带出来的那一样东西了。
孩子们倒很坦然,他们早就被提前告知了。
随后一样样的形态各异的东西被摆在孩子们脚下的四方布上,孩子们排成一排,立定站好。
苻乐把自己缩到队伍的最后面,紧张的望着這三個大人。
那名叫做张海年的古物专家,从一個古朴的箱子裡取出一张锡纸一样的东西,以及一块绿色的玉石。這两样东西比较特殊,剩下的,则便是些寻常的鉴宝用的,放大镜类的东西。
在那名年长公务员,李归的引领下,张海年从第一個男孩子手中,拿過他带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個铜镜,在稷河裡或许沉睡了几千年,如今重见天日,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些许光芒。
张海年沒有动用他的那些工具,而是简单的用手指抚摸着镜面,他用食指轻轻弹了下镜面,声音沉闷的像是在拍一個熟透了的西瓜,這根本不是正常镜子的声音。
张海年沉思着,在岩石面上有节奏的敲动食
指。
一旁的男孩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男孩已经明白,這個年轻的专家的话,才是后面那两個公务员会付给他多少钱的关键。
张海年朝李归和王涛轻轻点了点头,递给他俩一张卡片,李归和王涛看罢后惊讶的对视一眼,在一张支票上写了几個数字递给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来看過支票上的数字,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他看向众人,急忙收敛自己的表情。
铜镜被李归和王涛小心翼翼的放到一個木盒子裡,张海年不再理会他们,接着向下一個孩子走去。
苻乐望着越来越近的张海年,握着鼠尸的手微微发抖。
第二個孩子是個小女生,不同于第一個男孩子形单影只,他的身后站着她的爸爸。
女生手裡的是一顶皇冠一样形状的东西,虽然时代久远,但居然依然未褪尽金色,所有人都认为,這绝对是個宝贝。
“嘿嘿,专家,我女儿手中這可是個真正的宝贝,比刚才那小屁孩的破镜子强多了。”女孩的爸爸嘿嘿一笑,搓着手說道。
张海年仿佛沒有听到女孩爸爸的话,他依旧沒有动用自己的工具,只是用指甲在皇冠上轻轻刮挲。
随后,他把手指放到鼻子下,鼻翼微微翕动。
“一文不值,简直沒有研究价值。”张海年摇了摇头,抽出一张卡片递给李归。
李归看罢后,犹豫了一下,无奈的在支票上写了個数字,递给了女孩爸爸。
“什么?”女孩爸爸几乎是吼出来,這個数字简直不够他的误工费。
他刚想骂娘,却在直升机好像看到了银光反射,把到嘴边的粗话憋了回去,从李归手裡扯過那张支票,塞进口袋裡,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转眼间,张海年已经检测了二十几個孩子手中的古物,却沒有一個能让他动用手裡的工具,也沒有一個能让他的表情出现波澜。
“嗯?”从下一個小男孩手中接過一個铜兽,张海年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突然出现变化。
’“很有价值?”那小男孩的母亲试探着问道。
“不,”张海年头也不抬的回应道:“废品一样的东西,”
男孩的妈妈神色黯然下来。
“但是……”张海年拿出铣刀,想要轻轻的从铜兽的牙齿裡、眼睛裡刮下一些残存在上面的泥巴,却怎么也刮不下来。
“我也试過了,弄不下来的。”小男孩在一旁怯怯的解释道。
“嗯。”张海年点点头,拿出那块准备好的玉石,手上青筋暴起,猛地用力,却也只把泥巴刮下来一丝粉末,那细微的粉末附着在了玉石上。
张海年把玉石轻轻点燃,火苗如巨浪般腾起,又迅速熄灭。
看到這一幕,众人惊呆了。
“好、好……”张海年却突然拍了拍手,连說了数個好字,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回過头,看向惊愕的李归、王涛二人,缓缓說道:“拿来我给他们写。”
他拿過支票,用力的写了几個数字,一旁的李归看到后数字后,脸色瞬间惨白。
“张先生,我們……”他必须提醒张海年,张海年的行为太不理智了。
张海年却把支票扔给那個男孩的妈妈,注视着李归,眼睛裡是异样的光彩:“我想我找到了,司令要的河底的那個神秘资源。”
李归听到后也大喜:“真的?”
同时张海年的身后,传来母子俩难以置信的惊呼声,男孩的妈妈捂住嘴巴,眼睛裡有热泪留出来。
“谢谢国家,谢谢国家……”
检测继续在不紧不慢的进行,之后的古物,都是些差强人意的东西,张海年也恢
复了一开始的波澜不惊,那些工具也再也沒用动用過。
张海年走到了沈齐一的面前,沈爸爸站在后面,向张海年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张海年明白了他的意图,這种事情其实也常有发生,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东西,让這些有些权势的人私人留下也无妨。
李归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走上来:“這位是沈梁先生。”
他轻轻扯了扯张海年的衣袖:“张先生,我們看下一個吧。”
张海年也懒得理這些复杂的东西,向下一個学生走去。
三人继续向前走,他们抬起头,望着下個学生脚下空荡荡的四方布,都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杨老师见状急忙走上前来,向苻乐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快点拿出来。”
苻乐慢慢的抬起头,不敢看杨老师,吞吞吐吐的对杨老师說:“不是我不想拿,只是……”
“只是什么,你的东西再珍贵都会给你补偿,你留着那东西,哪怕再宝贝的东西,在你们学生手中也是一文不值。”
杨老师生气极了,在心底暗暗责怪苻乐這個学生实在不懂事。
“你還真拿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怎么着?能不能震震亚洲?”
杨老师倒是好奇起来,略带嘲笑的說道。
“好吧,”苻乐一一望過所有人的眼睛,耸了耸肩。
“我拿。”
那只鼠尸被苻乐从身后拿出来,放在了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
“小子的這件‘宝贝’价值几何?還請张叔叔過目。”
远处的李小秋看到苻乐手裡的死老鼠,突然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能够想到,今天過后,苻乐将成为多大的一個笑话。
沈齐一也愣住了,他也沒想到稷河底下還有這东西。
“同学,你别闹。”
李归走上前来,和蔼可亲的摸摸苻乐的头发。
“這小同学,還挺可爱。”李归朝众人笑笑,几個家长也尴尬的笑了几下。
“我身上只有這一件东西。”苻乐无奈的翻开空荡荡的口袋。
李归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终于意识到這小孩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這……”
三個人互相看看,又看看那已经散发出刺鼻臭味的老鼠尸体。
“张叔叔你检查一下看看吧,說不定是什么灭绝动物的尸体呢,万一很有研究价值呢,你们带走吧。”
苻乐一边怂恿着三人,一边盯着后面王涛手中的支票。
张海年突然笑了,摇了摇头說道:“用不着,這东西确实不是普通的老鼠尸体。”
“真的嗎?”苻乐惊喜的大喊,他的心裡突然燃起希望。
张海年笑着把自己的工具都收拾起来,关上木盒子說道:“這东西叫洞狸,确实比老鼠稀缺,在江南水乡那边,它的数量稍微比人类少一点吧。”
苻乐愣住了,他最后燃起的希望也破灭了。
“李先生,收着吧。”张海年向李归指了指,淡淡的說道。
李归和王涛望着那弥漫着臭味的洞狸尸体,二人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考古院和科学所那边应该都不要這东西吧。”
李归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小朋友很抱歉,這個东西我們带回去的话,估计那些老学究也会以为我們在拿他们开涮,虽然违反规定,但……”
“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李归和王涛把那些收购的东西依次放到不同的盒子裡收好,和张海年一同登上了直升机。
“走吧杨老师,這次稷河之旅结束了,我們该回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