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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玫瑰之死

作者:未知
弹壳落地,血雨纷飞。 此起彼伏的枪声,终被湮沒在了隆隆的机械声中。 数十條生命,就這么在晨曦的阳光下凋零。 杀神之所以是杀神,并非因为他的能力有多强、也并非因为他的身体强度有多高。 只因,他对“杀人”這件事的理解,以及对“杀人”這项活动的专注力、执行力……都已到了“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 力量、速度、格斗技术、异能、超强的五感、枪法等等,這些都只是杰克为了杀人而凑的條件、做的准备罢了;這些因素,随便拿一样出来說,在世上都有比他更强的人存在。 但那些人,当不了杀神。 唯有杰克·安德森……即定义了這個时代“杀手”准则的男人,才能背负起這個名号。 咚—— 当厂房裡的最后一名阡冥的刺客被爆头倒地之际,杰克也停止了射击。 就算是他,要同时对付那么多名全副武装的杀手,而且其中還有好几名战斗向的能力者……那也是相当吃力的。 当杰克走回一楼时,一股凉意忽然刺激到了他唇上的皮肤,他本能地抬手摸了摸,便看到了一抹红色。 就在這时,二楼的栏杆处,突兀地响起了一個女人的声音:“果然……像‘時間停止’這种能力,是不宜在短時間内反复使用的呢。” 這個声音,杰克听過。 他回头,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 這女孩长得很干净,既沒有什么脂粉气、也沒有多少书卷气。 杰克上一次见她时,她穿着普通的长袖衣衫、手裡提着個花篮,其眼神中還透出深深的疲惫和哀伤。 但這次,她穿着一袭修身的黑衣,腕上佩戴着一個古怪的机械装置,而其脸上……挂着的是得意和冷然。 “你是谁?”杰克這么问,是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并不是盖洛的人。 “奥利维亚·杜乔。”她如是回道。 话音落时,杰克微皱眉头,脑中嗡然一片。 一些困扰着他事情变得清晰了,但又有很多原本清晰的事变得一片混沌。 “有点奇怪是嗎?”奥利维亚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接道,“呵……毕竟,按照查尔斯所說,奥利维亚至少也该二十四五了。” ………… “我只是個中间人,世道要变,我又能如何?” ………… 這一瞬,酒保抽着烟,苦笑着的画面,从杰克的眼前快速闪過。 “查尔斯是你的人?”杰克接道。 “呵……思维很敏捷嘛,安德森先生。”奥利维亚接道,“不過,你說得并不确切……”她顿了顿,“查尔斯并不是我的部下,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听命于我。” “但他并沒有亲人。”杰克的這句话听着有点跳脱,但其实思路很对。 “是啊,大家都认为他沒有。”奥利维亚回道,“可我依然是通過某种途径查到了……查尔斯有個私生子,从小在领养家庭长大、目前正在金狮郡念大学。” “他为了一個几乎沒见過面、而且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存在的私生子,就为你办事了?”杰克问道。 “呵……”奥利维亚笑了,“你還不是为了一個只见過两面的婊子就跑来端掉了阡冥的总部?” 她說這句话的时候,杰克已经通過听觉发现了周围的异动…… 数秒后,二楼又出现了几十道人影;毫无疑问,這些人也是“阡冥”,不過,他们并非效忠于盖洛,而是效忠于杜乔。 与此同时,一名女杀手,押着双手被反绑、嘴也被堵住的安琪尔,来到了奥利维亚的身旁。 虽然還隔着将近十米,但杰克已清楚地看到了安琪尔两肋处的衣物上有些许渗出的血渍,而且她的身上還在发出一些异样的响动。 而安琪尔在看到杰克时,则是在第一時間就激动地喊了起来,可由于她的嘴被胶带封着,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哼。 啪—— “安静点儿。”奥利维亚连看都沒看安琪尔一眼,就反手打了個后者一個耳光。 安琪尔的喊声瞬间就被這巴掌给压了下下去,她整個人也随之跪坐在了地上,无力地嘤嘤啜泣。 “在你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之前,我先跟你打声招呼。”奥利维亚紧接着又对杰克道,“我已在安琪尔的肋骨上嵌了一個绝不可能在短时内拆下来的爆炸装置……”她抬起了左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個东西,“戴在我手上的這個,就是起爆器。”她微顿半秒,接道,“如果我的脉搏停止、或是降低到一定的程度,炸弹就会爆炸;如果我直接按下起爆开关……爆炸;如果時間到了炸弹還沒有被正确摘除……還是爆炸。” “明白了。”杰克几乎是瞬间就领悟了对方的意图,“你要說什么就說吧……”他将手中的双枪收了起来,“我不会在你讲话的时候把時間停下并射杀你的。” 见状,奥利维亚露出了一個满意的笑容,随即說道:“首先,我得感谢你,安德森先生……你帮我解决了盖洛這個心腹大患。” 此刻,奥利维亚能带着手下们出现于此,便說明盖洛布置在纺织厂附近的暗哨、和沒有来参与围剿杰克的人马……都已被他们给肃清了;而這些核心成员死光后,全球其他分部裡那些听命于盖洛的人便也不足为患。 “不客气。”杰克這句回应,颇有一种自嘲的味道。 “其次,我不得不說一句……”奥利维亚停顿了一下,再道,“和過去的你相比,你实在是变得過于仁慈和软弱了……” “過去的我又是怎样的呢?”杰克问道。 “過去的你在听我說到‘脉搏’那段时,怕是已经一枪把我崩了。”奥利维亚回道,“随后发生的爆炸,则正好可以为你的下一轮屠杀作掩护。” “你好像很了解我?”杰克道。 “呵……”奥利维亚笑了,“以前,我常听父亲說起你的故事,虽然你不是他的手下、也拒绝加入任何组织,但他仍非常赏识你……然而,今时今日,据我亲自‘测试’后,得出的结论是……”她耸了耸肩,“要么那些传說都是假的,要么就是你变了。” “测试?”杰克试探着问道。 “你以为呢?”奥利维亚說着,忽从口袋裡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支被包在塑料纸裡的玫瑰。 這无疑就是安琪尔那天从杰克房间裡拿走、并留存在家裡的那一支。 “你以为那天从我那裡买走的就只是一篮子普通的花而已嗎?”奥利维亚把塑料纸扯开,冷笑着抓起了安琪尔的头发,并将這支花粗暴地穿插在了后者的发间,“這可是能避過市面上所有非军用级的扫描装置、连杰克·安德森的听力都察觉不出来的无线监听器啊。” “所以……那晚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在你的监听之下……”杰克沉声接道,“而给马裡诺命令的人,也不是别人,就是你。” “那是当然。”奥利维亚回道,“不過你可不要误会了,那個荒谬的刺杀计划,并不是我抱着‘想要杀了你’的意图去布置的……我的水准不至于那么糟糕,我也从不认为你会死在那种计划之下。 “送一個服用了‘螳螂’的高档婊子上门,并且派马裡诺他们几個来杀你,重点不在成功与否,而在‘观察你的反应’。 “在布局的最初阶段,大致摸清你這個人的行为模式和道德底线,是最为重要的。” “为了這個……”杰克冷冷道,“你就做好了让三個忠诚的部下和一個无辜者去送死的准备?” “听听你自己的话,安德森先生。”奥利维亚摇头念道,“瞧你都变成什么样儿了? “以前的你,为了行动成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每一個拦在你面前的人……保镖、同行、联邦探员、平民…… “而现在呢? “你把珍贵的解毒剂分给一個刚见面的婊子,不但沒有杀她灭口,還让她走了。 “你留下马裡诺的性命追踪他,但在遇到盖洛的人后居然只是警告了他们。 “你在酒吧被一個不知死活的废物挑衅,却只是让他受了点轻伤教训了一下。 “你甚至……会在路边买走一個少女手中所有的鲜花,只为了让她早点回家。 “我可不承认你是那個被称为‘杀神’的男人,你现在只是個已经离死不远的、内心充满罪恶感和弱点的大叔罢了。” “为了一個大叔费這么多周章,還真是难为你了。”杰克听着对方的话,依旧是面无表情,并用颓废的语气应道。 “哼……也并沒有你想得那么费劲。”奥利维亚冷笑着,“今天你见到的那個‘假奥利维亚’,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套计划——即一個由我父亲亲自建立的‘挡箭牌组织”。” 說话间,奥利维亚将双手移到了自己身后,看似随意的动作,实是在防止杰克进行观察。 “我的父亲……是杜乔家最后的血脉,十几年前,当他的身手随着年龄开始衰退,他便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阡冥的基业可能会落入杜乔家之外的人手中。 “当时的我還在襁褓之中,他担心還沒等我能独当一面,他就已经离开首领的位置、乃至不在人世了。 “幸好,他对私生活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沒人知道他有沒有女人、或者有几個女人,更不用說有沒有子女了。 “于是,从那时起,父亲就捏造了一個虚假的、比我大十岁的女儿,并将其推到明面上来,宣称要培养她;那個人……就是你今天见到的假奥利维亚。 “父亲将组织中那些被他视为鸡肋的、弃之可惜的庸才,全都调去给假奥利维亚当心腹…… “人们都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但其实……父亲這是在故意‘示弱’;他知道,假如他把我推到明处来,那些觊觎首领之位的人便会感到威胁,他们很可能会在我的羽翼丰满之前就对我們不利。 “只要父亲一直做這种‘蠢事’,那像盖洛那样的人……就会感到安心;他会让父亲活着,并不着急做什么,反正只要父亲一死,假奥利维亚和其手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盖洛只要顺势上位即可。 “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如父亲所预料的…… “所有人都以为那個替身才是真正的奥利维亚,包括盖洛在内。 “但其实……她,還有她身边的那個司机、马裡诺、還有很多你见過或沒见過杂鱼……這些人都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挡箭牌’罢了。 “在這次行动之后,他们的价值本就已经用尽了,就算他们沒死,也沒有资格在‘我所率领的阡冥’中占据一席之地。” 话至此处,奥利维亚扫视了這個房间一圈,再道:“今天在场的這些,才是我真正的追随者、真正的精英……我們会让阡冥在盖洛留下的焦土上重生,再现往日之荣光。” 她话锋一转,又看向了杰克:“而你……安德森先生,作为一個已经過时了的、于我而言只有威胁却沒有任何价值的不安定因素,无疑是個很碍眼的存在。” 杰克沒有回应這话,只是在思考破局的策略;但……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想,却始终想不到可以同时保住自己和安琪尔两條命的方法。 “不過……我也并非是那么冷血的人。”数秒后,奥利维亚忽又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可以给你一個机会。”她說到這儿,又抓起了安琪尔的头发,把她拉近了几分,“我知道你很在乎這個婊子……個人而言,我对她也沒有什么成见;在冠之郡有很多女人跟她一样,因为死去亲人的债务而被布鲁诺家族逼良为娼,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反正,你喜歡就好。”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正在挣扎着的安琪尔,再道:“只要你愿意跟几年前一样,销声匿迹,那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你带着一個婊子远走高飞……当然了,這次,希望你别再回来了。” “好。”杰克沒有思考,立刻就给出了答案,“你放了她,我就答应你,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行~一言为定。”奥利维亚单手把安琪尔扶了起来。“哦……对了。”但下一秒,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侧身凑到安琪尔的耳边,說道,“安琪尔小姐,有件事我觉得還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她說着,斜了杰克一眼,“当年,就是你這位‘玫瑰先生’,完成了一项堪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让你的债主维托裡奥·布鲁诺连任了郡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說,你们两個都是布鲁诺的婊子……呵……這样看,你们的共同点倒還是挺多的。” 說罢,她就一把将安琪尔推出了栏杆,任由后者从二层掉了下去。 這可是间厂房,不是民宅,一二层之间的高度是很高的,一個双手被倒绑的人被這样推下去,很容易会摔断脖子或是摔碎脑壳。 杰克眼疾手快,一個“时停”就前冲跃起,在半空接住了下落的安琪尔。 突突突突—— 几乎在他抱住安琪尔的同时,一阵密集的枪声便响了起来。 很显然,這是早有预谋的;在场的那些杀手们,全都知道杰克的能力,也都知道安琪尔会被推下栏杆,所以,当這一幕发生时,他们都已先知先觉地做好了准备;一旦杰克在他们的视线中“瞬移”了一次,就表明其进入了“时停”能力发动的间隙,這個瞬间,他是无法再度发动能力的,而且……若他要保护怀裡的人,就连躲闪都做不到。 噗噗噗…… 很快,子弹击中人体的声音就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乍起。 纵然避无可避,杰克還是在最大限度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安琪尔,而且他自己也沒有受致命伤。 一息之后,他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抱着安琪尔躲到了一层那台巨大的织布机的裡侧,由于奥利维亚的手下们全部站在二楼,所以那边刚好是一個射击的死角。 “嗯……嗯……”被放下后,安琪尔隔着胶带发出阵阵闷哼,好像是想說话。 杰克一抬手就扯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并用极快的速度撕开了她的上衣。 此刻,安琪尔两侧的肋骨上,像是嵌钢钉一般各插着四根固定杆,每四根固定杆上连着個金属试管状的东西;她的伤口周围看起来有用火烧的方法处理過,血是早就止住了,不過在“安装”這個炸弹的时候,她显然已流掉了相当多的血、且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疼痛。 “别怕,你会沒事的。”杰克在检查之际,已在思考以最小的伤害摘除這炸弹的方法。 “你受伤了……”满脸泪痕的安琪尔,此时也已感觉不到什么痛了,她反倒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正在流血的杰克,并用虚弱的声音念道。 “我不会有事的。”杰克的表情和声音真的沒变,仿佛刚刚打在他身上的那些子弹不存在一般。 “你……”忽然,安琪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一股热泪从她的眼眶夺眶而出,“杰克,你叫杰克对嗎?” “对。”杰克回這话时,二楼的那些杀手又开始了射击,连绵不绝的子弹打在了织布机上,那老旧的机械在這猛烈的弹雨中碎片四溅、摇摇欲摧。 “杰克,我不叫安琪尔。”她伸出手去,摸着杰克的脸颊,露出一個温柔的神色,边流泪、边笑着,說道,“我叫……” 嘭—— 她沒能把话說完,因为……她身上的液体炸弹在此刻爆炸了。 直到最后,她也沒能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他。 這炸弹的威力很大,其爆炸所能波及的范围绝不是时停两秒就可以逃离的,当然,這肯定也在奥利维亚的计算之中…… 奥利维亚并沒有打算让杰克活着,从来沒有。 将安琪尔推下后,她稍微等了等,等到那两人离开自己足够远、且确定還待在一起时,她就摁下了起爆器。 炸弹不但炸毁了巨大的织布机,還把厂房的整面墙都给炸塌了,继而导致了厂房的屋顶由這一侧开始坍塌。 “撤。” 奥利维亚见杀神已是尸骨无存,便将自己手腕上的装置拆下,随手扔掉;在转身离开时,她开口向手下们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杀手们得令,也都赶紧收起枪跟着首领往外跑……他们可不想被压死在這厂房之中。 不到一分钟,奥利维亚和部下们就尽数撤出了纺织厂,而那间老旧的厂房也在勉强支撑了片刻后……彻底崩塌瓦解,成了一座埋满尸骨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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