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死無對證
周衍開完最後一個會出來時，天已經完全大黑了。
他揉着眉頭剛出來，老遠就看見餘承正朝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來。
不知怎麼，只看他的表情，周衍就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是讓你在醫院守着她嘛，怎麼過來了？”
“周總，太太知道老太太的事了。”
餘承也沒藏着掖着，直接開門見山就把姜萊過去的事一五一十的和周衍說了。
周衍聽到一半就直接氣笑了，“我叫你看着她，你是怎麼看的？”
“我沒想到小姜總會不管不顧，不過周總，”即便他再三明令禁止過，餘承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這件事還是早說清楚的好，太太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爲了小小姐，她也會顧及自己的身體的。”
周衍眉骨突突直跳，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她人呢？”
“小姜總陪她在停屍房呢。”
然而周衍趕過去的時候，姜且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撕心裂肺。
整個人都很平靜，如果不是紅腫的眼圈，幾乎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
他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時候的安慰，是最無濟於事的。
“三天了，你打算瞞到我什麼時候呢？”
她沙啞的嗓音叫他兩條劍眉倏地緊皺起來，但是還不等解釋，她就先一步反問，“又是爲了我好？”
他無話可說，只能沉默。
姜且輕笑，卻笑的淚流滿面。
緩緩轉過頭，一雙通紅的眼睛和他對視，“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嗎？”
“醫生說你體質弱，受不了刺激，我沒打算瞞你，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在你看來，什麼是合適的時機？”姜且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冷若冰霜，“等人下葬以後嘛？”
周衍不答反問，“是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
“周衍，”姜且用力握拳，“你狼心狗肺。”
倘若跟周家人相比，外婆對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沒對他說過重話。
即便兩人近乎決裂，鬧到離婚的地步，見了面也是和和氣氣的。
現在她屍骨未寒，就成了他嘴裏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實在叫姜且寒心。
“太太，是周總表達有誤，他其實是擔心您，逝者已逝，您要向前看纔行啊。”
餘承站出來當和事佬，姜且深呼吸平復了心情，先可着要緊的問。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外婆雖然身體不好，可也不至於這麼突然，她驟然離世，到底爲什麼？”
周衍喉結滾動了下，“你失蹤，老太太急火攻心，沒搶救過來。”
“怎麼可能？”姜且覺得荒謬，“外婆就不是心智那麼軟弱的人！”
“她之前在家裏吐過血，而且不止一次。”周衍說，“之前開心在垃圾桶裏，找到過帶血的紙團給我看。”
仿若如遭雷劈一般，姜且身形不由得晃了一下，險些栽倒。
身邊的男人下意識上前，卻被她毫不留情的推開。
“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送她去醫院？”
“我私下勸過老太太，但她很抗拒去醫院，也一直有在按時吃藥。”
“所以你就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你明知道她對我多重要，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一聲啊……”
揪着男人前襟的手，都泛白了，姜且不知道該用什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得比萬箭穿心還叫她難受。
跟着姜萊進停屍房之前，姜且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變成一句冰冷的屍體。
可是進來後，她不想相信也不行了。
尤其看到她手上帶着的那個鐲子，那是她六十歲生日的時候，姜且親自挑選的。
那上面，的的確確是她最親的外婆。
周衍咬牙，見她這樣，他握住姜且的肩膀，“你先聽我說，外婆她老人家已經去了，咱們就先讓她入土爲安吧，我會給她找最好的墓園。”
姜且搖頭，拒絕接受這個提議。
她撥開男人的手，“診斷書呢？死亡報告呢？拿給我。”
周衍擰眉，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信我？”
“你現在還有什麼值得我相信的？”
如果外婆真是因爲急火攻心離世，文家有責任，他周衍，以及背後的周家，又何嘗不是幫兇之一？
見了鐵了心，周衍便命令餘承去主治醫生那裏取。
姜且握着外婆的手，小時候哪怕在電視劇裏看到死人，明知是演戲，還是會嚇得快進。
可是現在，縱然樣貌已經肉眼可見的有了變化，她卻也不捨的眨一下眼睛。
她體寒，每次冬日放學回來，外婆都會等在門口，第一時間爲她暖手。
印象裏，她的手一直是溫暖火熱，不想竟然有一天，也會變得如此冰冷刺骨。
“那張媽呢？”姜且忽然想起來這件至關重要的事，“她去哪兒了。”
“老太太叫她走了，她以爲你出事，想變賣房產籌錢，”周衍頓了下，似乎是怕她傷心，儘量把話說的委婉，“結果張媽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不可能！”
這下姜且猛地站起來，“她就不是貪財的人。”
“她是否卷錢走了，的確有待查證，但我已經派人去找了，的確音信全無。”
四目相對半晌，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姜且忽然笑出來，“你在撒謊。”
周衍不躲不閃，“我是否撒謊，餘承回來自會給我證明。”
姜且再度一陣暈眩，接二連三的衝擊，她的確有些招架不住。
只是張媽這一消失，很多事情就死無對證了。
她必須要讓自己堅持住。
不久後餘承回來，把跟外婆有關的一切單據包括死亡證明都帶了回來。
診斷書上寫的清清楚楚，的確和周衍所說的如出一轍。
外婆是因爲急性心梗，搶救無效死亡的。
不過就算沒有心梗，外婆也沒有多久的日子了，因爲，檢查報告單上清清楚楚的寫着‘胃癌晚期’四個大字。
難怪來A市這麼久，她不僅沒胖反而還日漸消瘦。
起先還以爲是孩子在，鬧騰的她休息不好，原來‘病根’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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