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大源使徒
伥鬼化作浓墨将雪原染黑,咆哮的北海之水将鱼龙活灵搅碎。
旧祖败了。
他降临世间的媒介核心被摧毁,被那头猛虎一口吞咽。
“呵,倒是失策了。”净河鱼获摘下斗笠,露出枯黄的脸,布满皱纹,饱经沧桑,唯有深邃眼眶裡的双眼,蔚蓝的像远处翻涌的大海。
旧祖的灵被排斥出九州,西扎昂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昭告他的胜利。
但胜利很短暂,因为西扎很快匍匐下来,整個胸前被鱼龙掏空,外部的皮肉被天河水剥开,只有坚固的骨架牵动着些许肌肉令他活动。他趴在冰层上重重地喘气,虎牙断裂,利齿之间全是粘稠的血。
净河鱼获沉默地盯着眼前的生灵,他正要转身,一道奇异的声响落入脑海。
是一支渔鼓。
在声音源头的位置,站着一個若隐若现的身影。
西扎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虎目同样捕捉到渔鼓下伫立的身影,還有那对莲花般的金色眼睛。
“你是谁?”西扎沉声道。
“是你啊。”净河鱼获說。
悬于雪无涯头顶的渔鼓不断的敲响,发出奇异的音律。
老者招手,渔鼓朝他飞過去,雪无涯被牵动,在一阵涟漪后转瞬出现在一方奇异界域。头顶是璀璨星河,闪亮的鱼龙游弋其中,雪无涯置身于一叶扁舟中,木舟的另一头便坐着那曾令九州生灵闻风丧胆的旧祖【净河鱼获上人】。
入侵九州失败,他被排斥出九州的时候竟然将雪无涯也带了過来。
封印道统的独立界域。
也许是因为渔鼓与這位旧祖有因果的缘故,雪无涯终于能接触到這片时空的某人某物。
木舟在星河裡划动,净河鱼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便是那個窥视我的生灵吧,我记得你,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雪无涯沒有回答,他按照李熄安說的找到了净河鱼获,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被污染的祖真的是能交流的存在么?
“不回答么?”净河鱼获說,“宙法的拥有者。”
雪无涯一怔。
“别惊讶,宙法的特征我們可是一清二楚,你为我带来了一样好东西。我得感谢你,在那支渔鼓上沾染着某种物质,能驱散污秽,至少现在与你对话的我是清醒的。趁着现在還有時間,且沒有被污秽觉察出异常,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這支渔鼓,還有其上驱散秽物的物质从何而来。”
“你不是這個时代的生灵吧?”净河鱼获语气一顿,“来自未来?”
不需要雪无涯解释什么,祖已经从线索中猜测出一個大致轮廓。
“一位归一者来到了這個宇宙,這支渔鼓和其中的物质都来自他。”雪无涯回答道。
“归一者?”净河鱼获吃惊,“什么时候归一者有闲心在這种关键时刻离开自己的宇宙,将自己置身险地了。归一在一定程度需要依靠律法来感知和锁定自己的其他可能性,而后将其收拢,离开了宇宙,律法自然就失效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說,归一者来到其他宇宙就像圣者失去了律法,实力会大幅度削减。”
雪无涯回想李熄安在王城与九霄爆发的战斗,完全沒有觉察出对方有什么衰弱样子。九霄神君作为承冕君王与虚无归源,甚至不是那归一者的一合之敌。
净河鱼获握着渔鼓,猛地皱眉。
“這是……”
其中不止拥有能驱散秽物的物质,還有……他被污秽消磨的本我!
一缕真灵入体,黑烟从净河鱼获的体内冒出,盘踞天空,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雪无涯发现四面八方都有苍白的尖刺升起,随着半空中鬼脸的怒吼,整個界域在震动,星河翻滚。
道统弟子从远处走来,覆盖白色絮羽,這裡已然化作一個巨大的囚笼。
净河鱼获本我的复苏激发了界域内部的污秽源头,這裡正在沦为污秽再次围困旧祖的战场。
木舟轻晃,净河鱼获起身。
“你该走了。”他說,“替我谢谢那位归一者。”
“恐怕還不是时候。”雪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在渔鼓送出净河鱼获的本我时,一股力量同样将他笼罩。
“宙法?”净河鱼获皱眉,观察到宙法的二次发动。
雪无涯本就是借助宙法回到過去,等到他的力量耗尽,灵性自然就会归回现世。但此刻那支渔鼓上残存的力量再次启动,金色的火焰笼罩雪无涯,正在烧断他与這個时代的時間线。
“這也是那個归一者的安排?”
“是吧。”雪无涯点头,“他希望我到另一個地方去。”
“如此,别過了,上人。”火焰升腾,扭曲了时空,雪无涯的身影消失在船头。
净河鱼获眯起眼睛,他戴上斗笠。
天河水游动着,他朝着這座苍白囚笼撞去。
…………
现世,太行山。
赭红鬼面融化,李熄安靠在石壁上。
一條手臂击穿了宇宙外壳,随后又缩了回去,一只眼睛透過這個洞口盯着他。李熄安有些厌倦這种东西,随手找了一处山沟坐了下来,因为灵性爆发产生的龙鳞消退,唯有那对眼睛仍然是金色竖瞳。
莲火裡,云中君沉吟:“那是一個回归大源的寂照生灵,谈不上多古老,在后神话时代才诞生,以你刚才的状态,看不惯大可出去把祂给杀了。”
李熄安沒有理会云中君,他心神一动,黑色的灵涌出身体,继承西扎的伥鬼如群臣匍匐在地。
“如果我再使用道韵,来的就不是這种小东西了。”李熄安說道,他盯着莲火裡的云中君,“可惜不能把你给吃了,不然借用你的一点道韵足够把那东西宰掉。”
云中君被李熄安的眼神盯得发毛,“你在害怕黑雾裡的西王母?”
“不止是西王母。”李熄安說,“除了原始宇宙死亡的至尊沦为养分之外,在其他任何時間任何地方死掉的至尊都会回归大源,成为另一种生命形态。所谓堕落至尊,最开始就是指代這种东西,作为大源收割宇宙的打手。”
“我自然知道。”云中君說。
“你知道什么?”李熄安不屑地笑了笑,“西王母唤醒了那些埋葬在黑土裡的不朽生物们,其中可不止這种初入寂照的羸弱存在,天央古神可是有几位死了,如果祂们找上门,你即便保持着太虚中的状态都未必敌得過。”
“暂且静默,這個宇宙外壳破掉之后,使用道韵就像在黑暗裡开灯那样显眼。”
“只能等?”
“那你大可杀出一條路,不用等我。”李熄安看着莲灯裡的云中君,眼神就像看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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