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靠裏 (已發表)
叔叔是他的唯一親人,可是老天偏偏與他作對,在他來後不到一年,叔叔就在村子裏開的一條龍鬚溝中不幸身亡,這年,來靠裏二十五歲。
失去親人,來靠裏在剛剛插過秧的稻田裏哭得死去活來,像個死人。“以後的rì子還長着呢,人死不能復生。”望着他那副相,村民們不時地勸他。
來靠里長得黑黝黝的皮膚,滿臉的皺紋,有隻眼珠朝外長出半公分,還冒着血絲呢。
村婦教訓自己不聽話的孩子,“要是再不聽話的話,我就把你送給來靠裏,”這時孩子便乖了。哭鬧不休的孩子只要聽到來靠裏這名,哭聲就停了,以後,孩子們見了他個個躲得遠遠的。
大熱天的,來靠裏挑着糞桶一顛一顛地越過河堤,往自個菜園子奔去。望着長勢喜人的一片油菜花,開得那樣鮮豔,招人眼球,一陣微風吹來,片片油菜花象起浪一樣,一浪壓過一浪,看來又是一個豐收年景。
忽然,一處油菜花搖晃不定,來靠裏斷定有人在地裏,眼看自己好不容易種植的油菜被他人糟蹋,來靠裏哪肯放過,他放下糞桶,一個箭步跨進菜園子衝了上前去,他要抓個正着。當他來到油菜地時,原來是一個村婦在那裏寬帶小解。面對眼前的情景,他很快意識到,此地容不得久留,趕快走人,他趕緊往後退,幸好沒被村婦看見,要不他又得背個調戲婦女的罪名。
他這麼謹慎,因爲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右手中指是怎麼被村民砍掉的,一想起這,就勾起他的一段苦澀的回憶。
那是一個夏rì午後,天氣酷暑難耐,生產隊抽乾魚塘裏的水捕魚,隊長叫來靠裏在岸上照看着捕撈上來的魚,男人們**着身子往抽乾的水塘中跳去,女人則在岸上接過男人捕到的魚往簍子裏裝,就在大家顧着捕魚時,有人發現來靠裏不見了。
時值最繁忙時刻,也沒有誰關心來靠裏,以爲他不會走遠的,丟不掉的,繼續幹着自己的活。
當村民滿載而歸時,生產隊將成堆的魚分成三十五份讓村民抓籤,輪到來靠裏抓籤時,見不到他的蹤影。這時,人們感到事情不妙,來靠裏失蹤已三個時辰了。
也就在同一時刻,村民林旺急匆匆趕來,上氣不接下氣,神sè慌張,隊長見他這樣:“先坐下,有話慢慢說。”林旺向隊長反映:“俺的閨女不見了。”時不容辭,隊長立即感到事情的不妙:“大爺,你甭急,我們會想辦法幫你找回女兒的。”隊長立即組織村裏的男人,手持棍棒,兵分三路。“大夥一定要細心找呀,可不能馬虎,這回可是兩條人命呀,就是見死的也要擡回來。”他自己則帶着一幫人向那長達數公里的蘆葦蕩奔去。
蘆葦蕩,當年是八路軍抗擊rì本兵的主戰場,在這裏,八路軍一連打了好幾個勝戰,老人們常給孩子們講八路軍打rì本、剿土匪,保護老百姓的故事。
大夥兒涌進蘆葦蕩,一種神祕感油然而生。
一陣風吹來,整片的蘆葦向一個方向倒去,又向另一個方向倒去,發出一種叫不出的聲音,一陣清香瀰漫開來。
隊長領着這幫人在蘆葦蕩裏整整找了兩個多小時,天sè已經黑了,隊長穿得解放牌回力鞋已被蘆葦戳穿,鮮血從鞋幫子滲出,他們幾個已jīng疲力竭,個個往地上一倒,“嘿,這倒黴的天氣。”
另兩路人馬從不同的方向涌來。“隊長,恐怕那小子將啞女拐跑了,我們找遍了整個村的拐彎抹角,連影子都沒有。”人們感到無望了,個個像落荒似的回到村裏。
眼下最不放心的是啞女的爹孃。
啞女爹孃就這麼一個閨女,到了二十好幾,還沒嫁人,只因她是啞女。
啞女雖然不會說話,她非常通情達理,懂得孝敬爹媽,她得知爹大熱天的在生產隊乾魚塘,便燒了一壺茶水給爹送去。她憑着記憶,生產隊一定在蘆葦蕩裏面的那塊魚塘幹活,提着水壺急匆匆地上路了,誰料,剛進了蘆葦蕩,她頓感身子不適,渾身無力,後面的事她就全然不知了。
正在乾魚塘的來靠裏尿急,跑進附近的蘆葦蕩裏方便,忽然發現蘆葦蕩裏的躺着一個年輕的少婦,他走近一看,原來是村裏的啞女寶珠,他顧不上小解,救人要緊,他將啞女扶起,這時,昏迷一陣的啞女甦醒了,看到村裏的光混來靠裏碰着自己的身子,她一個勁地反抗,並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眼裏充滿了憤怒,哭着就跑,沒等她跑兩步,結果連人一同滑入身邊的水塘裏,眼看啞女橫着身子沉入水下,來靠裏沒有多想,趕忙跳入水塘,連喝了幾口水,因爲他的水xìng也不好,好在水塘裏水不深。他倆上岸後,天sè已經完全黑了,他攙扶着啞女艱難地走出蘆葦蕩。
他們遠遠看到村裏到處都是晃動的火把,鑼鼓聲、喊叫聲劃破天空。
村裏人都知道,來靠裏是村裏唯一一個不姓林的,姓崔,跟他叔叔姓。他叔叔是當年抗戰時,小rì本帶到村裏的一個炊事員,抗戰結束後,他就留在村裏了。是外鄉人,開始,村裏沒將他叔叔當外人,像自家人一樣,生產隊分東西,都有他的份,後來搞運動,因爲他給rì本人燒過飯,有人說他裏通國外,當過汗jiān,將他打成了四類分子,天天挨批鬥,他叔叔想不開,多次自殺未遂。
來靠裏到來的半年裏,叔叔挨批的次數明顯少了,因爲地富反壞右開始平反了。誰料,一年不到,來靠裏叔叔就先他而去。
當他倆踉踉蹌蹌走出蘆葦蕩,逼近村子時,很快被村民團團圍住。他們一眼就看出,啞女神志不清,斷定來靠裏肯定對啞女動手了,憤怒的村民將他倆分開,不問青紅皁白,幾個五大三粗的人上前將來靠裏一陣棍棒後,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反綁着吊在一間屋子裏的屋樑上。
這間屋子呈四合院,中間開個二平米的天窗,老式的黑磚黑瓦。來靠裏面部朝下,兩條胳膊與兩條腿一起朝後捆綁着,懸在空中,這叫坐飛機。任由村民擺佈,一陣棍棒後,村民依然不解恨,只見鮮血從來靠裏口中淌出,圍看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一人上前阻止。這時從人羣中衝出一個身着黑衣的漢子,氣勢洶洶地來到來靠裏跟前,嘴裏一邊嚷着:“畜生”,一手拿着剪刀朝他赴了過來,一場殘不忍睹的場面開始了。
只見那人拿起鋒利的刀,用嘴吹了吹,直朝來靠裏被捆綁的右手的中指猛地剪去,隨着一聲慘叫,血染的指頭落在地上,人們清楚地看到,來靠裏的右手中指沒了,此時,他已疼得昏迷過去。
就因爲來靠里長得醜陋,快四十的人了,還光棍一個。
那次砍手指事情以後,啞女一直覺得對不住來靠裏,只有她自己心裏最明白,覺得欠來靠裏太多了,心中總有說不出的苦衷,都因自己是啞女,不會說話,害了他。從此,她暗地裏戀上了來靠裏,她要給他補償。
於是就出現了開頭一村婦在油菜地裏寬衣小解一幕。
她來得特別早,她知道來靠裏每天都要到菜園子裏來,在油菜地裏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仍不見人來。當她正要往回趕時,卻撞上了挑糞桶的來靠裏。
兩人相見,不再像從前那樣仇人似的,像久別的情人,互不作聲,相互看着,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啞女塞給來靠裏一個紅紙包飛快地跑出了菜園子,當來靠裏打紅紙包,裏面裝的卻是啞女的一張照片,看着照片,來靠裏心花怒放,臉上綻開了美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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