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乞巧
何子嵐清麗無雙,身上穿了那件昨日新制成的梅青色鬱金裙,裙上銀絲閃動的垂絲海棠燦若瓊華,鬢上又是青絲挽系,簪着德妃娘娘相賜的蜜蠟芙蕖。
一點梅青的繡袂飄飛如蝶,竟似是下凡的廣寒宮主,瞧得陶灼華微微失神。
德妃有次偶然提及,何子嵐姐弟像極了她們的母親,都有着一雙漂亮的丹鳳眼。那位曾被仁壽皇帝春風一度又遺忘至死的許馨,容顏可以說舉世無雙,只可惜家逢鉅變,年紀輕輕便落得紅顏薄命。
雖然當日在瑞安長公主府上,那兩位嬤嬤着意講述的大阮宮廷辛祕裏頭,刻意略去了這對雙生姐弟與其生母的故事,陶灼華卻始終覺得,以仁壽皇帝的嚴謹,做不出在酒後隨意臨幸一位先皇后宮中宮婢的事情。
她瞅着何子嵐一時失神,葉蓁蓁亦是片刻驚豔,卻很快回過神來,極好地掩飾道:“六公主,德妃娘娘的眼光着實不錯,這朵蜜蠟芙蕖果然與您相配。”
何子嵐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被夜風輕輕蕩起衣袖,身姿翩然若蝶,清簡婉約裏帶着說不出的氣韻高華。她剔透如玉的臉上掛着抹瀲瀲笑意,柔聲說道:“讓兩位見笑,今日還是第一次佩戴。”
三人都是用過晚膳,便不去湊園中筵席上的熱鬧。只遙遙回身望去,但見御花園裏燈火通明、與天上星辰交相輝映,大阮帝身着淺金的蜀絲團龍錦袍,興致勃勃地坐在涼榻上,正瞅着後宮佳麗人的奼紫嫣紅。
瓊華漸漸如練,一地月光盡情鋪灑,宛若積水空明。謝貴妃與葉蓁蓁從前站立的葡萄架下,已然林林總總擺着幾十個繡架,上頭放着極細的銀針,還有細若髮絲的絲線。數名宮娥穿梭其間,翩若蝴蝶一般。
原是謝貴妃自負繡藝出衆,席間趁着酒意鼓搗出了新鮮花樣,想看看宮中最手巧的人,能拿幾股絲線穿進那細小的銀針。
瞅着繡架旁邊鶯鶯燕燕漸漸多了起來,連謝貴妃與德妃娘娘幾個也已然移步,陶灼華三人只得過來湊個熱鬧。只見繡架前頭已然掌起銀燈,亮如白晝一般,映得四周纖毫畢現。每個繡架上頭都有一叢纖若髮絲的銀針,還有一把五色絲線。
陶灼華三人都是針線行家,一眼便瞧出那絲線綿軟至極,大約極不好穿。
胡昭儀、凌貴嬪、木婕妤等幾個搶先出頭,想要得仁壽皇帝青睞一眼,偏是費盡全力,不過穿進兩三根之數,心內微微抱憾,只得悻悻起了身換做旁人。
幾場比試下來,宮妃們都差不多試了身手,多者也不過五根絲線。謝貴妃這才款款立起身來,走到繡架前拈着根銀針,俏麗的眉眼輕輕一彎,衝德妃娘娘欣然說道:“咱們姐妹也去試試?”
德妃心知手上針線功夫不行,更無須爭這個風頭,只將寬大的衣袖一撫,端莊地微笑道:“自然不及貴妃娘娘蕙質蘭心,臣妾有心獻醜,也只是甘拜下風。”
緩緩走至架前,德妃娘娘拈針引線,穿進了三股便再也不能,只微微含笑將針線都放回原處,依舊坐回到仁壽皇帝身畔。
謝貴妃自詡針線了得,本想與德妃一較好下,見對方輸得乾脆,到有些贏的不甘。她專注地坐在繡架前,耐着性子穿入六股絲線,已是奪得前番出場衆妃的鰲頭,卻依舊不肯放下。
將那細小的銀針拈在手上,謝貴妃望一眼仁壽皇帝身邊的德妃,柔柔笑道:“德妃姐姐這幾年養尊處優,大約是有些懶怠。”
德妃娘娘欠身笑道:“臣妾惶恐,從前在針線上就不及貴妃娘娘萬一,後頭只爲兒子們漸漸長成,一顆心到分做幾半。除了偶爾替陛下制幾件便袍,更多的心思便放在教誨兒子們成才上頭,到果真疏懶了幾分。”
理是正理,那一雙龍子鳳孫便是德妃娘娘最大的本錢。如今謝貴妃膝下雖有了何子巖,卻也是隔着層肚皮。
謝貴妃嘴上討不到便宜,只裝做聽不出德妃娘娘弦下之音,依舊耐着性子拿線去穿那根銀針。不過片刻功夫,竟又被她穿進了一股,到湊成七巧之數,算是拔得今日頭籌。
仁壽皇帝一直津津有味地瞧着,對方纔兩人言語間隱約的硝煙棲息置若罔聞。此刻見衆妃無人超越,也召了謝貴妃身邊來坐,以銀籤子挑起塊剝皮去核的雪梨,衝謝貴妃溫情說道:“果然是你心靈手巧,大約再無人能超越此數了。還有誰願意試一試,看能取得朕賞下的好彩頭?”
謝貴妃仗着手上繡功卓絕,並不將旁人看在眼中。她守着仁壽皇帝一派小鳥依人,對宮婢更是賢良大度的模樣。
接了仁壽皇帝遞上的雪梨含在口中,謝貴妃報以脈脈柔情地一笑,便衝着下頭花團錦簇一般的宮婢們揮手道:“你們也去試試,今夜是七巧節,沒有那麼多的講究。若穿得巧了,陛下與本宮都有賞賜。”
宮婢們紛紛躍躍欲試,都想在仁壽皇帝面前出頭。奈何那銀針的針鼻委實太小,繡線又一派絲滑綿軟,大多穿進了三五根之數,也只得棄針認輸。
陶灼華一直與葉蓁蓁和何子嵐坐在一起,瞧着葉蓁蓁只爲謝貴妃叫好,始終感覺前世這位好姐妹今世裏多了無限陌生。許是近墨者黑,更亦或本性若此,只是她從前瞧不明白,只是心下忽然不願謝貴妃這麼輕易便壓了德妃娘娘一頭。
見她二人都無意出手,陶灼華便俏生生立起身來先衝仁壽皇帝斂禮,再衝着高臺上的謝貴妃與德妃娘娘各行了一禮,這才端莊地說道:“果真貴妃娘娘蕙質蘭心,尋得這等乞巧的手法,灼華還是第一次見到,也想下場試試。”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