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黃粱一夢酒
“有人在家嗎？我是隔壁家的孫七。”
魏離淵皺着眉頭，示意衆人進入裏屋，自己則來到大門前，緩緩打開，立刻魏離淵就將門外來人的樣貌收入眼中。
那是一個挑着燈籠的耄耋老人，一身麻衣短衫，身形佝僂，看着魏離淵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滿是謙卑，怎麼看都是一個窮苦一生的人。
魏離淵皺眉問道：“這麼晚了，老人家敲門有何事？”
老頭驚愕看向魏離淵，說道：“這一天的活計纔剛開始，怎麼就晚了？白天老朽就聽到一旁的空房來了鄰居，這才天一黑過來打個招呼，別生分了。有事你們可以來找我幫忙？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你說是不是小夥子！”
魏離淵眉頭一挑，好傢伙，這是擺明了告訴魏離淵，他是個鬼。
既然如此，魏離淵所幸笑着說道：“老人家說的是，是小子生分了。正好我剛來，想要逛一逛，不知道老人家能否爲小子指路。”
老頭笑得更謙卑了，頻頻點頭，說道：“瞧你說的，我正好要去買菜，不如你就跟着，看看坊市，日後你也好買些菜食過日子不是！”
“還有，我叫孫七，以前我們家我排行老七，你可以叫我孫老頭，或者叫老頭都行。”
魏離淵從善如流，笑着喚了聲：“孫七叔。”
這可把老頭樂的，一嘴缺斤少兩的牙齒就露了出來。
裏屋中，看到魏離淵跟着一個老人鬼出了門，一些女兵就不放心地問道：“將軍，就這麼讓魏公子跟着一個老鬼離開，會不會太危險。這城鎮處處透着詭異。”
木蘭易擺了擺手，示意衆人不要再說，說道：“雖然離淵不是真意境強者，但是他好歹也是領悟了真意的混元境武者，尋常鬼物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你們大可放心。”
“而且既然他主動請纓，顯然他有自保的底牌，讓他有信心即使被衆多鬼物包圍，他也可以逃離。”
衆女想到魏離淵的戰鬥力，頓時安心下來不少。
城中，魏離淵一路跟隨在孫七身邊，一路走來，魏離淵發現這裏其實極爲熱鬧，人來人往，只是他們大多不說話，見到旁人也只是點點頭，加上行走時，落地無聲，就給人很安靜的錯覺。
而且魏離淵還發現，這些往來的人，大多都是老人，極少能夠見到年輕人。
魏離淵隨口問道：“孫七叔，這城中怎麼看不見多少年輕人？這是爲何？”
孫七轉過頭，笑着說道：“我們這個城偏僻，本來以前年輕人也很多的。可是隨着朝廷安定，時間太平了，年輕人就不願意在這裏呆了，都要出去闖蕩。這慢慢的，幾十年過去，年輕人就少了。”
“哦，一個新死的鬼！奇怪新死的鬼能這麼快又回到人間作妖嗎？”魏離淵心中疑惑。
“聽您這麼一說，以前太平的時候，您是不是也出去闖蕩過？”
孫七一聽，頓時一臉的惆悵，說道：“是闖蕩過，不過啊。等出去了才發現，外面的世界並不美好。外邊的天下是太平了，可是人心卻更復雜了。”
接着，孫七就開始唸叨當年他年輕時出去闖蕩，本來也是懷揣着一個美夢，結果才發現，自己進入的是一個又一個噩夢。
碼頭出個苦力，雖然有錢拿，但是要給一個個掌頭上孝敬錢，還沒等錢到手就已盡少了一半。即便到手了，還要給牽事人一筆抽成，人家也不說多少，讓每個人自己看着給。
看似大方，但是若是給的少了，下次這種活計你就不用想了。
碼頭工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活計，孫七一個光棍漢子，自然不用擔心家裏揭不開鍋，說走就走。
然後以後的歲月，遇到黑心老闆不給月錢的那還都是好的，更是碰到一些把自己賣給別人當苦奴的。
要不是孫七當年年輕身體壯實，早就一命嗚呼了。
即便如此，孫七的生活也沒有變得更好，等到年紀上來了，幹不動重活了，地主就把他賣給人牙子，被人牙子控制丟在大街上乞討。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人牙子被官府清剿了，他也自由了。
可他這年紀啥也幹不了，最後還是成爲了一個乞丐。
本以爲這就夠糟糕了，誰知道乞丐還拉幫結派的，能夠要到錢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最後只能在人少的地方篝火。
“這狗-日-的世道，都說太平，可是太平在哪裏？老頭我一生漂泊，見的都是人心險惡。”
魏離淵沉默，看向這孫七的目光也柔和不少。
當年他還小的時候，同樣也是落入了人牙子的手中，若不是師父，恐怕現在自己也和孫七一般，躺在哪條街上乞討爲生吧。
就像這孫七問的，太平在哪裏？其實哪裏有什麼太平。只有爲了這太平世界努力的人。
“那後來呢？你怎麼回來的？”
孫七一愣，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後來下雪了，我躺在街上，我記得人來人往，好多人，可是我的碗是空的。”
“再後來呢？”
“再後來？”孫七突然嘿嘿一笑，看向魏離淵，與他對視，那謙卑諂媚的小臉對着魏離淵，說道：“後來我就死了啊！”
而正在此時，兩人正好停在一家沒有名字的店鋪前。
孫七看魏離淵正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自己，嘿嘿一笑，指着店鋪說道：“今日聊得開心，叔請客。”
魏離淵沉默扭頭，打量這個店鋪，由於店鋪是關着的，大門也被厚重的黑布遮蓋，看不出裏面是賣什麼的，看孫七這麼說，魏離淵猜裏面應該是酒樓之類的地方。
魏離淵繼續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孫子嘿嘿一笑，掀開簾布正要向裏面走，頓時就被一隻大手推了出來。
“滾滾滾，孫老七，你個絕戶梆子，這裏是你能來的地？”火山文學
接着，一個體型高達八尺的老漢推着孫七從店鋪中走了出來。
魏離淵頓時一驚，不是驚詫於他的實力，而是驚訝於他的體型。這般高大，一身虯結肌肉的人，即便年輕武者都不多見，竟然一個老頭有這種身材。
魏離淵突然有些嫉妒了。
“果然，只有肌肉和力量纔是男人的最愛！”魏離淵心中喃喃唸叨。絲毫沒有害怕這個老鬼。
沒錯，當這老頭出現的時候，魏離淵就已經看出這個一身爆炸般肌肉的老頭也是個鬼。
孫七一臉怒容，可即便這個時候，他那一臉憤怒之下，依舊舍不掉的謙卑和諂媚。十分矛盾。
孫七怒道：“怎麼就不能接待，這是我大侄子，我們叔侄兩個怎麼不能進去了？”
那肌肉老頭一雙眼睛瞪地好似銅鈴，來回在魏離淵和孫七之間來回打量，而後突然大笑，拉開簾布說道：“可以，當然可以，進來吧。”
孫七見到事情成了，頓時開心的兩隻老眼都眯成了一條縫，示意魏離淵快進去。
看着不斷吞嚥口水的孫七，魏離淵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
只是鬼也要喫東西嗎？魏離淵以前還真沒有注意過。
他不是沒見過鬼物喫東西，但是那更多像是一種癖好，而非和人要喫飯一樣的。
魏離淵不動聲色，他倒要看看這孫七到底要幹什麼。
一步邁入店鋪之中，頓時眼前一亮。
沒有想到這店鋪之中倒是燈火通明，乍一看還以爲自己一步跨入了白日。
“果然是個酒肆！”看着熟悉的七八套桌椅，魏離淵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這擺設魏離淵實在太熟悉了，畢竟以前在羊安縣城，他自己就有一間不大的酒肆，那是師父留給他的。
“來來，快坐。”孫七將燈籠掛在一旁的椅子上，連忙招呼魏離淵坐下。
接着孫七就對正在向廚房走去的肌肉老頭喊道：“樊老頭，我可是知道你今天收了三頭新肉，我可要喫新鮮的，別想拿醃肉糊弄我們叔侄。”
樊老頭停下腳步，怒視孫七，喝道：“滾蛋，愛喫不喫，你孫老七也配喫新肉？”
孫七一縮腦袋，不敢說話。
“醃肉就醃肉，先上酒！”
樊老頭嘿了一聲，取過一壺半斤左右的酒壺放在了二人桌子上，顯然樊老頭生氣了，酒壺落在桌子上，發出“嘭！”地一聲，嚇得孫七身子一連抖了三抖。
看到樊老頭進了後廚，孫七趕忙擺好酒杯，爲魏離淵與自己各倒了一杯。
然後慌忙舉起，示意魏離淵共飲。
魏離淵眼睛微眯，笑着舉起，問道：“孫七叔，看你這樣子，這顯然是好酒，不知道是什麼酒啊？”
孫七嘿嘿一笑，說道：“這確實是好酒，出了這座城，能不能喝道就看緣分了。這酒叫黃粱酒。”
“喝！”
孫七一口飲盡，然後看着魏離淵。
魏離淵略微沉吟，一口喝乾。
孫七一看魏離淵將酒飲盡，頓時笑臉上的謙卑與諂媚消失不見，佝僂的背也挺直了一些，笑吟吟地說道：“這酒真的是好酒，叔不騙你。黃粱一夢酒，魂歸故里身留此。倒！”
孫七：？
“倒！”
“你爲什麼沒倒下？不可能？”
魏離淵見孫七窮圖匕見，也沒了繼續陪他玩的心思，一條水線自他口中吐出，滴滴噠噠砸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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