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善惡之爭
一直奮筆疾書,彷彿沒遇到過困難的姜陵終於被迫停住了腳步,遇上了自己的第一道難關。
只是他卻想不明白的是,怎麼周圍考房中傳來一陣鬆了口氣的聲音啊?
姜陵疑惑不解,但很快便將困惑拋之腦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試題上。
這是最後一道關於銘聖的題名,但卻並不是默寫,或者關於聖者的生平經歷。
問:旬聖曰:本始材樸……孟聖曰:人性本善……請考生擇一觀點,自行作答。
老實說,當姜陵看見這道題目的時候,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感覺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這道題看似只有寥寥數十字,但實際上卻是暗藏玄機,殺機密佈。
如果姜陵猜的沒錯的話,前面的銘聖題目全都是開胃菜,這一道題,纔是真正決定一名考生能不能拿到銘聖甲等的關鍵。
因爲這道題裏面,竟然涉及到了一條爭論了上千年,仍未停止的觀點。
——人之本性,到底是善是惡?
姜陵滿臉凝重,開始回憶有關這兩位亞聖的作品,試圖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找出他們所持的真實觀點。
首先,從題目上開始着手。
本始材樸出自《荀子·禮論》,原文應該是“性者,本始材樸也;僞者,文理隆盛也。無性則僞之無所加,無僞則性不能自美。”
這句話在後世被許多文學家進行過註釋。
簡單的來說,就是荀子認爲,本性是人生下來就存在的,而人的行爲,是盛大的禮法文理。沒有本性,那麼禮法文理就沒有地方施加,沒有人爲加工,人本始的天性就不能自己變得美起來。
這句話在後世,因爲部分人的惡意曲解下,讓許多人誤解荀子認爲人生下來的本性就是惡的。
但實際上,荀子說出這句話的本意,應該是人性自然,既有轉化爲惡的可能,也有發展爲善的機會,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能不能得到良好的教育。
至於孟子,他在《孟子·告子上》中曾明確提出: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這句話很簡單,孟子說出來的意思是人性向善,就像水往低下流一樣。人是沒有不善良的,就像水沒有不向下流的。
兩人的觀點中,孟子太過絕對,荀子則顯得中庸了一點。
若按照姜陵後世現代人的思想,他會更加傾向於荀子一方,只是這是科舉,是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考試當中。
如果姜陵想要當那株隨風搖曳的牆頭草,最後得到的結果往往只能是兩邊不討好。
所以,如果順利想要完成這一次文壓一州的挑戰,姜陵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打定主意後,姜陵思忖片刻,腦海中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飛馳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又或許只是一個眨眼,一個挑眉的時間。
腦海中那如繁星般掠過的文章突然停在了某一篇上。
姜陵呆呆地望着那熟悉的句子,忽然失笑出聲。
“難道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既然胸有成竹,那姜陵就不再多想,提筆沾墨,一朵朵如早春的白茶花般清秀可愛的文字頓時在紙頁上綻放開來。
…………
…………
寬敞的廳堂內,除了主考官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首位,其餘四名考官均相對而坐在他的左右兩側。
清新的茶香四散瀰漫,除了風聲之外,就只剩下考生埋頭苦幹的聲音。
劉守全手捏文印,見姜陵從頭到尾的作答速度都沒慢下來過,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終於是忍不住了。
劉守全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憤怒地說道:“這小子是把我們安陽府的試題當成是那些私學裏的題目了嗎?連看兩眼都欠缺,提筆就寫,這樣的答案能看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來完成這文壓一州的約?”
周圍一片死寂。
人們借用文印的力量,沉默的觀察着姜陵的反應。
雖然身爲考官,在開考後沒多久他們就會得到題目信息,但與縣試不同的是,他們已經無法通過文印看到考生作寫的答案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豫州學宮的教師眉毛一挑,驚奇說道:“姜陵停手了。”
此時是開卷的第三個時辰。
這個如同不知疲倦的答題機器,終於停止了他那近乎瘋狂般的作寫?
所有考官,哪怕是主考官,此時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不知道到底是哪道題目,竟然把這位名聲在外的才子攔了下來。
衆人眉心的文宮中釋放出一股玄妙的力量,神念進入文印,姜陵考房的畫面頓時映入腦海當中。
“怎麼寫這麼快?!”
有考官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他已經寫到銘聖最後那道論述題了!”
衆人心情複雜地看着那一沓疊放在姜陵桌案一角的試題,上面的文字雖然被無形的力量模糊了,但依然不難看出,姜陵答得密密麻麻,幾乎佔滿了整張試卷。
有考官臉色凝重地說道:“今年銘聖的壓軸題可不簡單,據說乃是聖院那邊親自出的題目,就算是咱們在場的幾位上去考,也很難保證必定甲等。”
安陽府知府贊同的點了點頭:“孟聖和旬聖的善惡之爭吵到現在還沒有個結果,想來聖院那邊也是有藉着天下讀書人的智慧,徹底論出個大衆普遍能夠接受的答案的想法。”
“人性複雜,無論是擇善還是擇惡,如果想要評得甲等,除了出色的文采之外,恐怕還得有能說服人的理據纔是,也不知道姜陵能不能做到。”
前言早就說過,豫州並不是所有人都對姜陵抱有惡意的。
有一位面白和藹的考官便微笑着說道:“姜陵上個月一篇《陋室銘》震動全國,文采定然是出衆的,只是不知會更偏向於孟子還是荀子。”
到這裏,五位考官言語中便已經在無形中證明。
無論是誰,在這一題上如果當了牆頭草,都必然拿不到高分。
劉守全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這還用想?像姜陵這種忘本負義,連家鄉都能背叛的人,難道還指望他追隨孟聖的想法?”
廳堂裏一片死寂。
就連剛剛開口爲姜陵說話的考官,此時都只能苦笑着搖了搖頭。
顯然,雖然劉守全話語中帶有歧視的意味,但結合姜陵所做的事蹟來看。
所有人都認爲,姜陵會選擇荀子的性惡論進行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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