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冷宮裏的歌聲
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太監跟在一位眉須泛白的胖太監身後，時不時用好奇的目光偷瞄其他地方。
“聽好了，皇宮很大，錯綜複雜，若不是看在你父親與我有故交的份上，我纔不會單獨帶你走上一遭來認路。”
“從今以後，你便算是我的人了，同靠晴妃娘娘賞飯喫……”
胖太監注意到小太監半天沒有迴應自己，反而用一雙眼睛四處亂瞟，氣就不打一處來，直接對着小太監的腦袋就是弓其兩根手指一敲：
“亂看什麼？這皇宮深處一大把連我都不敢靠近的地方，你這剛入宮就如此膽大包天，小心明天就腦袋搬家！”
小太監眼睛裏閃着淚花，捂着腦袋委屈巴巴地說：“知道了劉公公。”
劉公公冷哼一聲，又領着小太監往前走了起來。
“這裏是安貴人的居所，是一位無須在意的小角色。”
“這裏是寧妃的居所，平日裏見到記得不能失了禮數。”
最後，劉公公帶着小太監來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外。
在宮牆外可以明顯的聽到有經久不斷的唱戲聲，此起彼伏，蕩氣迴腸的從裏面傳出。
劉公公神情變得極爲嚴肅，說道：“這裏便是王后娘娘的西宮了，見到這位娘娘，記得千萬要恭敬，三王子可是咱們陳國的太子，已然凝鍊金丹的天之驕子！”
“帝王”與“太子”是從秦國傳來的。
雖然其他國家還沒有正式的採用。
但下面已經有人私底下用“太子”來代指三王子陳衛了。
聽到這位王子年紀輕輕就凝練了金丹，小太監的眼中頓時浮現出了神往之色。
瞬息千里，移山填海……
關於修行者的傳說在民間極爲盛行。
身處在這種環境下，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恐怕都曾在少不更事的時候幻想過自己快意恩仇，名揚天下的畫面。
小太監也不例外。
沒過多久，劉公公就帶着小太監往相反的方向走了，還不忘介紹道：“咱們娘娘乃是王上新納的妃子，隆恩不斷，甚至賜予了前王后娘娘所有的東宮。”
“不過你千萬要記得，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提關於前王后的任何事情。”
“爲何？”小太監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
“皇宮裏面，沒有‘爲何’！”劉公公疾言厲色警告道。
“是……”小太監低下了頭。
從西宮到東宮需要不少的時間。
劉公公也不管小太監能不能聽懂，總而言之講了一路的事情。
然而小太監早已走神，如同一臺機器般，只會低着頭跟着劉公公。
不知過了多久。
這時，突然有一道歌聲傳入了小太監的耳膜。
“春花秋月何時了……”
這是一位男子的歌聲，曲調宛轉悠揚，淒涼悲苦。
小太監在宮外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心神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就邁開腳步，循着聲音走去。
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小太監的眼中彷彿出現了一位英俊瀟灑，偏偏悔恨不斷的亡君形象。
正當他準備繼續邁步的時候。
突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陡然驚醒。
“你這小太監，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竟然敢私自亂闖？！”宮女眉頭緊皺，另一隻手裏則是拎着一個飯盒。
被人當頭喝問，小太監終於反應過來了，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劉公公早已不在身旁。
面前除了一座破舊不堪，雜草叢生的殿宇，其他的一概沒有！
小太監的臉在一瞬間煞白到極致，沒想到自己纔剛進宮第一天，就在無意間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禍。
這裏人煙罕至，連只野貓都見不到，偏偏有個男人如同瘋子一般，在裏面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同樣一句歌詞。
無論怎麼看，這裏都詭異萬分。
而自己居然能被這歌聲所吸引，忘乎所以……
小太監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悲慘的結局，嘴脣一陣哆嗦，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哎喲，你這小祖宗，膽子還真是夠大，這裏你都敢來！”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那道熟悉的臃腫的身影出現了。
看見劉公公的時候，小太監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兩眼放光。
然而劉公公看見小太監出現在這裏的表情，卻是“說不要來什麼就偏偏來什麼”一般，表現截然相反，如遭雷擊。
尤其是當他聽到了院內男子的歌聲後，更是嚇得連腳都軟了。
劉公公顫抖着身體走上前，連教訓小太監都辦不到了，只想趕緊逃離這裏。
“堇色，你看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吧，要不你今天就高擡貴手，繞過我老命一條……”劉公公見四下無人，當即就拿出一大把的碎銀要塞給對方。
“快走，別耽誤我送飯。”堇色沒好氣地說道，放開了小太監，沒有收錢。
“好好好……”劉公公看起來着實是被嚇到了，拽着小太監的耳朵就風也似的逃離了現場。
看着一大一小，如避瘟神般的離開的背影。
堇色定定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嘆了一口氣，轉身推開大門，走進了庭院。
一進門，就能看見院子裏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站着。
歌聲正是從他口中傳出。
男人背對宮女，穿着一件素白的寢衣，站在破落的柳樹下，披頭散髮，搖頭晃腦地唱着那首不知是從何得來的一句歌詞，已經反反覆覆唱了整整三年。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整首曲子男人一共改了三次調，直到兩年前，才正式確定這個版本，不再有絲毫的變動。
“喫飯了殿下。”
送飯的宮女不忍心男人這副模樣，進屋子拿來了一件大衣，心疼地給他披上，“雖說現在已經入春，但早上還是會冷，殿下怎麼可以不穿衣服？”
男人垂落的頭緩緩擡起。
難以置信。
這麼一個披頭散髮，狀似瘋癲的男人，竟然長着一張比女人還要好看的臉，不僅出乎預料的年輕，而且一雙眼睛極爲乾淨，像是將一潭秋水揉了進去，純粹至極。
“你是真的假的？”少年一開口就是一句石破天驚，沒頭沒腦的話。
然而宮女似乎早已習慣，替他整理好衣衫之後，直接將其領到了桌邊。
“先喫飯。”
少年也不反抗，坐下後便乖乖地捧起了碗。
宮女坐在少年的對面，看着少年丰神如玉的臉，再想起自己今天對着銅鏡拔掉的一縷白髮，忽而一笑。
“不知不覺，殿下已經這麼大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