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北涼無糧
身爲一名將軍,手底下統御二十萬兵馬。
要說駱懷毅沒有鐵血狠辣的一面,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他之所以直到現在還在按捺着心中激盪的情緒,沒有一拳打在姜陵那張丰神俊朗的臉上。
除了對方的五官與自己的小妹頗有神似之處,更多的,還是因爲自己深知不是姜陵對手。
畢竟姜陵說出這麼一句話,已經無異於指着駱懷毅的臉,詛咒他家破人亡了!
駱懷毅氣血衝腦,臉色瞬間就漲紅起來,卻偏偏只能強忍怒火。
“黎先生,在下一直都有聽聞,大陸上有部分說客爲了突出觀點,不惜以誇張後的信息來詐唬對方。”
駱懷毅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說:“黎先生您名揚春秋,博古通今,才名即便是最北方的周國都有所耳聞。好不容易將文道的規模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可千萬不要學這些蠅營狗苟的東西啊。”
他並不覺得,以當前駱家的身份與地位,會有什麼東西值得對方看上。
畢竟在拯救燕國城的時候,姜陵就未曾收過一分一毫。
正因如此,他纔會斥責姜陵莫要忘了初心,自甘墮落與這些空有口舌,徒有其名的說客混爲一談。
然而。
這一句聽起來已經極其嚴重的指責,卻好像絲毫沒有影響到姜陵的內心。
姜陵定定地看着對方,表情嚴肅,一言不發。
兩人保持這種姿態不知過去了多久。
屋子裏一片死寂,鴉雀無聲,彷彿連空氣都凝結了起來。
到最後,還是駱懷毅先開口打破了寧靜,冷哼說道:“先說近的,我駱某雖然不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強者,但在元嬰境中,只要不碰到類似於黎先生這樣的存在,自認還是有點自保能力的。”
這倒不是駱懷毅自賣自誇。
畢竟他雖然已經四十好幾,但對於修行者來說,還處於“風華正茂”的年紀。
而且加上擁有堅實的童子功,戰場的磨鍊經驗……
只要不碰到“妖孽級天才”,或許他還真的能夠做到口中所說。
駱懷毅說道:“再說遠的,北涼城內,某坐擁二十萬精兵,如此龐大的人數,即便是元嬰境後期都不敢深陷其中,一着不慎就會被亂刀砍死,這樣的例子並非沒有發生過。”
“於近於遠,只要在這座北涼城內,某不懼任何元嬰境後期之下的強者。”
“而像黎先生您這般能夠威脅到某的存在,數遍春秋大陸,有幾位?”
駱懷毅冷笑地看着姜陵:“或者說黎先生話語中我駱家的‘危機’是來自您?那我倒是承認與您的談話是某失策了,一時大意,竟是以身犯險。”
軍人鐵血,駱懷毅話裏話外都透露着剛硬的反擊,卻又還留有幾分餘地。
這一點姜陵並不意外。
姜陵盤坐在蒲團之上,即便駱懷毅的話鏗鏘有力,從始至終也沒有變過,而是伸手自桌面下拿起了幾張紙,推到了駱懷毅的面前。
“將軍先看。”
駱懷毅目露遲疑之色,確定姜陵是給自己看的之後,方纔拿起觀閱。
沒看一會,駱懷毅就擡起了頭,面色平靜地望向了姜陵,“黎先生給我看這個作甚?”
上面記載的信息並不是什麼能夠威脅到駱家立足,驚天動地的醜聞或者把柄。
而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這一段時間內,皇城送糧的時間記錄。
北涼城作爲北方重要的軍事要塞,因爲地理原因,商貿交易落後,農桑收成可憐,導致整個城市的經濟都不發達,卻偏偏需要供給二十萬身強力壯的兵士伙食。
可想而知其中需要的數目,是多麼的龐大。
所以這一方面的開銷,都是由都城方面直接承擔,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派遣部隊送糧而來。
姜陵道:“吾也不是閒着沒事才做此事,而是這些天觀察到北涼城孩童喫飯的模樣,竟然與路過的荒村餓民有所相似。”
“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畢竟北涼城不應該缺少糧食纔對,於是這纔派人詢問住在城門附近的居民,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姜陵目光如劍,悍然落在了駱懷毅的臉上,冷道:“駱將軍,以往皇城派糧,那可是浩浩蕩蕩的工程,差不多一月一次。怎麼最近三天兩頭就有皇城的糧隊進入,城內的百姓卻依然飢餓難耐?”
駱懷毅面不改色,梗着脖子說道:“先生還是年輕了,百姓的話和一些說客一樣,聽一半就行,盡信則偏!”
“哦?是嗎?”姜陵望着對方冷笑道:“看來是我多想了,我還以爲是駱將軍自掏荷包,派兵士僞裝成皇城糧隊呢。”
“若真是這樣,我還想勸駱將軍及時收手的,畢竟皇城的糧隊駱將軍是永遠也等不到了,即便掏空了家底,那也是釜底抽薪,毫無作用。”
“沒想到一番交談下來,竟好像顯得是在下多管閒事了。”
姜陵面無表情地拿起了桌面上的茶杯,杯蓋劃過杯沿,發出清脆的瓷聲。
熱氣氤氳飄散,姜陵與駱懷毅兩人之間隔着一層白霧,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便送客吧。”
大門一下就被推開了。
兩個小男孩你擠我我擠你,惡狠狠地看着對方,爭鋒相對地衝了進來。
“還不快滾!”黑胖毫不客氣地對着駱懷毅說道。
李苟嘴上雖是不說,心底卻是十分羨慕。
黑胖敢對着駱懷毅說這話,他可不敢。
“等等!”
事到如今,駱懷毅的臉色終於是變了。
駱懷毅臉色複雜地看着對面的少年。
這麼一場談話下來,他只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對方的面前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在大人的面前故作聰明。
所有的掩飾都是徒勞無功,早已在對方的眼前無所遁形。
“先生,都城方面確實已經有兩月未有糧食送來。”
“若非先生及時趕到,緩解了下面百姓的局面,恐怕早已有人趁機生事了。”
姜陵給了兩人一個眼神,於是兩人又爭先恐後地用頭擠着對方腦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走了出去。
等到兩人離開。
駱懷毅才嘆息一聲,兩隻手按在膝蓋上,對着姜陵深深地低下了頭。
這已經是他身爲一名將軍,在正常情況下能夠對姜陵行到最大的禮數了。
“先生說北涼城已經等不到都城的糧隊,不知何出此言,還請先生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