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人們徹底失聲了。
難道在已經做到這一步的情況下，黎子還是輸了？
“姜陵……你確實很強，不愧是前十二的人物。”
一片死寂中，白衝忽然開口說道。
聽見這話，人們如夢初醒，連忙順着白衝的目光看向一處。
果然。
伴隨着滿天的沙塵逐漸消弭。
那裏的地面，慢慢地，便顯露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青年的白衣早已不復來時那般純粹，猩紅的血，如同一朵朵嬌豔的梅花般在他的衣服上綻放。
氣勢萎靡，氣息虛弱。
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始終保持着初見時的那副模樣。
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終日無波。
“你們也不弱。”姜陵說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層層的寒霜頓時如同附骨之蛆般，從曲皖和白衝兩人的腳底升起。
沒過一會的功夫，寒霜便已經爬到了兩人的脖子。
身體表面的溫度在驟降，連帶着身體各處，包括心臟輸血的速度在內，統統都受到了影響。
感受着體內一片片破碎的生機。
曲皖和白衝兩人相視一眼，忽而同時笑道：“天星見。”
咔嚓一聲。
寒霜覆蓋了兩人的體表，失去了生命之後，自然難以繼續維持在半空中的狀態。
於是，兩人的屍體頓時如同兩座雪白的冰雕般從天而降。
眼看着就要摔成粉碎。
姜陵嘆息一聲，終究還是開口說道：“……方。”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兩漢時期，劉邦所作貫州戰詩。
《大風歌》！
才氣化爲勁風，在下方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般託舉住兩人屍體的墜落，最終平穩地放在了地面。
做完這一切後，姜陵頓時忍不住在人們的面前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嗽，足足咳了將近一分鐘。
而等姜陵擡起手的時候，大半片的衣袖上，都染上了觸目驚心的血紅之色。
感受着體內的傷勢，以及幾乎耗盡的氣血之力與才氣。
姜陵眼神微微閃爍。
顯然，即便是武道修爲有成，肉身強大的他，也很難在這麼一場傾盡全力的碰撞中全身而退。
白衝說的話是對的。
若非在戰鬥開始之前，負責近戰牽制姜陵的關金達就被分走了。
此戰，姜陵還真的是凶多吉少。
即便此時勝利了，那也是勝得險而又險。
若不是他機緣巧合之下，在懸龍城城主的手中獲得了“四面楚歌”的原作，凝練了這顆神通道果。
說不定又是一個新的結果了……
不過好在事在人爲，終究還是大局已定。
白沖和曲皖氣勢洶洶而來，聲勢浩蕩而去。
無數人呆呆地看着那兩座凍成冰雕的屍體，至今仍然感到頭腦昏沉，難以接受。
但沒來得及讓他們多想，便就又有一處戰場，要分出結果了。
砰！
一聲巨響。
破碎的山峯之上，濃霧揚起，半人高的黑衣男孩拖着一道鮮血淋漓，尚有餘溫的屍體從中走出。
“累死了累死了，這人的皮真厚實，掄得本王的拳頭都酸了才幹掉。”
難以置信，一個看起來僅僅只有八九歲的男孩，竟然能夠在滿身是血的時候，說出如此輕描淡寫的話。
說完，黑胖便像是丟棄一件垃圾一般，隨意地將關金達的屍體扔到了一旁。
直到此時此刻，無數道目光盡皆聚集在了陳寧公身上的時候。
陳寧公頓時感覺到了，有一股刺骨般的寒意，突然降臨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們？！”
陳寧公猛然轉身，當他發現，無論是白衝，曲皖亦或者說關金達，都已然死去的時候。
整個身體，頓時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少年清亮的歌聲在半空中響起。
不知何時。
姜陵出現在了駱懷毅的身邊。
兩人連一個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宛如心有靈犀一般，駱懷毅俯首將手中的劍雙手遞給了姜陵。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姜陵歌聲婉轉，唱着自己在冷宮將近十年時光裏寫出來的曲子。
不知不覺間。
父子之間的距離就只剩下了三米不到。
這對於元嬰境級別的修士來說，已經無異於伸手可及。
若說姜陵仍處於完好的狀態，陳寧公自然不敢生出任何幻想。
可偏偏此時，乃是姜陵剛纔經歷了大戰之後的時刻。
他的氣勢不再淵渟嶽峙，高深莫測。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頭浴血重傷的獅子，連吞吐的氣息都顯得那般虛弱無力，或許一隻獵犬就能把他咬死，更何況自己？？
殺是死，不殺也是死。
橫豎都是死路一條。
以陳寧公這般陰狠毒辣之人，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於是乎。
一抹劍光，頓時如同一朵盛放綻開的花朵一般，在姜陵眼前的世界亮了起來。
這是他傾盡一切，不留後路的一劍。
陳寧公連元嬰都燃燒了，放棄了奪舍重生的機會，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了這一劍之上。
就爲了殺死姜陵。
殺死這張令他憎惡的臉！
姜陵的身影忽然一閃。
陳寧公明明感覺自己那一劍劈中了他，然而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卻是身後的都城。
哪怕相隔甚遠，這一刻，憑藉着強悍的修爲，陳寧公也依然聽見了裏面傳出的騷亂聲。
“天哪！娘娘……娘娘！”
原先陳寧公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姿態。
然而在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卻是虎軀一震，猛然轉身，目光穿越百里，直接就看見了那座崩塌的西宮，以及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女人。
姜陵身旁，一本靜靜懸浮的薄冊光芒隱退，他身上的氣息更加萎靡了。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釋放“李代桃僵”。
若不是有“吞天呼吸法”的轉換之能，姜陵早就被掏空了。
“……孽障！”陳寧公勃然大怒，氣得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他正準備與姜陵殊死一搏。
然而纔剛轉過身，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升起了一抹難以言喻的劇痛。
姜陵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漠然無情地將手中的劍插進了他的胸膛。
“你在因蕭氏而憤怒？我想應該不是吧。”
“你之所以這麼愛她，無非就是六宮之中，她是唯一一個由你自己選的女人。”
陳寧公兩隻手緊緊地抓着胸膛的劍，口中鮮血倒涌而出，劇烈的疼痛讓他說不出一個字，於是只能死死地盯着姜陵。
目光之中的怨毒，若是凝成實質，恐怕能夠直接將姜陵吞噬融化。
“只是你不知道吧……陳衛其實不是你的種。”
陳寧公的眼睛在這一刻陡然睜大，裏面涌現出了深深的難以置信之色。
看得出來他想要質疑，想要反駁。
然而這一刻，姜陵卻是忽然放開了握劍的手，任憑其發出憤怒，怨毒的詛咒聲，一雙眼睛始終平靜如常地看着他下落，下落……
…………
…………
兩年前。
瘋王子突然離開陳國都城的時候，曾有傳言說他回來的時候，必將毀滅陳國。
如今他真的回來了。
所以陳國真的滅了。
而新建立而起的王朝，叫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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