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3、衙內茅十三 作者:未知 “連長,你果然有先見之明,汪教頭他們不僅沒跑,還抓回來七個人。” 偵察連一排長滿臉興奮跑回來,身後三名戰士手持熟銅棍押着七個人。 高成有些詫異:“茅十三和汪直琛想幹嘛?我們在敵後活動,抓俘虜幹什麼?這不是添亂嗎?” 一排長反手一指身後七個人:“我剛纔已經問看過茅十三,這些人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絕不是金狗。” 高成聽說不是金兵俘虜,這才上前打量被一根繩子串在一起的七個人。 七個人的衣着打扮都很奇怪,前面兩個身材偏矮的人戴着白頭巾,把整個臉都遮住了,只留下兩隻眼睛。緊隨其後的五個人戴着黑頭巾,同樣遮住了額頭和嘴巴。 如此古怪的裝束,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高成皺了皺眉頭:“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出現在荒山之中,而且還被我的人抓住?” 第一個戴白頭巾的人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但是兩眼精光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高成這個“樑上君子”的法眼。 這幾個人神祕莫測,高成不想節外生枝,說出話來殺氣騰騰:“我要帶隊和金狗周旋,沒時間和你們磨蹭,只能怪你們運氣不好。來人,拉過去砍了,把屍體藏起來。” “慢着!閣下是否幽雲俠盜韓雲山大俠手下少俠高成?”最後面被綁着右臂的傢伙低喝一聲,擡起右手就要掀開黑頭巾表明身份。 恰在此時,茅十三突然急匆匆地返回來叫道:“高大哥,早起城那邊衝出來四百多人渡河南下,正在往我們這邊過來。汪教頭帶領護院在後面監視,讓我回趕來通報敵情。” 高成大喫一驚:“敵人爲何來得如此之快?” “應該是衝着他們過來的。”茅十三伸手指着旁邊的七個人:“我們抓住他們之後,很快就發現了六個緊隨而來的金狗暗探。汪教頭帶人滅掉暗探之後就想靠近早起城南岸碼頭,結果發現敵人大部隊已經衝到河邊開始渡河。” 高成悚然一驚:“現在天色將晚,女真韃子竟然冒險向深山密林追出來,這有違常理。看來這幾個人有點兒意思,現在殺了還不行。茅十三立即返回去通知汪直琛後撤,儘量不要驚動敵人。我帶這幾個人先走,你們隨後趕到南山坳匯合。” 原來,新生連一排長茅十三帶隊智取徐家堡關城立功,軍中無戲言,高成說話算話,茅十三代理排長的“代理”兩個字已經去掉。 茅十三這小子未經訓練上陣,就能夠表現出一種戰術素養,高成決定重點培養一番,然後推薦給自家公子李憲。所以就帶在自己身邊,尋找一切機會把李憲當初傳授的知識解釋一番。 高成帶領偵察連一排和新生連一排,潛伏在徐家堡段的桑乾河南岸監視敵情,卑裏果過來之後的表現,都看在高成眼中,但並沒有引起重視,所以纔有心情給茅十三講解敵後偵察的各種要領。 後來敵人又過來六七百人,然後就是雞飛狗跳,人喊馬嘶,亂成一團,高成心中終於感到慶幸起來。如果不是郭小乙決定果斷撤退,剛剛進入敵佔區就要打一場惡仗,那和找死差不多。 慶幸是暫時的,高成很快就看見敵人以徐家堡爲中心分兵往外搜索,顯得非常急促。而且每條溝岔草叢都要查看,大石頭後面也要檢查,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敵人的行爲如此古怪,高成看得直皺眉頭:“茅十三,你是本地人,對這裏應該很熟悉吧?那你說說看,金兵七百多人,竟然分出四百多人往西搜索。東面就是我們的弘州城,可是金兵往東搜索的只有不到兩百人,這是爲什麼?” 茅十三點點頭:“高大哥,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幫金狗搜尋的重點區域,很可能是西面三十里的早起城。” “早起城是什麼地方?”高成仔細回憶了一下完全沒印象。 說來也是,高成跟隨韓雲山學習當樑上君子的時候,活動範圍集中在燕山府周邊,很少來到大同府這裏。加上他年紀太小,注意力都放在大城市,對小地方沒有留心。 茅十三似乎胸有成竹,所以微笑着說道:“早起城是一座大鎮,就在渾河和桑乾河的匯合處,剛好處於大同城和金城中間,是南來北往的一個交通要道,行商腳伕都在那裏打尖歇腳。” “無論是往南到應州金城,往北到雲中大同城,往東到我們弘州城,還是往西到應州馬邑城,都需要六到十個時辰。一定要五更天啓程才能在日落到達,起晚了就會錯過宿頭,所以叫做早起城。” 高成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應該往南和郭小乙的大部隊匯合,然後趕到金城周邊製造混亂。可他對眼前這些敵人的行動感到疑惑,如果不偵察清楚的話,又擔心會給自己的行動造成麻煩。 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會病急亂投醫,高成竟然去詢問茅十三這個當兵才半天的新兵蛋子:“你說那些金狗在找什麼東西?” 沒想到茅十三還真有自己的看法:“高大哥,大同城周邊起碼都有數百里吧?如果是一個小東西,隨便丟在什麼地方,恐怕神仙也找不到。我看那些金狗不是在找東西,應該是在找人。”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茅十三還沒有接受軍事訓練,心裏面沒有那麼多彎彎繞,考慮問題的時候沒有想過利害得失,自然是直來直去。 古人云: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其實很多時候一切都很簡單,是人們自己把事情搞複雜了。 高成心中患得患失,所以被事情的表象矇住了心智,覺得敵人的行爲神祕莫測。 茅十三心裏壓根兒就沒想那麼多,完全是就事論事,剛好就抓住了問題的本質。 “找人?”高成覺得茅十三的分析很正確,因此又產生了新的困惑:“難道他們在尋找被我們殺掉的四十八人?那也不對呀,我們埋的很淺,只要稍微用心就能夠發現線索,爲何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茅十三嘿嘿一笑:“我看他們不是在找死人,而是在找活人。高大哥你想吧,如果基本確定尋找的方位,那些金狗就不會四處亂竄。現在他們把人手分散出去往外搜索,說明他們尋找的東西會移動地方。會自己移動地方的東西,要麼是飛禽走獸,要麼就是大活人。我看尋找大活人的可能性最大,不然就不會大動干戈。” 高成聽了這麼一番解釋,頓時恍然大悟,同時也對茅十三刮目相看:“哎喲,此前還真沒看出來,你這小子有兩下子啊,原來是幹什麼?” “哎——”茅十三長嘆一聲搖搖頭,臉上已經有了悽然之色。 另外一個新兵蛋子在一旁說道:“高大哥,茅大哥當年是我們天成縣城有名的小衙內,他爹爹掌管塌房,經營糧食和鹽巴,算得上是天成縣城首屈一指的大戶。完顏亮佔領天成縣之後塌房被查封,他的爹孃老子去討說法被殺,渾家也被金狗當街糟蹋致死。” 高成心裏明白,塌房就是半官半民的大型貨棧,爲大客商提供存放貨物的倉庫,也提供食宿打尖的棧房,同時經營自己的買賣。 當年韓雲山專門說過,能夠經營塌房的人家,一般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而且爲人豪爽,仗義疏財,幾乎是黑白兩道通喫。如果沒有特殊的恩怨,綠林中人從來不會對塌房下手。 “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情。”高成搖搖頭:“茅十三,男子漢大丈夫,沒有必要垂頭喪氣,今後多殺幾個金狗報仇就是了。既然你家原來經營塌房,手底下應該很有兩下子,而且看家護院的人不少吧?” 茅十三點點頭:“我們新生連的一排和四排,都是我們茅家原來的兄弟。上一次你們攻打天成縣城,就是我們裏應外合幹掉了六百金狗,還帶出來七千多百姓,幾十萬斤糧食。” “你他孃的也不早說!”高成聽說兩個排的新兵都是看家護院的好手,心裏終於踏實很多:“我們跟過去到早起城看看,你覺得如何?” 茅十三搖搖頭:“如果我們順着桑乾河南岸悄悄跟過去,人是沒問題,但是戰馬肯定就不行。而且我們兩個連接近六百人,這太多了。” 高成一擺手:“我的意思是一二十人跟上去看個究竟,給金狗搗亂就是我們這一次的任務。既然這幫金狗如此緊張,說明他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搗亂就說不過去。” “其他的人立即南下和營長郭小乙匯合,繼續執行原定的搗亂計劃。這樣,你挑選十個人,偵察連挑選十個人,組成一個小分隊隨我跟上去,戰馬就不帶了。” 茅十三勉強笑笑:“自從家裏出事之後,這地方快一年沒來了,今天跟隨高大哥走一趟也不錯。既然這樣的話,軍服不能穿,兵器也不能帶。如果被金狗看破行藏,我們啥事兒都幹不成了。” 高成呵呵一笑:“沒事,偵察連組建的時候,我們的李憲大公子就想到了敵後偵察的問題,所以長兵器都是熟銅棍,在夜晚看起來和一般的哨棒差不太多,只要把弓箭留下就行。” 沒曾想,簡單的一個挑選小分隊隊員的動作,竟然會被高成發現另外一個重量級的人物,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複雜起來,隨後發生一連串變故,搞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牽一髮而動全身,高成等人身陷絕境不說,還導致整個恆山和五臺山一線頓時風起雲涌,各方勢力紛紛涉足其間,一場亂戰瞬間展開,也完全超出了李憲此前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