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虛則實之 作者:未知 童貫,字道夫,今年七十歲。因爲“收復燕山六州”有功,被封爲廣陽郡王。 六座空城被“收復”,裏面沒有一個百姓,沒有一個商戶,所有房屋都被付之一矩,接下來的重建、移民還需要一個天文數字的資金。 白溝兩戰兩敗,損失官軍十七萬人,兩河囤積十年的龐大軍需物資全部丟棄,又耗費軍資近六千萬緡,懇請大金盟友幫忙奪回城池,用一百萬緡贖回燕山六州的殘破空城,每年還要上貢代稅錢五十萬緡。 如此“彪炳青史的豐功偉績”,神仙也包不住,最後真相大白於天下。 就算童貫有天大的神通,昏君趙佶緊咬牙關想保住他,最終還是無濟於事。 牆倒衆人推,鼓破萬人捶。背信棄義,落井下石,這是“官場厚黑學”的精髓。 蔡京、王黼、高俅、李綱、梁師成等文武大臣衆口一詞,一個比一個慷慨激昂,“媼相”童貫被一擼到底,宦官譚稹走馬上任,接替了兩河宣撫使的大權。 沒有權利的日子,就是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日子。對於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童貫來說,那不是人過的日子。 老太監童貫喜歡門庭若市的好時節,被虛置達半年之久,他做夢都想恢復昔日的權柄。 機會終於來了。 李憲突然出現在東京汴梁城,頓時颳起一陣旋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賦閒在家的童貫自然也不例外。 想當初,童貫是兩河宣撫使,蔡攸是兩河宣府副使,他們這一對搭檔也算是同病相憐。 童貫喪師失地,蔡攸也好不到哪裏去。 固若金湯的保州城居然被人搶了,而且蔡攸和他的四個小妾,居然被人搶成了光屁股。 奇恥大辱,不報仇都不算男人。 童貫被彈劾下臺,蔡攸夾起尾巴做人,徐圖東山再起。 即便李憲在汴梁城搞風搞雨,並且二次到家裏搶劫,還用血手印在名畫上題詞,蔡攸始終忍氣吞聲,並沒有表現得暴跳如雷。 忍得一日之氣,能報萬世血仇。蔡攸久歷官場,當然明白厲害。 唯有童貫再度翻案出山,朝廷之中才沒有人繼續揪着當初保州城的那單醜事。 經過蔡攸不斷吹風,昏君趙佶終於把童貫給想了起來。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四十餘年調兵遣將,童貫閉着眼睛都不會錯。僅僅半個月時間,大河兩岸就已經戰雲密佈。 童貫久在行伍,雖然暫時倒臺了,但是他的故舊門生遍佈天下,對軍旅之事並不閉塞。 李憲離開東京汴梁一路向西,本來就是蔡攸和童貫密謀好的事情,然後通過太子趙桓、昏君趙佶逼迫李憲立即上路。 沒想到李憲居然兵分兩路,忽東忽西,讓童貫在河南幹掉李憲的謀劃落空。 後來發現李憲把主力部隊集中了楊津寨南北兩岸,童貫立即調整部署,準備一舉全殲。 等到大批人馬集中到王屋縣,卻得到“逆賊李憲出現在河內縣盤古洞”的消息。 童貫推測李憲想走太行陘北上,只能再一次調整部署。 也就在這一個剎那,李憲帶領特遣分隊殺向軹關陘的三官寨。 無崖子、林長捷等“神霄六玄”接到緊急命令出面攔截,結果事出意外。不僅林長捷當場被殺,又引出了入雲龍公孫勝、摧心掌黃裳兩大絕頂高手。 三官寨居然一夜之間就丟了,童貫派來招安的官員不知所蹤,把逆賊李憲殲滅在盤古洞的計劃最後功虧一簣。 童貫沒想到自己再度出山,居然眨眼之間連敗三陣,先後損失各方力量數千人,程兆銘、吳幵同時被殺,連敵人的半根毛都沒抓到。 童貫頓時清醒過來,逆賊李憲膽敢孤軍深入,可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比當初圍剿方臘麻煩多了。 此前做了那麼多主動承恩示好的鋪墊,逆賊李憲居然沒有疏忽大意。可見這個逆賊不僅狡猾如狐,而且機敏異常。 最糟糕的是,經過此前一連串交鋒,逆賊李憲根本不和你正面交鋒,要想聚而殲之就需要好好謀劃一番。 通過和耿南仲、唐恪、吳敏、宋其愈、祁平、霍俊、吳盡忠、宋安平等幕僚商討,大家一致認爲:對付李憲這種行蹤不定的賊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以前各縣各自爲戰的辦法行不通,必須穩紮穩打纔行。 正因爲如此,童貫把附近十一縣的兵馬全部集中起來,並且親自率領主力部隊近五千人,在孔山一線擋住了太行陘、軹關陘兩個出口,同時命令陶三春、花子明切斷了軹關陘西去通道,讓逆賊李憲的迴旋餘地越來越小。 童貫選擇的中軍大營所在地,就是軹關陘東出口。這裏是一個喇叭口,東南方向就是濟源縣城,屬於黃河北岸的平原地區。 馬軍統制祁平、霍俊,在軹關陘東出口一南一北紮下兩座大營,一千八百馬軍一分爲二,構成了雙鬼拍門之勢。 往東五里是童貫的中軍大帳,貼身護衛營八百精騎駐守。東面的左右兩翼就是兩座步軍大營,步軍統制分別是吳盡忠和宋安平。 一朵巨大的五瓣梅花陣落在地上,看起來已經固若金湯,童貫終於稍微放心了一些。 李奚骨根據蕭芸孃的命令,率領第二大刀連、第二長槍連四百二十多人上午出發,沿着軹關陘向東出擊。 沒想到離開三官寨不到十里,前出哨探的一個騎兵班就已經飛馬返回:“前面五里發現敵人哨探,每一隊二三十騎,半個時辰巡視一週。” 接到敵情報告,李奚骨有些爲難:二孃蕭芸孃的軍令,是讓自己晚上衝擊大營,讓敵人一夕三驚,日夜不安。現在敵人把自己的哨探放出來二十里,而且這附近沒有可以迂迴的空間,如何是好? 第二大刀連的連長向吉,手裏的兵器是一把三股鋼叉,重量接近六十斤。當初一招鎖定李憲的槍頭,讓李憲抽不回去,那也算是一員猛將。可惜這傢伙不學無術,自然沒啥主見。 第二長槍連連長匡蹇,是李憲從飛狐縣少年營帶出來的一個小傢伙。因爲和小公主李飛鳳的關係匪淺,而且把李憲當作自己父親,認爲自己的身份其實和李奚骨差不太多,所以膽子不小。 “大哥,你看我們只有兩個排的騎兵,多一匹馬就多一份戰鬥力。二孃雖然有軍令,但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可是乾爹再三強調的。” 匡蹇今年才十四歲,口中的乾爹當然就是李憲,二孃就是蕭芸娘。 沒法子,飛狐縣少年營兩千多人,在人前把李憲叫公子,暗地裏都把李憲叫乾爹,十七歲的牟長霞叫大娘,十六歲的蕭芸娘叫二孃,十四歲的薛沁兒叫姨娘。 匡蹇此話一出,李奚骨頓時眼睛一亮:“兄弟,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幹掉敵人的一隊哨探,應該不算違抗軍令,對吧?” “那當然了!”匡蹇一揮手中的鑌鐵長槍,說得氣勢磅礴:“我們的任務是驚動敵人,讓他們永遠不得安寧。究竟是白天打,還是晚上打,難道有分別嗎?”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向吉一晃三股叉,甕聲甕氣的說道:“你小子膽子太大,居然敢違抗軍令。如果大白天驚動敵人,一旦全力撲上來,我們大營沒有防備可就糟了。難道六合青龍劍是喫乾飯的嗎?我看那玩意兒砍起腦袋來,肯定像切豆腐似地。” 匡蹇不服氣的撇撇嘴:“向大哥,你說的真是比那些姨娘唱的還好聽。現在敵人半個時辰就過來一次,我們如何才能摸到敵人大營門口?” “那有個啥的嗎?”向吉嘿嘿一笑:“你們在此等着,我帶領自己的騎兵排悄悄地上去,然後把二三十個前哨悄悄的幹掉,那不就行了?” 憨人就有憨主意,悄悄地把敵人幹掉,難道就不會驚動敵人?大白天突然少了三十個騎兵,就算敵人的主將是傻子也驚動了,虧這個向吉想得出來。 “我當你想幹什麼呢,原來是想喫獨食!”匡蹇一聽就急了:“小爺我現在缺的就是戰馬,憑什麼讓你上去?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帶自己的騎兵排上去,保證不會走漏風聲。” 李奚骨畢竟已經二十來歲,而且是奚家莊的獨子,腦袋裏面的東西當然不少。 匡蹇和向吉在這裏爭論,李奚骨已經想通了事情的關鍵之處。 “你們兩個趕緊住嘴!”李奚骨冷笑道:“爹爹說過,二孃是七竅玲瓏心,智謀百變,就你倆這種餿主意絕對瞞不過她,趁早收起來。還想趁火打劫撈便宜,那純粹就是找死。” “那怎麼辦?”匡蹇不怕李憲,就是怕蕭芸娘:“現在敵人的哨探像遊魂似的,我們進退無路,難道就這麼耗下去嗎?” 李奚骨微微一笑:“爲了二三十個敵人違抗軍令,實在是有些划不來。既然冒着被砍頭的危險,那要幹就要幹一把大的。” 李奚骨、匡蹇、向吉,再加上第二大刀連副連長雷震、第二長槍連副連長關高旻,這兩個傢伙是摧心掌黃裳的兩個記名弟子,一共是五個渾球。 這五個人當中,只有李奚骨曾經渾渾噩噩的時候,跟隨大遼乙室八斤參加過數萬人的大血戰,可惜看見李飛鳳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失去了這段記憶。 後來在欒城縣驛亭鎮,李憲使用一連串的陰謀詭計,先後幹掉完顏京呂家寨的八百騎兵,那都是小陣仗。 隨着時間的推移,原本喪失的記憶已經開始點點滴滴再度重現,所以李奚骨說幹一把大的,那絕對就是一把大的。 匡蹇、向吉、雷震、關高旻這四個混球不知深淺,更不知道真正的大戰一旦爆發是個什麼概念。 半大小子正是衝動的年齡,一聽可以幹一把大的,四個混球頓時在一旁鼓譟附和,促使讓李奚骨下定了最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