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5、祕密協定 作者:未知 韋十娘跟着姐姐長大,根本沒有門派,當然不可能有師兄。師兄師妹之說,還是上次李憲在臨水鎮糊弄外人瞎說的。 韋十娘隨口說出師兄贈送寶刀,讓譚稹神情更加緊張,連冷眼旁觀的李憲都有些奇怪。 這把圓月彎刀從蔡攸府邸偷出來之後,蔡攸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緊張,但是譚稹爲何出現這副神態? 心裏充滿疑惑,李憲決定試探一下:“這把刀是我偶然得來。師妹酷愛刀劍,所以隨手送給她了。譚相公,難道你認識此刀?” “笑話!”譚稹一拍桌子,卻又盡力壓低嗓音:“咱家在陛下身邊如許之久,兵刃內庫只有三把絕世神兵,分別是定軍槊,月神刀,再就是大宋定軍刀,也就是你見過的龍鱗紫金刀。” 李憲猛然想起來,譚稹外放爲官之前是中常侍,也就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太監,專門掌管皇宮內庫,難怪他見多識廣。 想到這些,李憲決定不再隱瞞:“譚相公,對着真人不說假話,這把刀是蔡攸送給我,爲何讓譚相公如此着急?” 譚稹聞言一拍桌子,已經勃然大怒:“蔡攸那廝居心叵測!” 李憲真的被弄糊塗了:“一把域外寶刀而已,譚相公何必如此惱怒?” 譚稹回到自己座位上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不知深淺,當然如此說法。月神刀,據說是千年之前用祁連山天外隕鐵鍛造,刀刃自然成月型,刀芒幽森如月華,所以纔有月神刀之名。” “月神刀奇寒如冰,能夠吹毛斷髮,切金斷玉,這都沒啥大不了。可是外行人根本不知道,月神刀乃是吐蕃諸部聖物。不知道你們是否明白,吐蕃諸部最強盛的是哪一個時期?” 李憲對吐蕃有些印象:“應該是唃廝囉吧?” 譚稹點點頭:“不錯!但是你們知道唃廝囉的來歷嗎?” 李憲還真不是很清楚:“還請譚相公賜教。” 經過譚稹簡單說了一番,李憲終於明白不少事情。 唃廝囉(997-1065年),原名欺南凌溫,吐蕃王朝(後來的烏斯藏,即西藏)贊普後裔。贊普,吐蕃之王的意思。 可惜唃廝囉生不逢時。當他出生之時,吐蕃早已分崩離析,處在宗室、佛教教派彼此大屠殺的內亂之中。 邪惡的佛教弟子完全殺紅了眼,整個西藏地區血流成河。在漫長的三百多年中,一直處於黑暗的分裂時期。 吐蕃王室後代爲保留一絲血脈,集中最後的忠心教民組成護教隊,拼死殺出重圍遠走他鄉。 唃廝囉是吐蕃唯一宗室血統繼承者,十二歲意外得到月神刀,隨即被一個叫何郎業賢的河州羌人從西域接回。 吐蕃國勢衰微,西藏四分五裂。河隴一帶更是“族種分散,大者數千家,小者百十家,無復統一。” 在此期間,吐蕃東北地區的党項族首領李繼遷,在北方強國契丹的大力支持下逐步強盛。他們以靈、夏地區爲中心,南侵大宋,西略吐蕃、回鶻,隨後建立大夏國。 吐蕃各部爲了和大夏國對抗,第一次在河隴地區組建吐蕃部落聯盟,推舉潘羅支爲首,結果被西夏軍隊打垮。 吐蕃各部落失去了統一的領袖,一時間“西蕃無主”,如鳥獸散;而強悍的西夏鐵騎卻日日進逼,河隴吐蕃大有被西夏軍隊吞食的危險,形勢十分緊迫。 吐蕃各部都自稱佛家弟子,把種姓分爲五等,重視血統純正,強調高貴的種姓。 唃廝囉是吐蕃王的唯一純正血統繼承者,“故諸族競相擁之。” 唃廝囉年僅十二,這對於豪強們來說,無疑又是最好控制的。 何郎業賢將唃廝囉接回後,先是安置在蠱心城(甘肅夏河一帶),馬上就被大姓聳昌廝均移到了移公城(甘肅臨夏西南)。 時間不長,又被宗哥(青海樂都西)僧李立遵、邈川(青海樂都)大酋溫逋奇,劫持到廓州(青海尖扎)。 唃廝囉名義上雖然是吐蕃至高無上的贊普(吐蕃之王稱讚普),但實際上卻是河湟地區宗教領袖和地方豪強手中的傀儡。 當時,河湟地區業已強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強兩大勢力,都將唃廝囉當作名貴獵物一樣來追逐,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 隨着年齡的增長,唃廝囉先後幹掉聳昌廝、李立遵、溫逋奇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改變李立遵和溫逋奇時代投靠西夏、與宋爲敵的外交政策,他極力主張“聯宋抗夏”,唃廝囉政權得到了宋王朝的大力支持。 此後連續三次打敗李元昊,唃廝囉終於統一了吐蕃,幅員迅速擴大,號稱三千餘里,直接與北宋、西夏、回鶻、于闐、盧甘等國相連,人口達到一百多萬戶,形成了較第一次更爲強盛的第二次東吐蕾聯盟,達到了吐蕃分裂後的最盛狀況。 大宋和吐蕃結成盟友,最大的收穫就是吐蕃戰馬,這是比河套党項馬更加出色的戰馬。最高峯的時候,吐蕃一年就給大宋輸送四萬多匹,讓大宋能夠和大夏國抗衡。 “唉!”說到這裏,譚稹太息一聲:“唃廝囉死後,他的三個兒子瞎氈、磨氈角、董氈分裂,吐蕃再一次分崩離析。瞎氈是長子,繼承了月神刀。瞎氈被兩個弟弟所殺,月神刀落到瞎氈的兒子木徵手裏。” “木徵在兩個叔叔夾擊之下不能自立,先居河州(今臨夏東北),後徙安江城(今青海循化)。熙寧七年(1074),木徵以洮、河二州降宋,並將月神刀獻給朝廷,陛下賜名趙思忠,合州防禦使。” 李憲深吸了一口氣:“如此說來,這把月神刀還真有些來歷。” 譚稹的舌頭舔了舔嘴脣,臉上的貪婪之色一閃即逝,隨即搖搖頭:“刀是寶刀,誰都想要。據木徵的一位親衛透露,青唐城青唐、邈川城這樣的堅固城鎮,它的糧食儲存量均可供一萬士兵十年之食。” “唃羅斯和長子瞎氈將珍珠、翡翠、金玉、犀象都用櫃子裝起來,然後祕密埋在土中。據說藏寶圖就在月神刀裏面,可惜始終沒有人找出祕密。唉,找到也沒用,大宋邊軍打不贏大夏國的軍隊,佔據青唐城、邈川城只是一個幻想。” 李憲終於明白了:難怪譚稹說蔡攸居心叵測,蔡攸把月神刀偷出來,肯定也是希望找出其中的祕密。至於蔡攸找出祕密之後想幹什麼,這個誰也不知道。 “既然數十年都無人發現祕密,說不定就是假消息。”李憲收攝心神問道:“譚相公急招草民來此,究竟所爲何事?” 譚稹一拍大腿:“差點兒忘了,咱家代人傳遞一封信給你。” 小太監終於找到機會,從袖中摸出一個小方勝遞給李憲。 “大丈夫當立身以正,忠心爲國。夫天下乃天子之天下,臣民皆爲天子之僕從。近聞蔚州李憲者,有殺敵之利器,驚天之神威。此之於國也尚可,私蓄則罪甚。特敦促李憲將此利器獻諸朝廷,莫可自走極端。彝叔手書。” 李憲讀書不多,但這段文字並不深奧,他還是能夠勉強看明白的。 意思是說,天下的東西都是皇上的,大臣和老百姓不過是皇上的奴僕,有什麼好東西都應該獻給皇上。聽說蔚州李憲就有好東西,居然揣在自己懷裏,罪過實在是太大了。希望李憲趕緊先給朝廷,不然就會出現“否則”之類的事情。 李憲唯一沒有搞明白的,就是最後的落款:“彝叔?” 譚稹微微一笑:“不錯,正是老種經略相公飛馬傳來。咱家不敢怠慢,所以把你請來。” 李憲微微一愣,頓時不以爲然,開始裝糊塗:“老種經略相公不就是种師道嗎?自己被彈劾免官還不吸取教訓,又跑到我面前人云亦云。譚相公,真要說什麼利器,那就是這把寶刀。可它是蔡攸送給我的,如何就罪莫大焉了?” 李憲當然明白,种師道所說的利器,就是自己手裏的火器。這玩意的確可以威懾其它敵國,但是就大宋朝目前的情況,李憲絕對不可能把火藥配方傳出去。 因爲李憲相信,一旦火藥配方到了大宋朝廷,肯定是大金國首先造出威力強大的火器,而絕對不是大宋。 譚稹搖搖頭:“追魂槍,我找你過來不是爲了追究此事。咱家身爲兩河宣撫使,承擔着兩河安寧的重任。番奴郭藥師跋扈囂張,把天下人不放在眼裏,你能夠一口喫掉他大半兵力,對朝廷有大功,咱家不會忘記。” “義勝軍和蔚州接壤,從來沒有發生很大的不愉快。咱家覺得,蔚州自成一系,而且不反朝廷,對咱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咱家聽說你要不惜一切代價深入五臺山,把耶律餘里衍救出來,咱家以爲不妥。” 李憲似乎有些明白了:“譚相公,請聽我一言。你跟隨皇上日久,見慣了天下風雲。大遼國已經崩潰了,耶律餘里衍區區一個黃毛丫頭而已。如果她就這麼死了,最安心的人是大金國。如果她活着,最擔心的是大金國。” “譚相公爲皇上而操勞,只要是別人在擔心,皇上不就少擔心嗎?留下耶律餘里衍牽制大金國有何不好?如果把大金國的所有顧慮都打消掉了,那大金國閒來無事,如果想找點樂子,譚相公認爲他會找誰?” 李憲不好泄露天機,只能迂迴規勸譚稹,希望他能夠把自己的擔憂記在心上。 “此言有理!”譚稹神色一整:“追魂槍,咱家不爲難你,希望你不要爲難咱家。只要咱家是兩河宣撫使,絕對不動你的蔚州,也希望你不要向大宋方向擴張。” 李憲終於放下心來:“譚相公記住,李憲也是大宋一份子。我不僅不會向譚相公的勢力範圍內擴張,而且今後必定有一份心意送到。” 譚稹一拍桌子:“一言爲定!” 兩個人盡歡而散,李憲也很滿意,沒想到一回到“李府別院”,他才明白最後的妖蛾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