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8、初聞靳家寨 作者:未知 日上三竿,荒山中依然涼颼颼的。 李憲站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樹之下,臉上滿是陰霾:“查探的情況如何?” 曹莽一邊擦汗,一邊低聲說道:“少族長,從屍體的服色制式來看,被殺的那些軍卒,果然是冀璟的河東兵。一百八十六具屍體,血跡還沒有完全凝固,被殺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李憲的眉頭越皺越緊:“有沒有其他線索?” 曹莽搖搖頭:“從目前發現的痕跡來看,打劫者應該向東逃走了,具體是誰幹的卻說不清楚。運糧的馬車全部被砸爛,糧食、兵器、挽馬、馱馬全部搶走。現場非常凌亂,但是搶劫非常乾淨,一粒糧食、一支箭矢都沒留下。” 原來,爲了防止嵬名巫達党項獨立營暴露身份,李憲命令曹莽的第一混成連開路,沈骨的第二混成連殿後,嵬名巫達的党項獨立營在中間。 李憲按照和畢長青商量的步驟,率領主力部隊離開團泊鎮之後,就隱祕行蹤晝伏夜行,一路翻山越嶺來到了榆次縣東北四十里的大東溝。 部隊凌晨在大東溝密林中紮營休整,準備晚上繼續北上。 中午時分,從西面的晉陽城方向過來一支車隊,很明顯是軍隊押運的糧草輜重,一共有三十多掛大車,一百多匹馱馬,近兩百軍卒押送。 輜重隊行進的方向,剛好是李憲所部接下來要走的路線,說明這批輜重應該是送往壽陽縣城。 李憲命令部隊往密林深處移動,絕對不能暴露目標,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才重新出發。 兩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個叫做關家河的小村莊,在前面探路的曹莽第一連,發現那支輜重部隊在此紮營過夜,把所有的通道都給擋住了。 爲了不造成誤會,李憲只能命令部隊隱蔽起來,等輜重部隊天亮出發之後再說其他。 沒曾想,曹莽派出去探路的偵察兵,今天一大早傳來消息:那支輜重部隊在羊頭崖一線被打劫,押運部隊全軍覆沒,糧草不知所蹤! 官軍的輜重部隊全軍覆沒,自己的部隊剛好在這裏。真是黃泥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 突然出現這麼一單子事情,李憲頓時全身發緊,所以命令曹莽一定要儘快查明事實真相。 好在目前的兩個混成連都是孟家莊、陳家寨的子弟,他們從小在山裏打獵,登山穿林個個都是好手,很快就把基本情況蒐集回來。 李憲聽完彙報,頓時有了一個基本結論:這夥劫匪動作麻利,手腳乾淨,搞得不好就是一羣慣匪。他們膽敢劫奪軍隊輜重,無異於虎口奪食,說明是一羣無法無天的悍匪。 不管是慣匪還是悍匪,現在的事情極爲麻煩。如果被人發現李憲他們的蹤跡,那絕對脫不了干係,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 萬一冀璟和王煥這兩個兵馬統制認死理,或者是找替罪羊,一口咬定李憲劫了糧草輜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從壽陽北上匯合傻兒子李奚骨的計劃成爲泡影。 雖然李憲並不害怕和大宋軍隊作戰,可一旦衝突起來就會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便是爲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現在也不能坐視不理。 事發地點距離北面的壽陽縣城五十里,河東兵的統制官冀璟,現在應該還沒有接到消息,李憲希望提前找到線索,萬一發生衝突纔有話說。 想到這裏,李憲趕緊低聲吩咐:“陳團、孟威下去傳達我的命令:曹莽的第一連、沈骨的第二連立即分頭出動,對附近二十里範圍內展開全面搜索。嵬名巫達所部做好戰鬥準備,隨時應付突發狀況。” 壽陽古城是大隋朝修築,並設置受陽縣,大唐貞觀十一年改爲壽陽縣。 壽陽位於五臺山以南,古城四周環山,高峻挺拔,山脈向內延伸,整個地形西北部、北部較高,向東南逐漸傾斜,呈階梯狀分佈。主要有罕山、鹿泉山、板泉山、聖佛山、方山、雙鳳山、牛金山、大塔山等,海拔均在一千五百米以上。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壽陽不是宜居之地。因爲四周山巒疊嶂,土匪成災,所以冀璟和王煥的河東兵才駐紮在此處,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剿匪。 縱觀整個河東兵的存在歷史,唯一的勝仗就是征討方臘起義。河東兵和大遼國的每次戰鬥都是未戰先潰,恥辱一個接一個。 雖然冀璟、王煥的河東兵不堪入目,但李憲並不想把他們怎麼樣。畢竟東面不遠的平定州那邊就是種家軍。种師道目前被免職了,种師中、種師閔還在。 李憲在密林中患得患失,時間卻在飛速流逝,轉眼就到了正午時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讓他清醒過來。 縱馬疾馳而來的是混成第一連的副連長郭瑾:“少族長,發現劫匪蹤跡了!” 李憲聞聲大振:“別急,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瑾滾鞍下馬:“就在東面的夔龍潭一線,兩夥人打起來了,雙方投入的兵力超過千人。我帶人在暗中觀察,發現了被劫的馱馬糧草。” “夔龍潭?”李憲沒有絲毫印象:“在什麼地方?兩夥人都是什麼人?” 郭瑾伸手指了指東面:“翻過前面的小山樑就是夔龍潭,大概十五里左右。交戰的一方應該是羊頭崖的靳家寨,因爲我看見了三寨主楊志,江湖人稱青面魈。可惜不知道另外一方是誰。” 聽到青面魈楊志這個名號,李憲渾身一震:“難道是《水滸傳》裏面青面獸楊志的原型?” 根據《大宋宣和逸事》記載:朱勔確保運送花石綱的安全,命令楊志、李進義、林沖、王雄、花榮、柴進、張青、徐寧、李應、穆橫、關勝、孫立十二人爲指揮使,前往太湖等處,押人夫搬運花石。 押運花石綱非常危險,十二傢伙於是結爲兄弟,各相救援。李進義等十人押運花石已到京城,只有楊志在潁州等候孫立不來。 楊志因爲缺少盤纏,只能當街賣刀。結果遇一個惡少要搶寶刀,被楊志一刀砍了腦袋。 楊志是大紅人朱勔的部下,潁州知府不敢判重刑,最後弄了個發配充軍:“楊志事體雖大,情實可憫。死罪可免,配衛州軍城。” 孫立心中思忖:“楊志因爲等候我才犯罪。當初結義之時,誓在厄難相救。”於是星夜奔歸京師找到李進義,前往黃河岸上等待楊志過來,將防送軍人殺了,同往太行山落草爲寇。 想到這裏,李憲有些迫不及待:“先說說靳家寨。” 郭瑾終於緩過勁來:“羊頭崖北面五里有一處山間盆地,直徑八里左右,有四百多戶人家,絕大多數都姓靳,所以叫做靳家寨。靳家寨的女人種地,男人在外販牲口做生意,和我們夏府也有些生意往來。” “靳家寨行商走的是北出雁門關,從大遼國走私中下等馬匹,販賣到河南中原賺了不少錢,富足起來之後引起了綠林關注。爲了確保山寨平安,靳家寨開始組建自己的護寨隊,總人數六百多人。” “靳家寨護寨隊大頭領叫小孟嘗靳節,二頭領叫怪傑劉裏忙,三頭領是青面魈楊志,四頭領叫無影腳羅青漢,五頭領李進義,六頭領孫立、七頭領王雄、八頭領穆橫、九頭領徐寧。” 李憲搖搖頭:“俗話說:兔子不喫窩邊草。靳家寨就在官道東側不遠,安分守己都來不及。以此推斷,劫奪官軍輜重的人肯定不是靳家寨,應該是被青面魈楊志攔住的那夥人。” 郭瑾點點頭:“少族長說得對,現在找到了劫匪的線索,我們應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李憲心頭一震,猛然想起一件事來:“你剛纔說什麼?劉裏忙?羅青漢?” 看見李憲這副表情,郭瑾有些詫異:“靳家寨的二頭領叫怪傑劉裏忙,四頭領叫無影腳羅青漢。” 得到郭瑾的肯定回答,李憲頓時有些出神:“中山?原來這兩個傢伙是在這裏發展勢力的!奇怪了,怎麼沒有董仲孫?” “少族長果然無所不知,居然知道這些人。”郭瑾大喫一驚:“只可惜,靳家寨去年底有一批貨物被金兵劫走,隨行保護的五頭領董仲孫被殺了。” 李憲當然知道劉裏忙、羅青漢、董仲孫,他們是香爐寨萬毒手徐成的記名弟子,去年專門前去拜見過李憲。 李憲搖搖頭嘆息一聲:“董仲孫戰死真是可惜了。他們三人都是故人之徒,算起來我還有師叔名分。按照你剛纔看見的情況,雙方勝負如何?” “他們並沒有混戰,而是在鬥將。”郭瑾有些遲疑:“我看見楊志身後只有兩百多騎,他和對方單打獨鬥論輸贏。對方有近千人,雖然只有少量騎兵,但畢竟人多勢衆,接下來可能不大妙。” 劉裏忙、羅青漢、董仲孫都有自己的主見,去年拜見之後立即告辭,並沒有“誓死追隨師叔”。 李憲過去對他們並不抱希望,現在人家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當然更不會抱希望,所以微笑道:“談談你的想法,我們應該如何處置纔好?” “這個我可說不好。”郭瑾臉色一紅:“如果楊志和對方有約定,那就屬於綠林中的事情,我們可不好插手。畢竟不管幫誰都會得罪一方,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 李憲擺擺手:“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最好不要插手。立即派人趕到壽陽城,以平陽夏府的名義通報輜重隊被劫的消息,同時把夔龍潭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如果官軍詢問情況,就說夏府丟失一批貨物,所以出動數百人尋找。” 郭瑾頓時雀躍起來:“我明白了,送給河東兵一個人情換條路,然後用夏府的名義,大搖大擺穿過壽陽城北上,少族長果然好算計!” 沒想到郭瑾離開不到一刻鐘又飛馬返回,而且顯得非常焦急:“少族長,靳家寨遭到不明身份的人強攻,而且見男人就殺,就女人就搶。沈骨率領第二連救援靳家寨,派人回來請求公子增援!”